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水眸睜得更大。
「你或許不信,但彩蝶真的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我娘回來找我了,就在四年前。」他試圖扯動嘴角,卻扯不出半點笑意,反倒扯出了濃濃的自嘲和譏笑。「她終於回來找我了,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彩蝶的爹病死了,她一個寡婦生了病,帶著一個孩子實在沒辦法過活,所以才終於想起我……」
「什麼?」她張開口,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只覺得腦袋裡亂烘烘的。
老天,他娘回來找他了?那女人當年殘忍的將他遺棄在冰天雪地裡,竟然還有臉回來找他?
這麼大的事為何他從來沒跟她說過?
還有,他為什麼要露出這樣讓人心痛的表情?她以為他早就忘記他娘了,也以為他早就不在意他娘……難道這些年來他始終無法釋懷?
「無論怎麼說她都是我娘,而彩蝶是我的親妹妹,我實在不能拋下她們不管,但你當年說了,只要我娘回來找我,我就能恢復自由……」他將嘴角扯得更高,卻顯得更加苦澀自嘲。「所以我隱瞞一切,偷偷照顧她們母女倆,但不許彩蝶說出我和她們之間的關係,只為了留在你身邊,我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願意承認。」
「這並不是你的--」
「當然是我的錯!」他再次截斷她。「早在四年前我就該坦承一切,並依照賭約離開花府,但是我愛你,多麼渴望能夠得到你,所以我卑鄙的隱瞞一切,然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我實在沒料到彩蝶會突然找上你,並撒謊弄亂一切,我真的……真的……」也許這就是他的報應。
事到如今他也不奢望她能原諒他,甚至相信他所說的一切,畢竟她從未見過他娘,單憑他的一面之詞,難免令人懷疑。
他只是希望她別再為此哭泣。
如果謊言令她哭泣,那麼他寧願誠實的將自己所有的醜陋攤在她面前,然後再竭盡所能的乞求她原諒,讓她改變心意。
「你……你怎麼那麼傻,那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賭注……」聽完他的解釋,矜矜只覺得心又疼了,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他的正直忠誠。
她怎麼可能會不信任他?又怎麼可能會真的要他離開花府?那場賭注不過是將他帶到花府的借口,她從來不曾認真,可是他竟為此糾結煩惱了這麼多年。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無論如何我都該遵守。」他搖搖頭,內心依舊無法不愧疚。
「所以我才說你傻,如果你肯早點將事情告訴我,我一定馬上派人搬四箱的黃金壓扁你娘,讓她馬上滾出京城!」她氣呼呼地說道,實在不敢相信他還真的乖乖救濟他娘。
「你……」他驚愕地瞬間睜大眼。「你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你都一臉淒慘了,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她撫上他冷涼的臉頰,直到現在才發現他的體溫竟這麼低。「當年我說你娘不要你時,你也是這種表情,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既然那女人傷你如此深,你為什麼還要幫她呢,你應該要馬上告訴我啊,我一定會幫你的,好不容易把你教導得這麼挺拔出色,我憑什麼把你讓出去,那女人門都沒有!」
「什麼?」柴驀還是睜著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只要你肯說,把心裡的話說出來給我聽,我什麼都信,我愛你,一直就等著你對我說出心裡話,你知不知道每次當你在我面前保持沉默時,我有多傷心,我從來不怕你說直話傷害我,我只怕你永遠將我拒於心門之外,讓我無法瞭解你。」她含著淚,然後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
「你這個傻瓜,你讓我白白流了好多淚。」她不停埋怨著,接著又吻了下他的唇。
而他,依舊一臉驚愕,無法回神。
彷彿像是為了證實自己沒有聽錯,他輕輕推開了她,再緊張的求證。
「你愛我?」老天,他應該不是在作夢吧。
「當然,否則我怎麼會吃彩蝶的醋?」她大方點頭承認,一點也不扭捏,也許早在許多年前她就愛上了他,只是不曾領悟,也多虧了彩蝶的刺激,她才終於瞭解。
「你相信彩蝶是我妹妹?」
「如果你這麼說,我就相信。」她看著他臉上的緊張,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毫不隱藏的顯露情緒。
「你相信我所說的每一句話?」
「你知道嗎?你最擅長的就是用沉默隱瞞一切,而不是開口說謊,況且論說謊我遠比你在行,只要你說謊,我馬上可以看得出來。」
「但是彩蝶她說--」
「不論別人怎麼說,永遠都比不上你的一句話。」不喜歡被他推開,她主動窩進他的懷抱裡。「傻瓜,難道你還不懂嗎?只要你肯說出真心話,我永遠不會懷疑,就算你說謊我也認了,因為我就是愛你,愛你呀……」
第10章(2)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此時此刻,他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有多劇烈,他相信她一定也聽見了。
他一點也不感到困窘,只覺得自己開心得就要飛了起來。
他真的沒有料到她會毫無條件地就相信一切,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就如她所言,她完全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原來從頭到尾他就擔心錯了方向,因為他的刻意隱瞞,她才覺得受傷;因為他的支支吾吾,她才會認為他的愛只是安慰她的謊言;因為他不肯坦白,她才會傷心流淚,甚至為了放他自由而揚言要休了他--
他只顧著害怕,擔心說出一切會受她輕視,沒想到卻因此讓傷害變得更深。
她說得沒錯,他真是個傻瓜,無藥可救的傻瓜!
