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是答應不分家了,但張氏此後得將財庫鑰匙交給他娘,由他娘來掌家,府內也不得再像以往那般揮霍無度,必須節約用度,至於董氏,他是勉強沒將她趕出門,但她那張嘴要再說出一句難聽的話,他就會讓她娘用家法將她趕出家門。
現在,這一家子都不敢惹事生非、安安分分,連孩子們都不讓他們跑到別的院落玩,深怕說了什麼錯話惹惱了唐浚之,董氏也怕得罪唐浚之,女兒會尋不得好人家,縮頭縮尾的躲在她的院落裡,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
而張氏在被拔了權後,聽說鎮日待在她的院落裡,過得鬱鬱寡歡的,而她對董氏已心生嫌隙,現在看到董氏可說是怨恨交加,諒這兩人是不可能再連手起來耍花樣了。
關鈺也是在這時才知道,之前他對蓁兒被欺負的事默不作聲,並不是想饒恕董氏,而是他老早知道府裡的陋習,想一起對付他們這家子,可謂是老謀深算。
唐浚之這番整治,將張氏一家子打入谷底,也讓下人們看清楚誰才是他們唯一能攀附的人,以前瞧不起原主的下人都紛紛想服侍她,現實的很。
兒子將內宅之事都交給婆婆作主,婆婆現在可是正的走路有風了,她也帶著自己一起做,認為她是未來的主母,也得跟著學,現在婆婆可愈看愈喜歡她這媳婦,想好好的調教她,讓她成為唐浚之的賢內助。
和婆婆相處得好自是好事,從小她沒有娘,便將婆婆當成自個兒的娘看待,但要她看賬本……這種工作她是真的不行,不過她倒挺會管教人的,加上她性格爽朗好相處,也讓人服氣,當然了,也有對張氏和董氏忠心耿耿的下人不滿現況,只能忍氣吞聲。
總之,府裡大改革,可謂是煥然一新,有人叫好,也有人叫苦。
在整頓完內宅之事後,唐浚之更開始忙於工作,他身上的毒已經排得差不多了,只剩傷口未完全癒合,還得休養一陣子,但他已經可以工作了,這幾天都待在書房裡審閱卷宗,是皇上之前派給他的案子,進度已經延宕許久了。
突然他看到一張帖子夾在卷宗裡,他抽了起來,是今天一早收到的拜帖。
「侯爺,這樣可好?」阿太在旁服侍,看到那張帖子有點擔心的道。
唐浚之眼底閃爍著奇異眸光,緩緩揚起一抹冷笑,「左相大人要親自來拜訪我,哪有不好的道理,我自會好好招待他。」
距離他負傷回府養傷也快一個月了,左相大概是看湘月查不出什麼,沉不住氣了想親自出馬,藉探視他的傷勢想試探什麼,如此甚好,他也能順勢從左相身上進行調查。
「侯爺,都亥時了,該休息了。」阿太提醒道。
「才亥時。」他還有卷宗沒看。
「侯爺,這幾天您都工作到快子時,大老夫人很擔心您的身體,她希望您能好好養身。」
「好,回去吧。」唐浚之想了下,並不想讓娘擔心,而且他的傷還沒有完全痊癒,也不宜太操勞。
書房距離他的房間並不遠,當他一個劍步踏入房裡,屋內一片漆黑,阿太馬上點了油燈。
這時,他耳邊鑽入了娘說的話。
今天早上,娘突然關心他的房事,耳提面命的說他不能再和上官鈺分房了,他們夫妻得一起睡才像話,還要他快點為蓁兒添個弟弟妹妹,她很想再抱孫,若是之前,他肯定會表面上敷衍的說好,但現在……
自聽了這番話後,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就一直起波瀾,無法平靜,得極專心的看著卷宗才能轉移注意力。
現在腦袋一放空,他又想起了這件事,也讓他本能的在房裡尋找起來,左顧右盼著。
「夫人去陪蓁姐兒睡了。」阿太真不明白主子是怎麼了,怎麼找起夫人了。
唐浚之當然知道關鈺每晚都會去陪蓁兒睡,但為什麼她現在不在,他會感到格外空虛?
「侯爺,您是孤枕難眠嗎?」阿太嘻笑道,早看出侯爺對夫人不一樣了,根本看不出是哪裡討厭,明明兩人感情好得很,那一天夫人被太夫人和二老夫人找麻煩時,侯爺還為夫人說好話呢。
唐浚之睨了他一眼,但他確實沒說錯,她不在,他覺得很寂寞。
只要想起她,唐浚之心裡就感到溫暖,他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打從他回到家養傷後,這個女人就一直帶給他新奇驚喜的感受,也帶給他特別的溫暖,她寵著蓁兒的樣子,她想拉近他們父女所用的心,她挺身而出保護她娘的勇氣,她滿口頭頭是道的歪理,既粗蠻的讓人不敢恭維,又那麼勇敢,一切都鮮明烙在他腦海裡,他知道,比起一個端莊的妻子,她更吸引他。
在下大雨的那一天,要不是張氏突然找她,他肯定會吻她,他對她早已情不自禁。
那麼,為何他不能親近她?為何不能踏出這一步?他為何還要猶豫?
