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去開會了。」他扣住她的柔荑,輕緩移開。
「嗯……」耿唯心捨不得放開。可以的話,她多想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再也不想重演幾天前不歡而散的情況。「Kiss Bye。」她逕自閉上眼,嘟起粉唇,等待他的臨幸。
湯巽覷著她,只覺得滑稽。猶豫須臾,他伸手緊緊捏住她的秀鼻,直到她發出缺氧的呻吟,他才鬆手。「沒事快離開。」他把她的東西塞給她,下達逐客令。
耿唯心撫著泛疼的鼻頭,在他的催趕下,離開他的辦公室。
她一不在,湯巽才鬆弛刻意繃起的嘴角,但旋即又陷入沉思──
他對耿唯心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程度,他還在摸索。
他還需要一點時間,徹底釐清。
***
高級飯店的法國料理餐廳,有現場鋼琴演奏,侍者個個經過嚴格訓練,提供客人最好的服務。
湯巽和女友坐在可以觀賞夜景的好位置,席間偶有交談,氣氛稱不上熱絡,這也是他們見面時一貫的相處模式。
身為富家千金的女友說著上個月到日本瘋狂血拼的事,湯巽安靜的聆聽,並未搭腔。
他卻注意到,她小口的進食、姿態優雅,常常盤裡的食物吃了一半,就讓服務生撤走,說話也是輕聲細語,連笑容彷彿都經過算計般的恰到好處,隨時都保持完美的形象。
但這些優點,如今在他看來,竟覺得做作、無趣且乏味。
他也發現,他們之間的話題,永遠都沒有太大交集,她要的是一個聽眾,而他向來鮮少提及心事或煩惱,她也從不過問,或許,他也很少干涉過她的事。
他想,彼此都是成熟的人,保留適當的空間未嘗不是件好事。
可是,他腦海中卻不期然浮現另一名女人的臉龐、她多變的表情;像只小動物般老是跟著他,開心就笑、難過時就皺眉噘嘴;吃東西狼吞虎嚥、睡覺打呼,一早期洗一次頭……
思及她的種種反應,湯巽不由得露出淺笑。
服務生過來,收走最後的餐盤,晚餐接近尾聲。
結完帳,女友提議在飯店過夜,湯巽沒有回應,因為心中有了遲疑。
倒是他的女友很快訂了一間套房,他為了顧及她的自尊,還是被動的跟她到房間。
屬於男女之間的浪漫夜晚,才正要展開。
然而,就在緊要關頭,湯巽的手機煞風景的鈴鈴作響,壞了「性致」。
湯巽伸手接起手機,卻被女友制止。
他瞥見來電顯示,是家中的電話號碼,除了他母親別無他人,若非有要緊事,母親不會隨便打電話給他。
湯巽沒理會女友不滿的嬌嗔,按下接聽鍵,與母親對話,淡淡應了幾聲後,他在女友驚訝的表情中,下床穿妥衣物。
「我有急事,抱歉。」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徒留女友在大床上乾瞪眼。
女友不敢置信自己像個棄婦似的,被心愛的男人冷落。「阿巽?!」
回應她的,是他匆忙離去的關門聲……
第8章(1)
湯巽驅車返家時,已是深夜十二點多。
聽到玄關傳來開門聲,湯書梅急忙迎了上去。「阿巽。」她拉著他,神情透著焦慮。「對不起,打擾你約會。」
「媽,怎麼對我說這麼見外的話?」湯巽扶著母親走到客廳。「那個怪女人還沒回來?」
三天前,耿唯心已開心的回到湯家,彷彿從沒離開過。
「打了手機也沒接。」湯書梅憂心忡忡。「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事……」不安在她心裡逐漸擴大。
「她不是跟肉攤老闆的兒子約會去了?」湯巽若無其事的說。話一出口,他的心頭掠過一絲酸意。
「唯心好像明確的拒絕對方了。」湯書梅的語氣惋惜。「不過對方好像不肯死心的樣子。」
聽到耿唯心沒和肉攤老闆的兒子繼續來往,湯巽頓時感到豁然開朗,壓抑在胸口的悶氣也隨之消散。「是嗎?真可惜。」他言不由衷地道。
「這麼晚了還沒回來,上哪去了……」湯書梅暫時無心討論男女情事。「難不成又遇上麻煩了?!」
之前兒子和耿唯心遭到不良幫派分子攻擊而住院的事,她還記憶猶新,一想到這,湯書梅就無法鎮定。
湯巽也同樣聯想到那次的意外,臉部線條緊繃。「我開車出去找找。」
「我也去……」湯書梅跟在他身後。
「媽,你留在家裡,唯心回來再聯絡我。」交代完畢,他又像旋風般捲出門。
「唯心,你可千萬不要發生什麼事才好……」湯書梅雙手交握,閉起眼由衷的祈禱著。
***
湯巽開車在外頭兜了一大圈,所有他能想到耿唯心會去的地點,他都找過了,很遺憾地都沒有發現她的蹤跡。