「我也愛你,而這句話絕對不是謊言……」他不禁也張開手臂回抱她,緊緊地回抱她。
「我知道。」她笑了,卻也哭了,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他的心跳跳得好快好快,可是一聲比一聲還要強勁堅定。
「所以……不會寫休書了?」說到關鍵,他的心跳不禁瞬間變得更快了。
「這個嘛……我必須慎重的考慮考慮……」她說得不太確定。
「什麼?」沒想到她竟會這麼回答,他拉開彼此的距離,臉色慘白地望著她。「是不是我又做錯了什麼,還是--」
「不是你的問題。」她連忙點住他的唇,要他別急著緊張。「我只是想到彩蝶說過的話,她說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為了報恩而入贅,一副替你感到不值的模樣,所以我想要休了你,然後再逼你娶我。」她壞壞地勾起嘴角。
「娶你?」他又愣住了。
這一天,也許是他表情最多變、最豐富的一天了。
「是啊,既然全京城的人都笑話你入贅,那麼我偏要他們笑不出來,成了親後我們永遠都不分開,讓他們連閒話都沒得說!」當初她原就不希望他委屈入贅,如今彼此心意相通,她更是不可能讓他遭人笑話。「很好,就這麼決定,我馬上讓爹娘重新安排婚禮!」話還沒說完,她已急著朝外走去,誰知卻被他拉住。
「我從來就不覺得委屈,你實在不必--」
「不成!就算你不委屈,我也不許他人笑話你,只要你不是入贅,彩蝶應該也沒話說了吧。」雖然,她實在不怎麼在乎彩蝶的想法,但是無風不起浪,彩蝶縱然對她說了謊,但對於柴驀入贅一事確實感到忿忿不平。
既然如此,她乾脆重辦一場婚禮,一次封了所有人的嘴。
「但是--」
「我嫁給你之後,就不能再威脅休了你,你確定你不想娶我?」她再次截斷他的話,哪裡不知道他是礙於身份而婆婆媽媽,索性直接丟出最令他心動的誘餌。
「你不能……如此誘惑我……」他果然馬上心動了,再也無法堅定。
「而且嫁給我,是我必須對你負責,但若是你娶我,你就必須對我負責。」她媚惑一笑,再次親密的窩入他的懷裡,甚至伸手攬上他的後頸。「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難道你不願意對我負責?」
「我當然願意。」他答得迅速,並且斬釘截鐵。
「那就娶我啊。」她撅著小嘴,語氣撒你。
「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而且我想生個孩子,一個姓柴的孩子。」她繼續誘惑。
沒想到她會提到孩子,他瞳眸驟縮,稍嫌剛毅的臉龐竟在一瞬間充滿柔軟的線條,深邃黑眸甚至在剎那間浮現激動和渴盼。
「不,至少得要有兩個男孩,而且全都得姓花,爹娘就妳這麼一個女兒,我們得努力開枝散葉才行。」就連他的聲音都充滿了激動。
「不成,明明是你娶我,怎麼可以--」
「只要是我們的孩子,跟誰姓都一樣,只要你肯生孩子,要我上刀山下油鍋都行。」他緊緊摟住她的腰,激動得藏不住顫抖。「矜矜,我想要孩子,如果你要我娶你我便娶,但是答應我,多生幾個我們的孩子,我一直想要有個家,一個熱鬧幸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