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賭注,賭她是不是真的狠絕透了。
「……算了,隨便你。」她先是為難的皺眉思索,後來就像拿他沒轍般的歎息。
章彧眼睛登時一亮——如果單天恩這時候回頭,一定會發現這個她非常熟悉的表情,他流露急於與她分享喜悅的臉,明顯戀愛中。
「乖,你現在住哪?我送你回家!」從她身後環住她脖子,他就像兩年前那樣跟她玩鬧,但不同的是,將她緊緊的往懷裡摟。
「不需要你多此一舉,我又不是沒人送!」單天恩沒有發現他的怪異,習慣性的在他面前武裝自己,用不在乎的語氣掩飾心意。
下意識的與他針鋒相對,她不禁哀歎自己的沒用。
「少囉嗦,你給我上車!」他沒有對她說『是個男人就給我像樣點』,那是因為,從兩年多前失去她消息的那一天起,他就無法再把她當成男人。
她是女人,一個……他以為無法成為戀愛對象,卻在意得要死的女人。
所以,如果這一次他再豬頭的讓她失望離開,他絕對會成為家族中眾人的笑柄……
第4章
銀色鈦金屬外殼,光滑的鏡面,流暢的線條,沉靜的散發時尚感,輕薄短小得幾乎感覺不到重量,但一整天,章彧的視線都無法從掌心這小小的手機上挪開,這時不時露出微笑,那種意味深長的笑法,似在期待著什麼,甚至到了健身房運動,在跑步機上跑得汗流浹背,也一定將這女性化十足的手機擺在視線所及之處。
他的期待,很快得到了回應,手機屏幕突地大亮,來電顯示是「章彧」兩字。
他不禁笑了,但沒有立刻接聽,停下跑步機,他捧著手機站到一旁,聞適地接起。
「嗨!」快樂的說了一聲嗨,聲音帶著運動後的喘息。
「嗨你的頭!」單天恩沒好氣地低咒。「你的電話一整天響個不停,煩死了!快點拿回去!」
他可以想見她氣急敗壞的神情,在忙碌的工作中抽空痛罵他,想必他響個不停的電話,真的給她帶來困擾了。
也是,一個陌生女人接聽他的手機,他的那些客戶啦、下屬、家人、朋友,八成會虧他損個半死。
想到她錯愕、臉紅——嗯,等一下,天恩會臉紅嗎?
「唔?」記憶中,似乎不曾見過她嬌羞臉紅的模樣,怎麼辦……他想著……
「怎樣?你啞巴啊?還不快點來拿回去?把我的手機還我!」單天恩在電話那一頭咆哮,很是煩躁。
然後呢?她是不是再次消失,連再見也不說?「不要。」章彧痞痞的回答。
她倒吸口氣。「你說什麼?你不要——你不怕我丟掉嗎?!」
「隨便你啊。」他眼瞇了起來,聽她生氣咆哮覺得很樂。
「章彧,你存心找碴是不是?」
「老地方,我等你。」他微微笑,說完這六個字就結束通話。
他掛她電話,依他對她的瞭解,她絕對會為此氣到七竅生煙,殺過來找他算帳。
可不這麼賴皮的逼迫她,她是不會面對他的,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次讓她走,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所以接下來,就是耐心的等。」懶散從他眼中逝去,換上野性的狩獵光芒。
老地方——單天恩當然知道他指的是哪,健身俱樂部,他們以前最常一起去的地方,可以在這裡消磨一整天的時間。
可當她處理完公事來到這裡,已經是晚上了。
她覺得好累,不是工作上的,而是應付章彧響個不停的手機。那多半是客戶和親友打來想和她閒聊的,但她接起時,總會被揶喻嘲弄一番。
「哇靠,女生耶——章彧說只有老婆可以接他電話,他很在意這個!小姐,你是他老婆嗎?」章彧的朋友還是大學同學?就這麼大剌剌的損她。「怎麼擺酒沒通知我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
「我……你誤會了……」她慌張的解釋,「因為他把手機放在我這裡……」
「無緣無故,他生意不用做啦?把手機擺你那做啥?大嫂,別害羞,改天出來一起喝酒,放心,我不會把你灌醉的!」
「你真的誤會了……」說到後來,她已經不知該如何解釋,也就隨便了。
章彧說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不是假的,她當然也知道他有奇怪的執著,對手機這種東西,就算是女朋友也不許碰。
但是他卻給了她……
握緊手中的手機,她強壓下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不去看他的通訊錄裡有誰。
可即使如此,她依然忍不住猜想,Claudia——他們還在一起嗎?照原定的計劃同居了嗎?兩年多了,如果順利是不是該論及婚嫁?還是章彧又有了別人嗎?這一切,她錯失了兩年多,而現在,他並未告訴她。