她足他的妻子,本該睡在他房裡的,不是嗎?
唐浚之在這一刻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心情,他想和她當真正的夫妻,他有著一股渴望,想和她跟蓁兒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他大步踏出了房間,每一步都無比堅定。
阿太緊追在後,「侯爺,那麼晚了您要去哪?」
「去把人帶回來!」唐浚之往女兒住的方向走去。
蓁兒的房間就在朱氏的院落裡,好方便照顧,房外有幾個丫鬟守著。
「侯爺。」丫鬟們恭恭敬敬行禮道。
唐浚之越過她們,推開房門,當他一踏入女兒的房間時,看到了奇異的景象,他馬上揉了揉眼,重新睜開眼。
依然是同樣的景象。
唐浚之真不敢相信他看到了什麼,此時,她們一大一小的人兒正舉高手,雙腳半蹲著,這是在做什麼?
「夫人,侯爺來了。」楚兒最先看到唐浚之,驚嚇的朝主子通風報信,奶娘也趕緊將半蹲著,儀態不佳的唐蓁抱了起來。
關鈺可萬萬沒想到會被他看到這一幕,只能放下雙手站好,朝他擠出笑來,「你怎麼來了?」
「你們在做什麼?」唐浚之臉色沉下,她居然在教女兒那種奇怪的動作,真是難看極了。
「看不出來嗎?在練扎馬步啊,蓁兒好厲害,很有毅力,已經撐了好一會兒了。」要不是他突然跑來,就能撐更久了。
唐浚之瞪著她,只差沒磨牙了,「蓁兒不需要學什麼扎馬步。」她又是從哪裡學來的?
「有什麼不好,可以把身體練得結實強壯呀。」關鈺理所當然的道。
「姑娘家把身體練得結實強壯做什麼?」
關鈺立即揮起拳頭,「練得強壯點可以保護自己啊,像這樣、這樣,若是有不長眼的登徒子來招惹,就能一拳打下去。」
關鈺看似亂揮一通,但事實上一拳拳都是招式,只是缺了點力道。
唐浚之看得都震住了,這套拳法他很熟悉,讓他聯想到關平,這是關平獨創的拳法!
「你怎麼會這套拳法?」他忍不住問,在這之前,她也釀出了和關平一模一樣的桑椹酒,這種巧合是……
關鈺微微一僵,難不成祖父的拳法被他認了出來?
「什麼拳法?我只是隨便打的。」她又揮了幾拳。
又不像了,是他的錯覺嗎?唐浚之蹙眉。
那套拳法據說關平只傳給他的孫女,而關鈺也早已死了,看來他確實是想太多了。
見唐浚之沒再多問,關鈺鬆了口氣,要不她真無法解釋上官鈺會爺爺的拳法這件事。
「蓁兒還不睡嗎?」唐浚之望向女兒,雖已被奶娘抱上床,蓋上被子,但她卻睜著大眼睛看他。
「蓁兒要聽完故事才會睡。」關鈺說著,這時才想到一件事,他是來幹什麼的?看女兒睡覺?
「爹,娘每晚都會說三十六計的故事給我聽,好有趣。」唐蓁從被子裡爬了出來,主動朝唐浚之伸起雙手要討抱。
唐浚之抱起了女兒,向來冷肅的俊顏變得柔和,眸裡充滿著對女兒的寵溺,「什麼三十六計?」
「就是那本書!」唐蓁短短的手指往桌上比。
唐浚之看到桌上擱了一本書,然後他呆了,那本是他書房裡的兵書。
關鈺看著他的臉變白又變青。
「昨天娘說的借刀殺人和順手牽羊好有趣,我還要聽下去。」
唐浚之臉色變黑,都快冒煙了。
關鈺深深屏住氣息,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唐浚之狠狠瞪向她,「你居然亂教孩子什麼借刀殺人和順手牽羊!」
關鈺辯道:「蓁兒早點學也好,這世間可是很險惡的,除了把身體練強壯一點,也要知道社會上的道理,如此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保護別人。」
「有我保護你們就夠了!」唐浚之語氣鏗鏘有力。
聞言,關鈺臉色變得有些古怪,完全回不了話,他這話的意思,聽起來像是將她一塊納入他的羽翼保護……
「蓁兒還太小了,不准灌輸她一些奇怪的東西。」唐浚之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