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沒那麼……痛……」成語雁大口的抽氣,碰也不敢碰被石頭砸到的地方。
「臉色都發白了,還逞強。」他朝她鼻頭一彈,帶了幾分疼惜意味。
鼻子忽地被彈了一下,她震驚地睜大眼。「你……你……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可以碰我」
「碰都碰了,小丫頭片子還怕爺兒瞧上你嗎?要不是我及時拉開你,躺在地上呻吟的人就是你了。」別人想要他碰他還不屑,不知好歹的丫頭。
看到他擱在手臂上的大掌,她面色發紅的抽回手,再想到被石頭壓在底下的情景,不由得後怕。「我……多謝這位大爺的援手,我……呃,沒事了,一點小傷而已。」
小腿一陣一陣的抽疼,幾乎是單腳站立的成語雁咬著牙強忍著要命的疼痛,假裝只是稍微碰了一下,並不嚴重。
「你不認識我?」他一怔,臉色忽陰忽晴。
看了看他一身月白盤絲彩繡箭袖長袍,她心裡犯起嘀咕,莫非是某大戶人家的爺兒。「我只是在內宅做事的小小丫頭,眼界不高,見過的人不多,不認得你是我眼拙。」
她又不是常跟著少爺、小姐出門的大丫頭,哪知道誰家的主子長得什麼模樣,她入牟府三年了,連大總管的面都沒見過,每個主子一經過,他們這些做下人的都得彎腰低頭,誰敢未經允許多看一眼,輕者挨板子,重者發賣。
她……居然……不識得他是他府裡的規矩太好了,還是她白長了一雙眼……「你入府幾年了?」
牟長嵩自我安慰,她大概是剛入府的丫頭,不知他也實屬正常,他不常待在府裡,回府時也晚了。
她不解他為何有此一問,但仍照實回答。「三年。」
「三年……」他嘴角莫名一抽。三年還不認識自家府裡的主子,她……這麼笨的丫頭到底是誰買進牟府的,事前沒教她認人嗎?
「這位爺,你剛才說的田雞皮是什麼意思,還皮薄、光滑、多透明……」她剛剛看到一塊石頭,和他形容的毫無不同,手一摸滑滑地,指腹還留有淺黃色蠟油。
「你不懂?」他眼神更加古怪的瞅著她。
成語雁憨實地搖頭。
「那你怎麼挑出你要的石頭?」難道真是運氣?
「看哪塊順眼就挑哪塊。」她有所隱瞞,未說實話,她只想靠賭石賺點小錢,不想讓人知道她身懷異能。
她一直不曉得她為什麼看得見石頭上薄薄的霧氣,直到她無意間碰到腕間的香木鐲子,才忽然開竅地想到自從戴上這只鐲子,她才能看見石頭本身的靈氣,玉石的品級越高,霧氣也越濃。
為了確定她的猜測是否正確,她曾經把香木手鐲拿下來,果然什麼都看不見,可是一戴上鐲子,又清清楚楚的看見了。
反覆試了幾回,她終於明白了是木鐲的功能,木石、木石,樹木和石頭能在世間存活上千年,它們本身具有天地間的靈氣,能彼此互通,木頭和石頭都是土裡養出來的。
不過她認為是神仙送的,那個倏地不見的老先生是神仙變的,看她被欺負得很可憐才下凡來幫助她。
「……」他很想掐死她,竟是如此隨便的理由,單憑一時的喜好而做出的選擇。
牟長嵩不疑有他,他認為單純如她不會騙人,就是賭運比一般人好,有著氣死財神爺的偏財運。
「這位爺,你有事儘管忙去,別讓我一個小丫頭耽誤你。」他看她的眼神有點可怕,好像她是一塊石塊,而他準備對半剖開。
成語雁一點也沒猜錯,牟長嵩的確很想把她的腦子撐開,像解石一樣磨掉一層層的皮料,看看裡面裝了什麼。
她急著想把他趕走,再無聲無息地買下品級不高的石頭解開,賺個二、三十兩銀子,好趕在天黑前回府。
用這樣以小搏大的方式,三個月來她已賺足一百多兩,其中拿出十幾兩給林家鬼屋暫住的孩子們添衣購糧,還買了些種子讓他們自己種菜,再養上十來隻雞,每天都可以有雞蛋吃。
盛夏過去,已是入秋時分,再過一、兩個月她還得為他們準備冬衣、被褥,冬天的炭火也少不了。
所以,她很缺錢,時時想增加收入。
尤其是最近,如翡、如翠以及以前欺負過她的小廝、婆子、嬤嬤們,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更加愛找她麻煩,一逮到機會便卯起來欺負她一人,讓她每天有忙不完的活,好幾次錯過出府的機會,少賺了不少銀子。
