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巧眉的眼中不知何時被一層霧氣籠罩,熱流湧上眼眶,教她幾乎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他。
「我不許你這樣輕易地把自己的死亡交代給我。晏清殊,你不讓我好好地過日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攪亂我的心,讓我不得安寧,現在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想抽身逃走嗎?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你必須陪我好好地活著!」
她緊緊抓著他的手,那上頭的熱度直透入他心窩,如她眼角的淚一樣。將他的心找出一片燦爛的光芒——
第6章(1)
晏清殊和羅巧眉都沒想到這封飛鴿傳書帶來的消息會是這樣驚人——
菱妃死了,死因是中毒,而晚上和菱妃一起用膳的皇帝司空豪也同時中毒,好在入毒不深,經太醫救治已無大礙。司空晨得到消息後,大驚失色,立刻下令道:「全部人馬掉頭,即刻返!」
「殿下,萬萬不可!」來送信的傳令官疾聲攔阻止:「武大人特意叫屬下提醒您,此時絕對不能回京。否則會有大凶險!」
「什麼意思?」司空晨不解。
「宮中有謠言說此事是殿下在背後指使。皇上已經半信豐疑。特命九門提督張飛虎將軍把守城門。若殿下返京,當場扣押,檄械入宮;但殿下若三日內沒有返京之舉,就會調集周邊郡縣的兵馬,以謀逆罪拿下殿下。」
一旁蘅驚濤怒道。「這是什麼話?殿下回去是錯,不回去還錯,這是哪個小人在皇上面前進的饞言?要是讓我知道,非剁了他的手腳,割掉他的舌頭不可。」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司空晨卻顯得很平靜,彷彿事情正如他的意料。他回頭看了眼站在人群外圍的晏清殊和羅巧眉,淡淡說道,「兩位現在是準備和我回京,還是繼續前往靈城?」
羅巧眉急道:「剛才這位小哥不是說了,京中有危險,要殿下絕對不能回去嗎?」
「不回去,在外面就是擁兵自重,意圖謀反。」司空晨苦笑道:「無論如何我得回去一趟,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是我做的,我為何要背這個黑鍋?」
「話可不是這樣說,殿下,自古以來被冤殺的忠臣良將有多少啊?難道您以為您貴為太子,就不會被冤枉嗎?」蘅驚濤急急勸說,「說什麼殿下也不能回去,或者我們現在就給聶將軍送信,問問她的意思。」
「問她做什麼?」司空晨神色一凝:「現在這件事還不明朗,把她扯進來反而會給她添麻煩,清殊要去靈城赴任,應該先行,一會兒我派一個小隊護送你。巧眉,你就跟著清殊一起去靈城,那裡有聶將軍鎮守,會安全些。」
晏清殊走上幾步,輕聲道:「殿下,您不覺得這件事很可疑嗎?」
「什麼?」他回望著他。
晏清殊直視著他,不疾不徐的道:「我例覺得這事像是一個陰謀,是一個將殿下騙回京城的陰謀,若我是您,我絕不會回去。」
司空晨亮緊眉,「說這話,要有真憑實據。」
晏清殊沉吟著,「殿下,這裡人多,有些話微臣想私下談。」
他點點頭,「那去你的馬車上好了。」
羅巧眉向來不問政事,也從未聽清殊說過朝政,不論何事,她都抱著隨遇而安的手和心態去面對。太平盛世,怎麼也沒想到一夕之間風雲變色,形勢變得如此緊急。
當然。她更沒想到自己和清殊會參與其中。
「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對殿下坦白。之前京中傳聞刺客出沒,很可能正是菱紀作怪。」
晏清殊一出此言,也在馬車內的羅巧眉嚇了一大跳。「怎麼會?」
司空晨倒像是不意外,直問:「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之前和殿下提到的,那位很信任我的朋友。曾經輾轉聽到菱紀的家人在探望她的時候和她商量過此事。其意本不是想陷害誰,只不過想讓皇上對她更為寵幸。為她的安全擔憂,日夜不離。可不知最後怎麼弄的,竟然有流言暗指這件事與殿下有關。」
沉思片刻,司空晨說:「其實當晚那個刺客已經被捕,但因他說不清自已受誰指使,看起來也的確沒有加害父皇的惡意,所以我只是將他關押,並未上報。」
這下羅巧眉更加不懂了。「殿下既然抓到了刺客,為何不稟報皇上,也免去人心惶惶。」