她覺得自己很可悲,以為兩年半的分離會讓她忘掉愛情,一直躲著、避著,但真正見到面的那一刻,她才發現,她只是自欺欺人人而已。
鎖在內心深處的情感,鑽出迅速崩毀的縫隙蔓延開來,深入骨髓。
她藉著離開的契機想忘掉過去,卻根本就忘不掉章彧,對他發脾氣其實只是遷怒,她氣的是自己。
「真悲慘……」
將手機丟進包包,她甩頭將思緒拋去,走進健身俱樂部詢問章彧的所在地。
然後她被帶到專屬他的房間,精油香氣撲鼻而來,他趴在小床上哼哼唉唉,按摩師正在幫他舒筋活血。
他爽得瞇眼,看在她眼底實在很礙眼。
「裝什麼死,給我起來!」單天恩伸指,用指甲戳他背後僵硬的肌肉。
章彧轉過頭看她,眼睛微瞇,那是被伺侯得很愉悅的表情。
「嗨。」
「嗨你的頭!」
他笑出聲,對按摩師示意暫停,翻身下床,站在她面前,對她挑眉笑道:「我等你很久了,你知道嗎?」不知他的迂迴暗示,她聽不聽得懂?
「你以為我很閒,不用上班嗎?」顯然聽不懂的單天恩以為他在抱怨催促,氣得掏出手機往他胸口砸。
「噢——」章彧痛叫,略略低頭,凝望她的臉。
她本就艷麗,盛怒中的她像一朵怒放的紅玫瑰,瞳仁閃爍火焰般的光芒。
他心漏跳一拍,呼吸不順,竟然撇過頭不敢直視。老天哪……救救他,這女人怎麼可以這麼美?他現在才看見,之前他到底在幹什麼?
「還是這麼凶狠,你的女人味呢?」習慣性的回嘴後,他頓時後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奇怪,他把妹從來沒有這麼遜過,為什麼面對她,遜就以倍數成長?那些可以把女生逗得嬌羞臉紅的甜言蜜語,為何獨獨對她說不出口?
「我就是沒女人味,怎樣?」單天恩雙手環胸,冷冷地哼了一聲,見他把響了一天的手機收下,轉身就要走人,打定主意踏出這扇門之後,再也不見他。
反正無論過了多少年,她從來不是女人。
「幹嗎這樣?」章彧眼明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臂。「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器——」嘖,他又說錯話了!
怎麼會這樣?他的能言善道呢?為何面對她反而會手足無措?連好聽話都不會說,有夠蠢!
「你到底要做什麼?」單天恩忍無可忍。「很煩耶你!」
沒有經過大腦思考,他衝口而出,「我想要我最好的朋友回來。」
分開失聯兩年半,在重逢後第二次碰面,他總算觸碰到了這個問題。
「我想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你會用這麼爛的方式跟我絕交。」
她一言不發的離開,連句再見也沒有,章彧覺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丟下。
她不接他電話,他憤怒,留言她不回,他仍是憤怒,直到她使用多年的手機改了空號,那是她離開後一個月的事,當時,他仍是憤怒,揚言遇到她定要給她好看!
但是到了第二個月,他便受不了沒有人可以傾訴心事的苦悶,心空了一塊,就連女友的撫慰也無法讓他平靜。
他會因為跟女友爭執失魂落魄,買醉麻痺自己,逃避問題,但醉過後隔天醒來,仍能打起精神投入工作,可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他沒有買醉,神智是清醒的,卻總在工作中想到她,從來不曾在工作上失誤的他,還因為恍惚而失去一個千萬合約。
直到失去,他才發現,他的認知有很大的問題。
「因為繼續下去不是辦法。」單天恩故做輕快,望著他的眼神帶著壓抑的哀傷,她嘴角勾起,自以為笑得灑脫,然而看在他眼中卻是苦澀。「身為你最好的朋友,自覺阻礙你的戀情,不這麼消失,不會斷得乾淨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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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章彧那年,單天恩二十一歲,正在美國念大學,暑假未回台灣,她決定要在大學畢業之前,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騎自行車橫越洛磯山脈。
不用問她都知道家人不會允許,自從父母雙雙過世後,家族所有人都把她當成嬌弱的小花細心看照,尤其最疼她的大堂哥單天奇,當了爸爸後就對她管得更多。這個不許,那個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