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將他視作男寵的人……晏清殊在心中歎口氣。外人面前他也懶得解釋了,反正該問的已經問出來,他也沒有再逗留的必要。
步出太子府,晏清殊卻沒能回家,只因路上有個騎馬飛奔而來的太監將他攔住。
「晏先生,在這裡遇到您真是太好了,陛下有旨,傳您入宮。」
「我沒有帶琴。」他以為又要他入宮演曲。
「陛下不是要您彈琴,只說要您淨身入宮即可。」
「淨身入宮?」這個訶聽來真有些詭異,倒像是要他不要攜帶任何的兵器。他一個小小樂師,難道還能做刺客不成?
刺客?晏清殊忽然覺得心緒紛亂。莫非自己和什麼事情牽扯上了?
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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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不是在某間宮室面聖,而是在荷花池邊。
現在正逢秋季,荷花早已凋零,池中連殘荷枯葉都難以見到。
一國之君司空豪在池邊負手而立,似有滿腹的心事。
晏清殊走至跟前,正要拜倒行禮——
他擺擺手道:「行了,不必拜了。朕有話問你,你站著聽即可。」
晏清殊平靜地望著他——這位已經五十多歲的皇帝,曾以武力在眾皇子奪位之爭中取得勝利,打下自己的江山。但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些疲憊,這些年縱情聲色犬馬,早已讓昔日強壯的身體變得衰敗,不復當年。只有當他看向晏清殊的時候,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還有著他應有的威儀。
「清殊,你入朝做樂師也有幾年了吧。」
「回皇上,三年了。」
司空豪點點頭,「三年,時間也不短。就是普通縣衙小官,三年也該升職了,更何況你的父親是當朝丞相,你也算是個聰明伶俐的人,怎麼就一直不想往上爬呢?」
晏清殊笑道:「小臣眼界狹窄,自知能力淺薄,實在不敢妄想高攀。況且爬得越高、摔得越慘的道理,小臣是知道的。」
司空豪直勾勾地看著他,「你倒是個聰明人。但是,倘若有人非要讓你往上爬呢?」
「誰?」
「朕。」
晏清殊一震,卻不敢開口問。
司空豪古怪地笑笑,「膚知道你雖然不問朝政,但是耳濡目染總是聽到一些。朝中最近有些亂,朕想派人查一查,可是放眼看去。沒有幾個朕能信得過的。就是信得過。又怕太顯眼,調查起來容易打草驚蛇,所以朕左思古想,選中了你。」
晏清殊心頭一沉。「皇上,小臣資質魯鈍。」
「魯鈍之人彈不出那樣上乘的琴技。」
「小臣心智單純,只怕學不來那些勾心鬥角……」
「單純的人,不可能周旋於各宮之中,還深得寵信。」司空豪的話忽然變得犀利起來,「晏清殊,你是要抗旨嗎?」
他無奈地俯下身,「小臣不敢。」
「回去吧,等朕的旨意。」司空豪擺手,不再聽他辯解。
晏清殊只得領命退下,待走出宮門時,天上忽然飄起小雨,守宮門的太監忙要給他打傘,他卻推開婉拒了。
車伕幫他打開車門等他上車,他走到車前,猶豫了下,忽然笑了,「先將車趕回府吧,我要自己走走。」
「少爺,下著雨,您又沒帶傘……」
車伕的話還沒有說完,晏清殊已經逕自走開。
這場雨,起初只是淅淅瀝瀝的下,而後卻漸漸大了起來。水珠成串的從空中跌落,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水窪,街上的人全都慌張地忙著跑回家,擺在外面的鋪面招牌,或是民家掛著的衣物,也都已抱回了屋內。
但就在這煙雨迷濛的時候,人們卻驚訝地發現,有個俊美如謫仙的白衣男子,竟然悠閒地在雨中散步,彷彿此刻不是大雨傾盆,而是陽光普照的好日子,而他身後還跟著一輛馬車,始終亦步亦趨地緊隨,顯然是在等他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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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殊回到家時,已經是渾身濕透。
守門的管家見到,嚇得驚呼,「少爺,您怎麼了?」然後大聲斥責車伕,「老何,怎麼越老越不會伺候了?竟讓少爺淋成這樣?」
「不要驚動別人。」晏清殊淡淡的道。
「趕快給少爺燒幾桶熱水,拿身乾淨衣服來。」管家急著吩咐婢女們。
晏清殊卻笑著擺手,「這樣挺好,不過是淋了點小雨。」
正好羅巧眉打著傘要出門,乍然看到他渾身濕透的樣子,也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回事?」