成語雁不曉得自己被欺負的原因是,由於她比以往常出府,而且每一次賭石一贏,總是會帶一堆好吃的到林家鬼屋,她不只教孩子們種菜、煮菜,自個也吃得油光滿嘴。
以前是忍受半饑半飽的滋味,在牟府的日子她其實吃得並不好,還常餓著肚子睡覺,可是她在林家鬼屋裡又吃肉又喝魚湯的,扁瘦的雙頰總算長了些豐腴的肉出來。
連身子也開始抽高了,成語雁瘦小的身體產生變化,她皮膚變白了,雖然不到瑩白的地步,但也白嫩可人,水亮的眼兒更有神了,稚嫩的小臉蛋慢慢長開了,有了,有了少女的妍秀。
總之,她越變越好看了,還十分耐看,看得越久越讓人覺得順眼,女子淺淡的幽香隱隱散發。
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別人過得越好,眼睛越紅,諸如如翡、如翠等人,她們越看成語雁出落得亭亭玉立就越眼紅,沒法忍受她一天比一天出色,像珠玉一般發光。
怨人有而不妒人無,因此一票人勾結起來使起手段,要她日子過得淒慘,蓬首垢面的見不得人。
不過被欺負久了,成語雁也自有一套閃避的求生之道,她眼看四面、耳聽八方,一有風吹草動就先躲起來,別人找不到她自然沒法刁難,她等人走了再出來,繼續幹活。
這方法很有效,讓她逃過好幾回,唯一的壞處是她沒有談得來的姊妹淘,人人都把她當傻子看待。
「我沒事。」牟長嵩看向她的腳,眉頭皺了一下。
「可是我有事呀!」他一直盯著她看,害她心裡很不安,怕他看出什麼,她沒辦法好好挑石頭。
她不能挑最好的,只能從中次品去選比較不顯眼的石頭。
「我認為你應該先看你的腳。」她臉上的痛楚不假,分明痛得快站不住腳,只用一腳撐著、一腳虛踩。
成語雁額頭冒出一層薄汗,痛的。「我不……不痛,我很好,只是看起來很嚴重,其實一點事也沒……沒有。」她忍痛咬著下唇,咬出個明顯的牙印。
「真沒事?」他目光冷颼颼。
「當然沒……啊!你幹什麼,痛、好痛!你……你不安好心……」她痛得飆出淚花。
「這叫沒事?」牟長嵩笑得親切地收回踢人的腳。
「本……本來沒事的,都是你……」好痛!很不甘的成語雁以手腕抹去頰邊的眼淚,氣呼呼地瞪人。
「我只是確定你真的沒事。」他一臉無辜,好像做了一樁好事,要她不用感激,他樂於助人。
「你……壞人。」
牟長嵩笑若春風的扯扯她日漸濃黑的頭髮。「壞人也是不好做的,壞要壞到骨子裡,讓人看不出你壞。」
「你……」這人真的很壞啊。
「先看看大夫再說。」再不醫治,只怕會腫到無法行走。
「不要,我要先賭石。」錯過這一次,下一次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出府,府內的那些人越來越難纏了。
他氣笑了,修長手指在她頸邊徘徊。「你真是要錢不要命!你怎麼能肯定這一回的石頭能如你所願?」
「所以才叫賭呀!總要賭賭運氣。」她把脖子一仰,很想做出神氣活現的模樣,可是仰得過頭,有點發酸。
牟長嵩不怒反笑,直接將她抱起放在一堆石頭上。「好,你賭性堅強,那我就和你賭一賭,在這堆石頭裡挑出一塊,只要出綠,不論大小,我都出雙倍價錢買下。」
「當真?」傻大膽又來了。
「比金子還真。」從來沒有人敢懷疑他的話。
「好,我跟你賭。」成語雁只想速戰速決,因為她的腳實在太痛了,有腫起來的感覺。
說賭就賭,一堆石頭大大小小有七、八十塊,運氣好的能從中挑出幾塊水頭好的玉石,倒霉一點的可能一塊也沒有。
賭石、賭石,賭的就是千分之一的機會,同一個坑挖出的石頭有的含玉,有的就是石頭而已,裡頭是什麼但憑各人的運道,誰也怨不得人。
成語雁在兩塊石頭之間猶豫不決,一塊有帶形松花的飄著濃郁的白色帶綠霧氣,屬上品翡翠,一塊表皮色黃的是靈氣較差的紅翡,最多中品偏上,大小她看不出來,但兩者的價格肯定有差。
她想挑有帶形松花的這塊石頭,可是一想到解完石後出的鋒頭,她白饅頭似的小指頭便指向另一塊表皮色黃的石頭。
「就它了,我挑它。」她養成了每次一挑完石頭就摸摸香木鐲子的習慣,感覺能讓她慌張的心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