這樣像只無頭蒼蠅般,漫無目的地要找一個人,實在不是件簡單的事。
時間已逾半夜一點,湯巽幾乎繞過半個台北,仍舊無功而返。
等待交通號志轉換的空檔,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的加重力道,眉間的凹痕也益加深刻。
他滿腦子胡思亂想,沒來由的感到心慌意亂。
表示通行的綠燈一亮,湯巽立即踩下油門,往住處疾馳。
回到家,他看見找了許久的人,竟一身狼狽的坐在沙發上,臉上及衣服都沾了黑色髒污,素淨的粉頰及手背則有幾道血痕。
「阿巽,我回來了。」耿唯心笑瞇瞇地迎接他的歸來。「你好慢哦。」
湯巽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定定的睨住她,心口劇烈翻騰。
看著她無邪的招牌笑容,他的心莫名的微微擰痛。「不要嘻皮笑臉!」他沉下臉,忍不住怒斥。
「阿巽……」耿唯心斂起笑意。
「這麼晚才回來,上哪去了?」湯巽怒氣沖沖的質問。
「嗯……」耿唯心垂下眼簾,欲言又止。
「說話!」他提高音量。
耿唯心抓著頭髮,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有一點事耽擱了。」
「把話說清楚。」湯巽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睇著她低垂的臉龐。
「就是發生了一點事情嘛!」她含糊其詞,不願多說。
他拉起她,強迫她直視著他。「一句話就想打發過去?讓別人為你擔心,你難道不應該說明原因?」他憤怒地道。
耿唯心抿了抿唇,他的話讓她心頭暖烘烘的,卻也驀地揪疼。
在他的瞪視下,她給了他回覆。「公車不小心坐到了總站,走回來的途中,兩個騎摩托車的搶匪從身後搶我的包包。」
湯巽的臉色凝重,想罵她,卻又不知該從何罵起。
「是不是上次那群人?」湯書梅追問。
「應該不是。」耿唯心搖頭,道出判斷。「這次的搶匪,應該單純想搶錢。」
「那你身上的傷怎麼來的?」湯巽質疑她的說詞,她沉重的神情,讓他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耿唯心摸了摸手上的傷痕,不以為意、理所當然地道:「為了追摩托車,不小心跌倒的。」
湯巽審視著她,試圖從她細微的眼神與表情變化,察看出她撒謊的蛛絲馬跡。
「好了、好了,人沒事就好了。」湯書梅出面打破僵局。「唯心,快去洗個熱水澡,我幫你擦藥。」
耿唯心迴避湯巽追探的銳利雙眸,頭也不抬的迅速離座,想逃避他的意圖否言而喻。
湯巽更加確定,她有事隱瞞,沒能向他們坦白,這種被排拒於心房之外的感覺很不好受。
見到她的瞬間,他的心情無比激動,當下只想痛罵她一頓,再將她擁入懷裡。
如果這樣都不算是動情,如果這樣的情感還不算是愛,那要到怎麼樣的程度,他才肯承認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他不是個優柔寡斷的男人,唯獨不願坦誠對她的感覺已經變質,他不願回應她一次又一次的告白。然而等到她試著接受其他男人,他才對她大發雷霆,事實上,他更氣自己對她的獨佔欲。
起初,他在乎旁人奇異的眼光,根本不想跟她走在一起,讓人誤以為她是他的女人,破壞他的形象。
現在,他希望她不要改變,以防其他男人窺伺她的好、她的美。
她足以治癒人心的燦爛笑顏、比貓還黏人的嬌纏,都是他獨享的權利。
湯巽勸母親回房休息,自己則坐在客廳,等耿唯心從浴室出來。
***
洗完澡出來,耿唯心返回客廳,卻不見湯媽媽的身影,只有湯巽一個人坐在客廳裡。「還沒睡呀?在等我嗎?」她的語氣故作輕快,明知故問、企圖裝傻。
「過來。」他如君王般沉聲命令。並留意到她的右腳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
耿唯心忽而收起笑,慢慢踱步到他身旁。
湯巽打開醫藥箱,著手替她上藥。
他溫柔的舉動令耿唯心鼻頭一酸,連忙咬住唇瓣。
「痛嗎?」他凝睇著她的容顏,溫柔地問。
她搖頭。「就算這樣痛死了,我也甘願。」她的眼眶逐漸濕潤。
湯巽抿著唇,沒有駁斥她。
耿唯心不太適應他慎重的表情,好像她對他而言很重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