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這名字聽上去還真有些女孩子氣。「姓什麼?」
他搖了搖頭,「沒有姓,我一生下來我爹就死了,我也不知道我爹姓什麼。」
第2章(2)
元非傲思忖片刻,沒再追問,轉身步出屋子。
肖典立刻跟上。「將軍,把這孩子扔給此地的縣衙看管吧。他的話一時半刻查不出真假,何必為了他浪費時間。」
元非傲卻淡淡交代,「回頭讓人準備馬車,讓那孩子坐。」
「嘎?」將軍的意思是……
「帶著他去鹽城。」
肖典急道:「將軍,他可是個累贅,還是個麻煩,更有可能是個禍害啊!」
「這是我的命令。」元非傲直直地瞪了肖典一眼,讓肖典再也不敢出聲反對。
坐在馬車裡的雙兒看上去很是安靜乖巧。雖然那只受傷的胳膊被包紮著掛在胸前,仍阻止不了他滿是好奇地四處張望。
「沒坐過馬車?」元非傲也坐在車裡,斜斜地打量他。
「坐過兩次,不過那時候年紀還小,所以不太記得了。」雙兒趴在窗口,睜大眼看著外面的街景和人群,直到脖子酸了,才縮回來,看了看面前小桌上擺放的三個盤子,一個裡面裝著饅頭,另外兩個則是菜。
「你是大將軍,平時就吃這些?」他好奇地問,因為元非傲的面前也擺放著和他一樣的食物。
「難道你不是?」元非傲冷冷地看他一眼。這孩子雖然看起來身子單薄,但是眉宇間總有種氣質,說不上是清高孤傲,還是自以為是,總之就是不像出身於小門小戶。
眼前這點菜雖然不是上好佳餚,但是一般人家誰會嫌棄?可這孩子,也不想想自己還是階下囚的身份,自看到這三個盤子,眉頭就不由自主地偷偷皺起,好半天也沒有動筷子。
終於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兩聲,雙兒猶豫了一會,不得不拿起筷子,試著夾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咀嚼。
「這牛肉燉得倒是很爛,若能放點玫瑰汁,味道會更好。」他扁著嘴叨念,顯然不太滿意。
「玫瑰汁?」
「對啊,就是用玫瑰花瓣和蜂蜜水熬成的湯汁,把牛肉燉爛了之後,裹上薄粉油炸一下,再澆上玫瑰汁,那味道才叫好。」雙兒說著嚥了口口水,望著眼前這一盤燒牛肉猶豫許久,最後勉為其難地又吃了一口。
「你們家很有錢啊,天天都吃這種菜?」元非傲不動聲色地問道。
雙兒一笑,「我天天伺候古大少吃飯,看都看明白了。」
「你真是天下錢莊的人?」他還是不信。
「我……只是錢莊一個最不起眼的下人。」雙兒偷瞄了一眼他的酒樽,「我能嘗嘗你的酒嗎?」
元非傲拿起酒也給他倒了一杯。
雙兒小心翼翼地捧著酒杯,抿了一小口,立刻伸出舌頭吐著氣,「好辣。」
「沒喝過酒?」瞧他居然被酒辣得眼淚鼻涕直下,似乎是第一次喝酒。
「嗯,莊裡管得嚴,怕人喝酒誤事,不輕易給酒喝。」雖然第一口被辣到,但雙兒還是忍不住再喝一口。
「你真想跟著我保家衛國?」元非傲淡淡的問。
「想啊,我識字,會點功夫,可以做將軍的貼身隨從。」他張大眼睛,滿心期待,「將軍肯收我了?」
元非傲喝了一口酒,意有所指的再問:「我扭斷你胳膊,你都不記恨嗎?」
雙兒看看自己的手臂,笑道:「誰讓我先找將軍的麻煩呢!這是咎由自取。以後我會小心,不讓將軍再有機會扭斷我的胳膊。」
「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
雙兒沉默一瞬,又仰起笑臉,「將軍沒道理拒絕我啊!」
元非傲盯著他的臉,之前沒有仔細看他的長相,因為太過普通,現在看來他的皮膚不算白,五官不算出眾,可那雙眼睛,竟有幾分秋波蕩漾,媚意橫生,不像男孩,仔細想想,他有時候更像是個女孩子,說話細聲細氣,全無陽剛之氣。
想著想著,他忍不住伸手去拉雙兒的衣襟。
雙兒嚇得死命抓住衣服,驚叫道:「將軍,您不會有斷袖之癖吧?」
「斷袖之癖」四字是他的大忌,部下可以嫖妓,但決不許臠童或是豢養男寵。否則一旦發現立即逐出軍隊。所以雙兒這一叫,他也不得不放手,但依然狐疑地看著他,「有沒有人說過你像女孩子?」
雙兒捧著酒盞的手一震,苦笑道:「好多人都這麼說,我娘總說我投錯了胎。」
聽他這樣自嘲,元非傲稍稍釋疑,但是提到他娘,元非傲不禁想起他在昏迷中叨念的那些話。「你娘總是打你嗎?」
