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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心寵

  一語未了,咱的一聲,魏明揚滿臉陰沉,一個巴掌打在寶貝妹子的頰上。

  「二哥,你……」魏明嫣呆住,玉玄也驚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素來慈愛的兄長,為何無故發火?

  「誰讓你帶你皇嫂到這兒來的?」他瞪著妹子,認定是她任性胡來。

  「二哥,你打我……」怔了半晌,魏明嫣豆大的淚珠流下。

  「你明知這裡不祥,為何還要帶你皇嫂來這兒?」魏明揚依舊高聲喝斥,不容分說。

  「你……憑什麼打我?哼,娶了老婆忘了妹!」魏明嫣哭喊著,「從小到大,父皇母后都不曾打我!」

  「所以把你寵壞了!」他冷道:「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知分寸。」

  「從前你多疼我……重話都沒說過一句,可是今天、今天……」魏明嫣滿臉通紅,當下抽泣起來。

  「你做錯了,還不許人說?」

  「我做錯了嗎?是我把嫂嫂引來的嗎?明明是她自己走來的!」

  「總之你沒能阻止你嫂嫂,就是你不對。方纔我都聽見了,你還說了關於茹妃的事,誰讓你多嘴的?」深邃眼眸閃過一絲陰冷的光芒。

  「我就說了,就多嘴了,怎麼樣?」從小到大她何時受過如此委屈,不由得大叫大嚷,「你治我的罪啊!」

  「皇上……」玉玄不得不從旁勸道:「不關公主的事——」

  魏明揚一臉漠然,並不看她,只對著妹子狠絕地道:「朕已下旨,明兒就把你嫁到穎州去!」

  「什麼?」魏明嫣身子一僵,「你說什麼?」

  「朕心意已決,要將你嫁給燕羽!」

  「不嫁!不嫁!不嫁!」魏明嫣氣得直跺腳,「我就是死也不嫁!我要告訴母后!」

  說著,她掩面大哭,轉身朝太后宮中奔去。

  隨從太監宮女亦一臉尷尬,或隨魏明嫣而去,或立於樹下不敢動彈,怕惹皇上不快。

  「何必呢?」玉玄微歎,「又沒什麼大不了,我只想到那宮中看看而已。」

  魏明揚抿唇沉默半晌,終於回了一句。「那兒鬧鬼。」

  「皇上相信鬼神?」

  「不信。」

  「那你……」

  「我不信,可是也不想你出任何意外。」他轉身,灼熱的雙眸瞅著她,「為你,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說什麼?他竟如此緊張她?為了她,寧殺一千不放一毫,甚至不惜與寶貝皇妹決裂嗎?

  「皇上……」她想說什麼,可喉間不由得哽咽,心中翻江倒海,不知是感動,還是錯愕,總之,所有矛盾的情緒如潮水襲來,讓她險些抵擋不住。

  「來人!」魏明揚忽然高聲道:「明兒找些匠人來,拆了這茹妃宮!」

  「這……」太監們臉色頓變,「不可啊!皇上,茹妃娘娘亡靈不散,不可觸怒了她……」

  「她若發怒,就讓她衝著朕來好了!」魏明揚毅然道:「但朕絕不能在宮裡留下隱患,讓鬼魅誤傷我心愛之人。」

  心愛之人?他指誰?是她嗎?

  玉玄忽然覺得有什麼濕濕的自眼中如珠滴落,墜入她的衣領,無聲無息。

  「娘娘,你看看這個!」翠萍拿著一張紙條,從門外進來,神神秘秘的,帶著一絲驚恐。

  「什麼?」正坐在鏡前梳妝的玉玄詫異回眸。

  「我抄的,不知被誰刻在茹妃宮外面的大石上,宮裡都在議論這件事呢。」

  「詩?」紙條攤開,只見四行小字,望之似詩。

  「不,是詛咒!」翠萍瞪大雙眼,小聲道。

  詛咒?玉玄一怔。

  「娘娘,你聽著,」翠萍念著那四行小字,「築牆鑿墉,葬於土。開源引流,溺於水。徹夜通明,燃於火。移花接木,死於風。」

  什麼意思?雖然短短數十字,玉玄卻聽得一頭霧水。

  「娘娘,我逐句解釋給你聽。」翠萍雖然出身貧寒,卻是家道中落的秀才之女,所以識得好些字。「築牆鑿墉,葬於土——就是說,假如有誰敢在茹妃宮挖牆動土,就會被活埋,開源引流,溺於水——有誰膽敢替新宮殿修建湖泊,就會被水淹死;徹夜通明,燃於火——有誰敢通宵打著燈籠動工,驚動茹妃亡靈,就會被火燒死;移花接木,死於風——這個倒不太清楚死法,總之,就是說,茹妃宮的一草一木都不許人動!」

  「茹妃的詛咒?」玉玄凝眉,「她身前留下的?」

  「不,是自從皇上命令拆移茹妃宮後,就屢屢發生怪事,那些請來的匠人不是病就是傷,都說茹妃娘娘不肯離去,所以陰魂不散,作祟報復。昨兒這首順口溜還莫名其妙出現在茹妃宮外的大石上,嚇得那些匠人紛紛逃跑,再也不敢動工。」