「因為此事明顯是有人故意慫恿唆使,再放出流言蜚語意圖就在抹黑殿下。如果殿下主動將刺客送出來,也可能會被人說成是棄卒保帥的招數,反而麻煩。將人抓在手裡,隱而不發,的確安全些。」晏清殊解釋。
他的分析得到了司空晨的認可。「所以我不得不時刻提防。到底是誰想對我不利?這次出京,本是想暗中查訪周邊郡縣的民情和軍事有無異動,沒想到剛一出京就發生這樣的大事。」
晏清殊提醒道:「殿下有沒有想過,您此行的目的地是靈城,或許這就是促使京中陷害殿下的那個人急速動手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
「那人怕殿下和聶將軍聯手之後無人能敵。所以才提前下手。「
司空晨的眼中精光閃爍,「所你此言。莫非已經猜出那人是誰?」
晏清殊神色一整,「殿下,這種事,可以想、可以猜,但不能說。」
羅巧眉聽得一頭霧水,「怎麼你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司空晨朝她笑笑。「你聽不懂最好,這種事情你少知道一點。就會安全一些。」然後他又問晏清殊,「那麼依你之見,我該以何種策略應對?」
晏清殊一邊思忖,一邊慢道:「殿下無論如何不能入京城大門,但這件事您又不能裝作不知……恕微臣拙見,臣以為可以先以殿下之名致信京城,只說聽到謠言,不敢辨明真假。希望皇上能履信告知詳情。同對,殿下也要致信聶將軍。若真有人要對您不利,只憑殿下身邊這百來人,並不能有效護衛您的安全。」
司空晨沒有立刻點頭同意他的意見,只是一言不發,先轉身下了馬車。
羅巧眉靠過來,問道。「你說了這麼一大堆,殿下會聽嗎?」
「我說的話其實是他的心裡話。你以為殿下真的需要我出主意嗎?他一直是個有自己主張的人。」晏清殊貼向她,低聲說:「他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邊,現在要說一下我們的事情。「
「在這個緊急關頭,我們的事情哪值得一提?」她很少臉紅,但是他現在靠得過近,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剛才那個吻,於是雙頰立刻變得火熱。
「不值得一提嗎?」他微蹙著眉,「你該不會是想反悔吧?」
「我又沒做什麼許諾,反悔什麼?」羅巧眉低著頭,眼睫拚命地貶著。但更多的是差澀,而不再躲避。
晏清殊盯著她的髮髻。一直以來的焦躁倒從今日起平和了許多。
雖然他不能確定她對自已的感情是否能和他付出的相等。但起碼他將兩人的認知拉到了一條線上。
都說日久生情,他就不信他們相處這麼多年,會生不出半點情意來。
她的那一句「你必須陪我好好地活著」,不就是她許下的諾言嗎?這個傻瓜!
司空晨帶著人馬退回之前休息的別院,且正如晏清殊所言,他沒有貿然返京,而是寫了信回京詢問事情的真相。
蘅驚濤等一干司空晨的親信都很緊張。紛紛討論此事的因應對策,晏清殊刻意與他們保持距離,拉著羅巧眉出了小院。在外面的鎮上閒逛。
「清殊。你覺得這件事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羅巧眉心事重重,不希望看到有人流血,但是菱妃已經死了。即使她不喜歡菱紀,可畢競是一條生命。
晏清殊走到一個賣著飾品的小攤前,揀起一支發替看了看,回手替在她頭上,「鳳凰。可惜你不是皇后,我也是不是皇帝。」
她一楞,摘下那支發替一看,是個鳳凰鳥的圖案。
「做工還不錯,可惜鳳凰做得有點像孔雀。」她以專家的眼光評判。
「民間做龍鳳圖案總是要忌諱些。」晏清殊又把那支髮簪簪回她頭上,回頭問老闆,「這替多少錢?我要了。
羅巧眉連忙阻攔,「買這個做什麼?又不能填飽肚子。」
晏清殊把臉一沉,「我第一次送你東西。你就這樣不給我面子?」
她心頭一熱,手指扶著簪上的鳳凰鳥圖案,囁嚅著說,「好好的,送東西給我做什麼?\"
晏清殊已經付了錢,拉著她繼續向前走。「你不是嫌我不說好話給你聽嗎?」
「買件東西送我,難道就是好話了?」她不依地撒嬌,「到現在我也沒聽你讚美我幾句。」
「那你讚美過我嗎?「他哼笑著,「咱倆彼此彼此,誰也別笑話誰。」
她歪著頭想了一下,「是啊。我們兩人真奇怪,你總是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也彆扭……清殊,我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或者這是個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