他一震,呆呆地看著他,「將軍……為什麼這樣問?」
「現在是我問你。」元非傲眉宇一沉,不容人置疑。
雙兒捧著酒杯,似乎整張臉都埋到酒杯裡。元非傲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忍不住伸手拿走他的酒杯,卻意外地看到他臉上流下幾道淚痕。
怎麼回事?他觸動他心中的痛嗎?一瞬間,元非傲心中湧起歉意,大手拍了拍雙兒的肩膀,「好吧,不願說就別說,我不強求。」
將雙兒杯中酒一飲而盡,他破天荒地勸了一句,「能多吃一些就多吃一點,要知道,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出了名的窮縣,到時候你可能連這種牛肉都吃不到。」
雙兒好奇地問:「這裡距離皇城不是沒多遠,為何會窮到那種地步?」
「一山一風景,一處一人情。你出門少,見得少,其實這也沒什麼奇怪的。」
元非傲淡淡說著,轉個話題,「你今年幾歲了?」
「十八,怎麼了?」
「你有十八歲?」元非傲質疑地仔細打量他一番,「看來古連城對下人還真是不怎麼樣,十八歲的小伙子在我軍中,可不會餓成像你這種皮包骨的身材。你這個樣子要是上了戰場,敵人大喝一聲可能就把你震暈了。」
雙兒急忙為自己辯白:「所以我才要跟著將軍您啊!待我參了軍,身體很快就會變強壯。將軍不用我,怎麼知道我不行?」
元非傲向來喜歡自信又上進的人,聽到雙兒如此說,不覺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看你身子骨嬌弱,雙手細皮嫩肉,你在古家應沒做過粗活,只怕從軍你做不來。你可知我的軍隊向來紀律嚴明,只有戰死的將,沒有逃跑的兵。」
雙兒眼中收起玩笑之意,多了肅敬和莊重,「我知道,我不會逃跑的!」
「你若是逃了,」元非傲驀地睜大眼瞅著他,「我會親手殺了你。」
聽到這樣可怕的威脅,雙兒卻輕輕呼了口氣,因為這句話意味著元非傲已經答應收下他了。
他悄悄拿回自己的杯子,然後倒了酒,喝了一大口,這一回依然把他辣得涕淚縱橫,但是他的嘴角卻始終掛著一彎得意的笑。
靖邊將軍又怎樣?還不是乖乖上了「他」的當?日後誰死在誰的手上還不知道呢!
第3章(1)
雖然元非傲有事先提醒,但是鹽城的窮困還是讓剛下馬車的雙兒吃了一驚。
蕭條的街道,客棧也好,酒店也好,沒有一個招牌是乾淨漂亮的,全都沾滿塵土,酒幌也是破損的。街上很少有人,即使偶爾走過一人,也是面黃肌瘦,好像八百年沒吃過一頓飽飯似的。
「這裡怎麼會是這個樣子?」雙兒緊皺著柳眉,「這裡的縣官這麼無能,朝廷怎麼不換個人來治理?」
「是這裡的土地不好,據說什麼東西都種不出來,也試著做過幾種營生,但是無人精通財政,所有買賣堅持不了半年必然關店。朝廷已經免了這裡三年賦稅,但是地方官員依然沒辦法讓百姓富裕起來。」元非傲顯然對這裡很熟悉,耐心地解釋給他聽之後,對身後的肖典說:「鄧瀾應該是在他的將軍府裡,你派人叫他過來見我。」
「是。」肖典領命傳話去。
雙兒見元非傲走進一間破爛不堪的客棧,不禁問道:「為什麼我們不去將軍府住?那裡總比這裡的客棧好吧?」
「此地可能有敵情,若我大張旗鼓地住進將軍府,很快就會被敵人發現。」
一行人進到客棧,因為生意太差,並沒有夥計或掌櫃出來招呼,元非傲用手中的長劍敲角落櫃檯的桌子,結果從桌子後方居然站起來一個人,睡眼惺忪地說:「店裡現在沒錢,要飯請到別處。」
「什麼要飯?」元非傲的隨從怒道,「我家主人要住店!」
那夥計這才看清眼前出現了一行人,大概是被元非傲冷傲的氣勢震懾住,急忙從櫃檯後面跑出來,差點摔了一跤。「客官,真是對不住,您要幾間房?」
「六間。」元非傲看了看櫃檯上那厚厚的一層塵土,又道:「我在這裡等,等你們把房子收拾乾淨後我再住。叫廚房準備吃的,兩三個菜就行,酒罈子是十斤一壇嗎?先來五壇。」
他回過頭,只見雙兒正用自己的手帕認真擦拭一張桌子和一旁的板凳,雖然他因為一隻胳膊受傷,動作不太協調,但看得出來,如果不把那些東西擦乾淨,他死也不會坐下來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