阿比達一句話也反駁不了,臉色不由得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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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是國民,有權向男人們要求參政權;還有,全世界的國家,沒有哪一個會限制女人開車的,我們要有考駕照的權力!另外,我們要有穿衣自主權,只要不過度暴露或有礙觀瞻,女人想穿什麼就穿什麼,男人們管不著。誰敢再隨意對我們丟石頭,那個人就得付出代價!」
在只有女人聚會的咖啡屋裡,樓妍慷慨激昂的說著,說完立刻有人拍手附和,一時掌聲如雷。
她正滿意阿拉伯女人肯「覺醒」為自己爭取權利時,角落一群冷眼旁觀的人有一個站了起來,大聲說:「愚蠢!」
樓妍臉上的笑容稍微凍住了。「你說什麼?」她聽錯了吧?這人應該不是在罵大家吧?
「我說這些女人愚蠢!簡單地受你煽動,公然挑戰男人,但她們回去只會激怒男人,自討苦吃,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說話的是名美麗的女子,樓妍覺得她有點面熟,莫瑟莉這時對她附耳提醒,才讓她想起來原來這女子是格拉酋長的大女兒——希泰拉公主。
之前幾次婦女聯盟的聚會上,她都有碰到她,只是這女子很高傲,似乎挺不屑跟她這個異教徒交談。
「話不是這樣說,要勇於爭取,才有機會改變。」樓妍回答。
「要改變什麼?我們在男人的保護下不愁吃不愁穿,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現在這樣子很好,為什麼要改變?」她反問。
「可是你不覺得……」
「你有什麼資格非議我們的生活,你自己全身上下不也都是阿比達酋長供應的?就連你包下這間咖啡屋,花的也是阿比達酋長的錢,你一方面說要獨立,一方面又竭盡所能的花用男人的資源,你這不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還扯自己丈夫的後腿!」
樓妍被說得啞口無言。
「阿比達酋長為了你的所作所為,正承受著各方壓力,而身為他王妃的你難道沒一點自覺,不會感到對不起自己的丈夫?」希泰拉忽然說出這番話。
「我……」
「哼!真不曉得你憑什麼以解救大家的女英雄自居?在我看來,阿比達酋長是個真正的男人、阿拉伯的大人物,而你——你根本配不上他!」
其他人聽了這些話都沉默下來,沒人會否認阿比達是阿拉伯的英雄人物,而樓妍能嫁給他,更是件十足幸運的事。但她現在的作法,的確完全是陷自己的男人於不義,讓她的丈夫成為各界指責的對象。
樓妍臉龐微微泛紅。「我承認這麼做會讓我的丈夫為難,可是,我只是看不慣女性受到壓抑,希望你們可以主動爭取過更好的生活。」她解釋自己的用心。
「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煽動的只是一些無知的女人,她們根本不明白自己要什麼就盲目的崇拜跟隨你。你等著看好了,不久她們就會受到憤怒的男人們懲罰,而這都是因為你害的!」
見樓妍露出心驚的表情,莫瑟莉忍不住上前護衛道:「請你不要危言聳聽,我們王妃只是要大家適當的反抗、爭取自己的權益,應該不至於……」
「不是每個男人都像阿比達酋長一樣,能夠放任女人爬到自己頭上,你家王妃的幸運是阿拉真神給的,但真神沒有那麼多幸運分給所有的女人。」希泰拉冷笑的打斷她,轉頭面向樓妍。「阿比達的王妃,你犯了大錯了!」
對方說的是她沒想過的事,聽著一句句指責,樓妍不禁白了臉。
「阿比達選錯妻子了,你不止會毀了自己,還會毀了他在人民心中崇高的強大形象。」
「王妃是為我們好,你怎能說這些話?」莫瑟莉急道。
「我不能不說,因為女人們,你們都為自己惹上大麻煩了!」
希泰拉才說完這些話,咖啡屋裡便闖進了一群人,眾人一看,居然都是自己的丈夫或父兄,所有人大驚失色,而這些男人氣沖沖的上前,見到自己家的女人就粗暴的拖拉她們離開,稍微掙扎不肯走的女人立刻被當眾賞以耳光,甚至被以拳頭伺候,咖啡屋裡一時尖叫哭喊聲四起。