「你要出門?」他瞇起眼看她。
羅巧眉將傘遮擋在他的頭上,然後拉著他說:「我先送你回去換衣服。這麼大的人了,還喜歡玩小孩淋雨那種把戲。」
她的個子沒有他高,幫他打傘還得踮著腳,晏清殊既不彎腰,也不伸手接傘,然後趾高氣揚地往自己的房間走,由著她高舉著傘為他遮雨。
管家要伸手接傘,羅巧眉忙說:「您先忙您的,這邊我來就好。得給他燒熱水……」
「已經吩咐下去了。」
「哎——」羅巧眉不走快一點,幾乎快追不上晏清殊的腳步。
他一進自己的院子,婢女們就驚呼道:「少爺您……」
「住口。」晏清殊冷聲命令,「都下去,誰也不許到夫人那裡去報訊。」
羅巧眉跟著進了他的房間。「你這是幹什麼啊?不打傘也可以坐車啊,怎麼淋成這樣?」
「囉嗦!」晏清殊蹙眉道:「又沒請你進來,你怎麼比我娘還嘮叨。」
「要不是你是我表弟,我才不管你呢。」她皺皺鼻子,將傘收起放在屋角。
他斜了一眼道:「把傘丟出去,別在我屋子裡滴水。」
「你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她索性端起姐姐的架子,叉著腰訓他,「不管怎樣,你是晏家千頃地裡的一根苗,你看姨娘對你多緊張,這些年,給你登門說親的人那麼多,她一樁都沒有同意,還不是為了給你找一個最好的女子匹配,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可知有人會為你擔心著急?」
他猛地盯著她,「誰?難道是你?」
他幽幽的目光看得她忽然心緒不寧,連忙閃開他的凝視說:「哈,可輪不到我擔心著急,自然是你爹你娘,所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她還要繼續嘮叨,晏清殊已經不睬她,逕自開始脫衣服。
「你、你、你……」第一次有男人在面前寬衣解帶,羅巧眉嚇得不輕,連忙背過身去。「你怎麼說脫就脫?也不打聲招呼。」
「幫我把衣服拿出來。」他像吩咐下人一樣命令她。
「我去叫人拿給你。」誰知道他的衣服放在哪裡?
「床頭那個箱子裡就有,你想凍死我嗎?
這可惡的臭嘴巴,做啥一副厭惡鄙視的語氣。
羅巧眉只好到床頭的箱子前,打開來隨便翻了翻。這裡的衣服多是淺色的,尤以白色居多,也分不出每一套有什麼不一樣。
她隨便翻出一件來,轉身剛要遞給他,卻見他已經赤裸了上半身,正在脫下半身的褲子。
「天啊!」她一把將衣服扔到他身上,自己卻一下子蹲到地上,捂著眼睛。
一陣低笑聲從面前傳來,笑得她渾身都在冒火。
「晏大少爺,您……」什麼時候把衣服穿好?她捂著眼,頭都不敢抬。
「你一天到晚看死人,怎麼現在倒裝起矜持來?莫非……」他款步走到她身邊,也蹲下身子,拉下她捂著眼睛的手,托起她的下頜,「你暗中覬覦我的男色已經很久了?」
羅巧眉又氣又惱,又羞又怒,再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站起身大聲說:「我看的都是死人,難道你也是死人不成?我可不比你那些相好的娘娘們,巴不得看見你脫光了衣服……」
他的秀眉猛地擰起一個結,倏然將她拉倒按在床上,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她,怒道:「我早說過,你要是再說這種話,我就封了你的口!」
「有膽子你就封啊!」渾然不覺又什麼危險,雖然他冷峻詭異的笑容讓她心驚膽顫,但斷不可能真的為此動手傷她。
面對她的挑釁,晏清殊的唇角笑意妖冷惑人:「這可是你自找的。」
語畢,一個滾燙的熱吻重重壓在羅巧眉的唇上。
她懵然未解,只覺得呼吸變得困難急促,用力想推開他,他卻將她箍得更緊,牢牢扣鎖在他的懷中。
那吻越發升溫,他用力撬開了她的牙關,探入她的口中與她的小舌糾纏,似乎恨不得將她的唇瓣都一併吞下佔有。
她恍惚著,感覺有什麼不對……手掌觸及的,是他赤裸而光滑的胸膛,雙唇和鼻子都被他強大的蠻力壓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不對……不對……不對!
羅巧眉驚得在他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終於讓晏清殊因為疼痛而鬆開了氣力,她趁勢翻身跳下床,氣喘吁吁地盯著他——那張向來白的像細瓷一樣的面龐上竟泛起桃花一樣的紅暈,雙眸燒著灼灼火焰,與平時的清冷截然不同。
「清殊……你……太過分了!」她罵不出更難聽的話來,丟下這一句話就逃出房間,連傘都未拿,甚至撞到了端著熱水盆剛走到門口的婢女,將水盆撞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