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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陳毓華

  「等一下我去跟他談。」同父異母的兄弟,如果可以他並不希望弄到不歡而散。

  「你要小心。」畢竟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的皇子,而是不能容人違逆的皇帝了。

  「你就當成回來娘家,吃好,睡好,下次再見我不希望你少掉一塊肉。」

  聞人紂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他只在施幼青那張令他想念了一整天的小嘴上留下輾轉纏綿的吻,然後又從暗道離開。

  可以想見他跟朱非的會面是什麼情況,因為翌日朱非派人來把整個寢殿搜了一遍,找到了那個讓聞人紂自由出入的密道。

  他怒不可遏,隨即下令封了所有的甬道。

  密道究竟能通到哪去沒人知道,他這一下令,整座皇宮可就沒有寧日了,不管前廷後掖,不管後宮妃室都難逃被搜索的命運。

  一整個雞飛狗跳。

  本來篤定的九五之尊發怒了。

  這也難怪,他是國家的帝王,而聞人紂不過是個末流的商人,一個商人能在守衛森嚴的皇宮輕鬆來去,那麼他的安全岌岌可危。

  他派了一隊羽林軍抄了聞人府。

  其實抄了宅子並沒有多大用處,當家主子跟主母都不在,受驚嚇的只有一堆完全不知發生何事的下人。

  可朱非這舉動惹惱了聞人紂,逼人太甚。

  抄家當日他就坐在酒樓裡,看大材小用的羽林軍浩浩蕩蕩招搖過街。

  「爺,我忍不住了,我要下去跟這些人拚命。」虎嘯怒火沸騰,禁不起這種刺激。

  「坐下,安靜。」開口的是策雲,他看著獨自斟酒的主子不動如山,飛揚的英眉沒有垂頭喪氣,反而透出一絲桀驚。

  「你們還坐得住,這口氣我受不了,老子要去問問他們憑什麼欺負老百姓?」

  「爺不會讓我們白白吃虧的。」他一手巴下去,虎嘯這才安靜下來。

  聞人紂好像這時候才注意到自己的兩個左右手。

  他平靜的眸心捲起危險的幽暗,臉色出奇的冷——「來而不往非禮也,策雲,照計劃走。」

  策雲一凜。

  「是,爺。」終於還是下到這步棋的時候了。

  以牙還牙。

  什麼叫百廢待興?

  什麼叫哀鴻遍野?

  而且在不費一兵一卒的情況下,整座金陵城一夕就變成了空城。

  「老闆,我跑遍附近十幾個鄉鎮,沒有人願意把貨切給我們。」隸屬官家的店舖夥計幾乎跑斷了腿卻一無所獲。

  「怎麼會這樣,這時候就算有錢也買不到貨啊?」空空如也的店面,他也想哭啊。

  明明是太平盛世,瘟疫水患都沒有,瞧瞧這大街歇業的店家卻比開門的多,買東西要這樣沒那樣,舟車不見影子,店舖關門,船隻泡在運河裡快要爛了,囤積在倉庫中的貨物壞的壞,敗的敗,東地運不到西地,金陵城快要變成了孤島,這一切的一切,就因為聞人老爺把所有全部屬於他的產業在一夕之間關門大吉的緣故。

  隔壁的飯館,再隔壁的客棧,前頭的金飾店……一個攜家帶眷回鄉下老家去逃難,一個去別的鄉鎮謀生,一個乾脆先休年假,這……奏摺如雪片飛進宮中,堆得小山那麼高。

  朱非的眉頭也皺成了兩座山堆。

  「簡直荒謬。」奏摺被洩忿的一丟,差點丟中小太監的額頭,「這天下是朕的,居然在朕的手中變成要死不活了。」

  一個區區商人竟有這麼大能耐。

  「萬歲爺,那廝所涉及的行業可謂星羅棋布,根據老臣的調查,所有賺錢的營生有一大半全捏在他手裡,如今不只京城貨物買賣停滯,老臣擔心的是繼續下去會影響到其他各地啊。」六部吏書已經在養心殿待了三天兩夜,絞盡腦汁還是沒能擬定出行得通的對策,只會長吁短歎。

  他們可都是官,比人高上一等的官,對那低三下四商場不只不瞭解,還很不屑。

  「事到如今,朕才知道養了你們這一群廢物。」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發怒,為了頂上的烏紗帽,沒人敢吱聲。

  這一個不好,可是要倒大楣的。

  朱非倒坐在龍椅上,語帶嘲諷。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商人就這樣扳倒了你們這一群寒窗苦讀的才子。」

  「奴才該死。」

  「都說該死了,怎麼不去死。」他怒啊,連日的殫精竭慮讓素來注重衣著外貌的皇帝有了抬頭紋,看起來蒼老不少。

  皇上一發怒,老老少少立刻全跪了一地。

  朱非疲憊的按著太陽穴。

  「你們哪個來說說朕該怎麼辦?」

  眾臣互相看了眼,有個三朝老臣在大家的示意下終於出聲。

  「啟奏皇上,自古以來紅顏多禍水,您是一國之尊,要什麼婉轉多情的女子沒有,今日這場風波……依照臣之見,這人呢,該放手時就放手。」

  朱非不語,整個養心殿的氣氛一觸即發。

  就在這人人自危的氛圍下,朱非突然笑了起來。

  諸多臣子心中一凜,只敢偷偷抬頭看著應該是快要被逼瘋的皇上。

  「一個朕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的商人,聞人紂,你要跟我鬥,就不怕兩敗俱傷嗎?朕身後好歹還有整個天下,你還能剩下什麼?」

  兩敗俱傷,到底誰會傷得比較重?甚至一蹶不振?