樓妍看傻了眼,前後不到五分鐘,原本滿滿一屋子的人全都四散了,只剩她與莫瑟莉以及滿屋散亂的桌椅和破碎的杯盤。
「回去吧。」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蒼白著臉,回頭呆望自己的丈夫。
阿比達陰鬱著臉孔。「回去後,我們必須談談。」
她哽咽了一下,想說什麼,但看看眼前混亂的殘破景象,不禁挫敗的垂下肩膀。
也是,事情都被她搞成這個樣子了,他不能再沉默下去。
兩人正要一起離開時,旁邊傳來叫喚聲。
「阿比達酋長,請留步。」原來希泰拉也還沒走,她戴回面紗,只露出一雙動人的眼睛,此刻的眼神已不若先前的犀利,反而柔媚許多。
阿比達停下腳步,向喊住自己的人望去,他的雙眼才剛與希泰拉交會到,她的臉龐就立刻熱紅起來。
「我是希泰拉,不知您是否記得我?」她開口問。
他蹙了下眉。「格拉的女兒?」
希泰拉非常欣喜,他記得她!「是的,我父親是格拉酋長。」
可他的眉心未有半分舒緩。「你也盡快回去吧,你父親絕不希望你還這留在這裡。」
她刻意走近他,模樣嬌羞。「我也想回去,但與我一起前來的朋友都被她們的親人帶走了,只剩下我一個,是不是……可以請您順道送我回去?」她嬌滴滴的要求,根本沒了先前與樓妍對話的辛辣。
阿比達同意的點頭。「跟我來吧。」
***
座車裡,樓妍坐在阿比達與希泰拉中間,冷眼看著希泰拉像變了個人似的,頻頻對自己老公送秋波。看來,這女人很哈她的男人。
不過,這女人不是放電功力不夠強,就是電頻不對沒有搭上線,阿比達一臉嚴肅,兩道英挺的濃眉始終緊皺在一起,對她的媚眼全然視若無睹。
樓妍輕咳兩聲,提醒希泰拉她的存在,要對方最好適可而止,沒想到這女人置之不理,完全將她忽略,視線仍不斷越過她飄向另一側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氣,重重抹了下臉,接著將十指關節壓得劈啪響。這下,這女人總該曉得收斂了吧?
這樣明目張膽的覬覦別人丈夫,似乎說不過去?
哪知希泰拉僅是瞥了她一眼,眼神又越過她,繼續對她的男人上緊發條放電。
阿比達受女人青睞慣了,通常只是不理會,偏偏他此刻心情不佳,因此不耐的對希泰拉的愛戀目光眉頭一擰,直接怒視她,模樣神聖不可侵犯。
「控制好你的眼球,不要讓它再轉過來,否則就下車,我會另外派車讓人送你回去。」他沉聲說。
聽了這話,樓妍立刻噗哧笑出聲,而希泰拉的臉則馬上乍紅乍白。這之後她總算不敢再亂拋媚眼,正襟危坐的直到下車。
送走希泰拉後,阿比達仍繃著一張臉,直到回到宮殿,兩人單獨關在房裡後,他才攫住樓妍的手,原本漠然的表情完全消失無蹤。
「你鬧夠了沒?」他生氣的質問。
她抿緊雙唇。「我只是想表達我的立場。」
「那立場表達了,這結果你滿意嗎?」
她哽咽了,想起那些毫無尊嚴被男人拖回去的女人,難過得不知說什麼好。
「我失敗了對吧?」她垂頭喪氣的說。
「是的,你所做的事本來就注定會失敗。」
第5章(2)
她低下頭來。十分沮喪。「連你也不支持我?」
「你以為我能嗎?」
「為什麼不能?你不像他們一樣迂腐,你可以接受女人有思想,就像接受我一樣。你就不能幫助我,挺身而出感化其他腦袋裝石頭的男人嗎?」她掄起拳頭生氣的問。
他冷冷望向她。「你要我為了你,與全穆斯林的男人作對?」
「這不是作對,這是奔向正義的一方。」
他嗤之以鼻。「女人,我要你立即停止目前可笑的行為。」
「可笑的行為?!」
「沒錯,我無法改變所有人的想法,所以必須改變的是你。」
「你不是不能改變他們,而是……我剛才說錯了,你根本與那些以教義為名、行壓抑女性之實的男人相同,你是他們的一分子!」她怒不可抑。吼出了他們之間嚴重的歧見,吼完後便扭頭要走。
他再度攫住她的手腕。「放棄你現在所做的事吧,我不想失去你。」他忽然軟下聲調說。
她一怔。「你不會失去我的。」雖然他們有爭執,但她從未想過離開他。
「如果你繼續現在的行為,很可能為自己帶來危險,更有可能被迫離開這裡!」見她不為所動,他激切的說。
樓妍震驚的看著他,他眼中少見的焦慮終於令她意識到他想表達的是什麼,她有可能為此遭到衛教人士的暗殺,輕微的也可能被驅逐離境,以平息男人們的怨氣。他擔心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