  「這麼蹊蹺……」玉玄心中忐忑。

  「娘娘,你快勸勸皇上,別拆茹妃宮了!」翠萍急道,「要不是為了討你歡心,也不會鬧出這樣大的動靜。」

  「或許是惡作劇呢?」玉玄仍有狐疑,「再說,這順口溜也未必這樣解釋啊。」

  「是吳公公解釋的。」翠萍再道:「他可是宮裡最最精通陰陽五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意思。」

  「好……」咬了咬唇,玉玄終於點頭,「等他下了朝,我去說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希望人人都說她恃寵而驕,禍害宮廷。

  「按說,皇上現在也該下朝了。」翠萍往窗外看去,「平日總準時往這兒趕,今天怎麼了?」

  的確,今日遲遲不見那人身影。

  「娘娘——」

  正疑惑著,卻見魏明揚身邊的紅人吳公公候在門外稟報,「皇上今日可能遲些,請娘娘先用晚膳。」

  「公公,皇上去哪兒了?」知道自家主子一定不解,心細的翠萍代問。

  「呃……」吳公公支吾著不敢開口。

  「公公但說無妨。」

  「並非老奴不實報,只是皇上要瞞著娘娘。」

  玉玄踱到窗邊,冷冷地道:「你這樣一說,我倒偏要問了。」

  「皇上……去茹妃宮了。」

  什麼?那鬧鬼的地方?

  「皇上怎麼能去?你們也不攔攔啊?」翠萍不由得著急。

  「近日怪事諸多,皇上為了堵住悠悠之口,這才親自前往,希望能平息宮中謠言。」吳公公終於道出原因。

  「可是……」翠萍忙道:「如此會不會對皇上不利?」

  「鬼神之說,縹緲不實,皇上未必會有事。」

  「吳公公,你不是最最精通陰陽五行之人嗎?」

  「呵,陰陽五行與鬼神之說不同,前者有據可考,後者無形可依,翠萍姑娘不要混為一談。」

  「那這四句詛咒……」

  吳公公笑道:「看看就好,不要當真。」

  雖然不動聲色,但玉玄能從對方的神態言語之中,看出刻意安慰的意思。

  她的心情不知為何,一下子緊張起來。

  奇怪,她是在為魏明揚擔心嗎?如此恨他,恨不得他斃命,為何還會有這份牽掛?

  重新坐回鏡前,她望著摘下面具後因為長久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的臉,怔怔發呆。

  傍晚,她沒用晚膳。

  並非不餓,而是腹中似有什麼鬱結,吃一點食物就會反胃。

  「娘娘,都這麼晚了,皇上怎麼還沒回來啊?」翠萍通知御膳房替她把飯菜熱了又熱,張望的頭也探了又采。

  「管他呢。」玉玄和衣躺在靠椅上,「來,唸書給我聽吧,別去理他。」

  她嘴裡說不理,可心中卻是惦記著,就算再精彩的書,恐怕她此刻也沒有心情去聽。

  「不如,我去茹妃宮瞧瞧?」翠萍自告奮勇道。

  玉玄一把拉住她。「別去!」

  「娘娘,你在這裡坐立不安,我也不好受,去瞧個究竟,看看皇上到底在幹什麼,不就放心了嗎?」翠萍笑道。

  「你不怕鬼了?」玉玄睨著她。

  「怕,可是為了娘娘,我願意去。」翠萍笑得天真,「再說,鬼有頭債有主,茹妃如果顯靈,也該找她的仇人去,不會害我的。」

  玉玄愣住,沉思半晌過後,終於將手輕輕鬆開。

  「娘娘這就表示同意了?」翠萍蹦蹦跳跳地揮揮手,「那我去了,順便到園裡採些夜曇回來,據說能助人安眠。」

  說著,她關門而去,一方空間只剩下玉玄獨自一人,本來不冷,這會卻忽然感到寒氣襲人。

  平日這個時候,魏明揚總在她身邊,雖然她不太理睬他,可他總是主動說笑話,或者講個故事,逗不了她開心,也能活絡氣氛。但今晚……少了他,她心裡忽然覺得空蕩蕩的。

  她忍不住起身,推窗遠眺。天空無星,一輪彎月正在樹梢盡頭閃耀,發出清冷藍光,讓人寂寞。

  她凝眸,輕輕一歎。

  「在看什麼?」忽然,窗外有人笑問。

  她一驚,身子幾乎彈了起來,定睛一瞧,卻見魏明揚不知何時已站在遊廊之下。

  「你……」她想開口,卻發現紅唇輕顫,說不了話。

  「想問朕什麼時候回來的?」推門而入,他笑盈盈地說,「才回來了,卻看見你獨自歎氣。為何發愁?」

  玉玄垂眸,似乎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要忍不住滾落,她趕緊背過身去,極力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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