  他賭了。

  「來人!」

  「皇上。」內侍趕緊趨前。

  「傳朕的旨意,昭告天下,讓那個混蛋聞人紂來見朕。」

  消息傳出,很快得到回應,聞人紂領旨到皇城來見他。

  漫長的那一夜,各自看天邊月色,各自忐忑。

  亙古不變的是月亮,而人心……端是幽晦難測。

  日出東方,用巨石疊成的城垛上出現了黃蓋飄帶隨風颯颯,旌旗飄揚,衛兵盔甲鮮明,閃爍著耀眼的光澤。

  這一切都是為聞人紂安排的,威嚇的意味大過其他。

  被淨空的城門口連貓狗也知道要繞道而過,氣氛肅殺凝重。

  太陽公公從東邊很努力的往上爬,光輝處處澤披,在眾多目光的翹盼下,一匹馬兒終於踽踽獨行而來。

  聞人紂頭戴笠帽,黑眸潤亮有神,他看著這些衝著他來的佈置,唇角翹得更高。

  好個下馬威,好個朱非。

  馬蹄達達,沒有韁繩的馬兒還嘴饞的咬了口路邊的青草。

  衛兵們看得傻眼。

  這人要不是膽大包天,要不就是被這些陣仗嚇壞了。

  太和門近在咫尺,聞人紂悠哉的跳下馬背,向守門的衛兵攤了攤手。

  「我來了,讓我進去吧。」

  衛兵早就得到命令,趕緊放行。

  聞人紂拿掉笠帽,堂皇的進了皇宮。

  沒有人知道進了太和門的聞人紂究竟跟皇帝談了什麼。

  只知道再沒有人看過聞人紂,他在京城裡絕了跡。

  他死了嗎?還是活著?議論紛紛。

  百姓們議論的不只是這個為這天下和百姓創造輝煌商機還有富裕生活的男人,更重要的是他驚人財產全數充公成為官方資產的事。

  迅速崛起,迅速沒落的商王聞人紂,像曇花一現。

  不過,這些落入官家的龐大賺錢商行,之後再也沒有如聞人紂在位的時候那麼賺錢,因為再也沒有一個皇室子弟能像顯赫一時的商王一樣,擁有別人沒有的聰明智慧跟經商手腕。

  尾聲

  四匹毛色油亮光滑,膘肥腿壯的棕色駿馬拉著一輛蓬車走在官道上,。

  策雲跟虎嘯做普通人打扮負責趕路。

  蓬車的後面有四條腿隨著馬車晃啊晃的,悠然自得的看著倒退的風景。

  男人一身淡色袍子,有張會笑的唇,眉眼間隱含英氣,以及顯而易見的野心。

  女子一頭大辮子,秋香褂子鑲水獺毛邊。

  「你真傻,居然用全部的家當換一個女人還有一個老人,三歲小孩也知道這買賣不划算。」施幼青嘟囔。

  「誰說不划算,他拿走的那些不重要,我可是坐擁嬌妻和親人,誰輸誰贏很容易分辨吧?!」

  「我們這算全身而退嗎?」

  「我留下那些攤子夠他頭痛很久了。」對於精明的商人來說,接掌龐大產業是如魚得水,可是對那些不學無術的貴族子弟,他留下來的遍地黃金只會是壓垮他們的稻草。

  「可是再怎麼說那些都你辛苦打拼出來的。」要風淡雲輕的看開哪有那麼容易。

  「我重要的都在這——」聞人紂指著自己的頭腦,「這是他搶不走的。」

  商人無祖國,能賺錢的地方他都去,因為他擁有的是一副誰也拿不走的金頭腦。

  「不過要累著你跟著我奔波。」

  「誰說的,你也知道我在家待不住,這樣的生活再適合我不過了。」笑看萬里晴空,「一邊尋找商機,一邊行醫,我過的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日子呢。這次,換我來幫你,我幫你拼事業,我們可以再造一個聞人王國。」

  他握住這志氣很高的小女人的手。

  「那當然,你可是我的賢內助,不過,說說看,你要怎麼幫我?」

  施幼青慧黠又得意的笑,風情萬種的睨他。

  「老爺沒忘記經商要很多銀子的吧?」

  「那是當然。」

  「老爺沒忘記你給過我營收最豐厚的二十七家店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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