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罵聲尖叫聲更大了,三字經什麼的全出來了,姜淮蜜面不改色,繼續噴水,又過了幾秒才把水管放低。
「酒醒了嗎?」她冷冷地問。
一干人等全濕透了,酒也醒了大半,有些人冷靜了,可有些人更加惱火,先前被鐵椅子擊中的黃衣少年就是其中一個,他不知何時拿了個空酒瓶,往黑衣少年的頭上砸去。
頓時血花四濺,尖叫四起,黑衣少年軟癱在地,他的朋友立刻上前,想把他扶起,黃衣少年殺紅了眼,拿著破掉酒瓶亂揮,閃得慢的全被割傷,為了自保,他們有的拿椅子,有的拿掃把護身。
「快叫救護車……」
「流血了……」
現場又是一陣混亂與尖叫。
見雙方人馬又開始攻擊對方,姜淮蜜關掉水龍頭,冷靜地拉開隨身的行李袋,拿出一支伸縮警棍。
她向下甩了兩下,警棍立刻變長,她往那群少年走去,見一個打一個。
「啊—」幾個人被打得痛叫,不停甩手,摸著屁股,想把痛給甩掉。
馬星龍從海邊走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五六個年輕人像猴子一樣跳上跳下,拚命閃躲,姜淮蜜像個疾言厲色的老師,揮舞手上的籐條,教訓不聽話的學生。
她的強悍與刺婿般的個性讓人頭痛,不過在這種時刻卻令他激賞,他勾起笑,看她敏捷俐落,宛如秋風掃落葉,把人全打趴。
「再鬧就讓你們進醫院。」她厲聲道。
「你誰啊!」一個人喊道,一邊捂著發痛的屁股。
忽然一張椅子朝她丟來,姜淮蜜反射地閃開,可因為事出突然,左肩還是被椅子撞上,另一人趁勢拿著酒瓶要衝來,卻忽然大叫出聲,脖子讓人勒住。
姜淮蜜朝左後方看去,訝異地發現馬星龍不知什麼時候回來,而且還勒著一個少年的脖子,當她瞧見酒瓶時,立刻明白少年是想偷襲她。
「想打架的過來。」馬星龍叱喝一聲。
他一腳踢上少年的膝蓋,少年痛叫一聲倒地,馬星龍掃了少年們一眼,無聊地吐口煙,他人高馬大,長得又壯,一看就不好惹,少年們全不敢輕舉妄動。
「你……不要多管閒事……是他們先動手,我們只是要討公道。」其中一人說道。
見情勢似乎穩住了,躲在一旁的老闆娘趕緊出來說道:「有話好好說啦,打打殺殺的幹嘛,我們做生意的……唉,你們這樣我不歡迎啦。」
這時兩名警員騎著摩托車過來,後面還跟著兩台警車,一見到警察,少年們本能地要跑,馬星龍一手抓一個,抬腳再踢倒一個。「敢逞兇鬥狠就別跑。」
姜淮蜜揮動警棍,唰唰兩下,把另外兩個要跑的人打得哀哀叫。
「怎麼了,出什麼事?」警察停車走過來。
那警察掃了在場的人一眼,而後停在馬星龍臉上,原本嚴厲的臉忽然鬆開,喊道:「學長,你……你怎麼在這兒?」
馬星龍瞄他一眼,直率道:「你誰?」
警員完全沒有被冒犯到,還一臉笑意,「我賴啟明,大頭啊,以前在台北受學長照顧,你忘了,我那時候菜得要死,你把犯人丟給我,我沒注意結果讓犯人跑了,後來你很生氣,打了我好幾拳……」
馬星龍恍然大悟。「是你,整個人胖一圈我都認不出來了。」
「哈……」賴啟明爽朗地笑著。
「先把這些人帶回去。」馬星龍指著幾個小蘿蔔頭。
「喂,快點,把人帶回去。」賴啟明指揮其他警察。
姜淮蜜對馬星龍說道:「我要回去了。」
「你的肩膀沒事吧?」
「沒事。」雖然有些痛,不過不是什麼大傷。
「學長這是……」賴啟明望向姜淮蜜。
「朋友。」馬星龍簡單一句。
「你好,你好,我是賴啟明。」
姜淮蜜捺著性子報上姓名,賴啟明隨即熱心地說要招待他們去吃東西,瞧見她隱忍煩躁的表情,馬星龍拒絕了學弟的熱情邀約,說他們有急事得回台北,賴啟明自然是失望無比,快十年沒見,卻連一起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她在旁邊聽著,開始覺得侷促不安,其實在這兒多待一天也不是不行,再說馬星龍早巳請好假,他會婉拒學弟,自然是因為她的緣故,她心煩想離開這兒,臉上的表情自然不會太好看。
她相信馬星龍注意到了,所以才婉拒了賴啟明,他這樣遷就她,反而讓她有種罪惡感,於是她改口說自己想吃點東西,馬星龍瞄她一眼,大概是曉得她說了違心之論,不過他也沒戳破,於是三人就一起到一家家常小店祭五臟廟。
吃飽後,她說自己累了,先回民宿休息,要馬星龍留下來跟學弟喝酒,他們明天再回台北沒關係。
走在冷颼的風裡,姜淮蜜忽然想起有一年冬天,魏子傑載著她到合歡山賞雪,凍得要死,還在車陣中塞了好幾個小時,但心是溫暖的……她甩甩頭,吸口冰涼的風,慢慢走回民宿。
「這裡就是我們以前住的地方。」
「現在有人住嗎?」
「我爸媽過世後,我們到親戚家住,這房子只能轉手賣掉,畢竟還有房貸未繳,阿姨他們也有自己的經濟壓力,不可能幫我們代繳,我一直想有一天要把它再買回來,碰巧三年前屋王想賣,阿姨還特地打電話通知我,我立刻貸款買下來了,本來想以後搬回來……」
話說到這兒,他就沉默了,兩人站在對街靜靜地看著獨棟的透天層,他甚至沒帶她進屋裡,就只是站在外頭看著房子,手裡捧著英傑的骨灰罈,那是他們將英傑的骨灰撒入大海前,唯一憑弔的地方。
如今再次站在這地方,有種時空錯置之感,他沒再提過這間屋子,她也沒問,她以為他會把房子轉手賣出,但如今看著屋子陳舊的外表,緊鎖的門窗,她懷疑他仍舊擁有這間房子。
她原本並沒有想到要往這兒來,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忽然想起這地方便來了,街燈照著佈滿灰塵的窗戶,她發現有扇窗中間有被擦過的痕跡,像是有人從裡往外看,因為看不清楚而抹了抹窗。
她俏悄走近,試探地拉了下鐵門,只聽得喀啊一聲門應聲而開,她先抽出藏在腰後的伸縮警棍,甩了兩下後,才將鐵門往裡推,屋裡一片漆黑,她自口袋拿出手電筒,往裡頭照。
屋內有幾樣傢俱,不過傢俱上不是蓋著透明塑膠布就是蓋著報紙,屋內有些灰塵跟蜘蛛網,不過還不算髒,她仔細的在客廳裡繞了下,而後走到廚房,發現水槽濕濕的,流理台上還有雙免洗筷及泡麵碗。
她甚至摸了摸瓦斯爐,發現還有點溫,最近有人待過這兒,她瞇了下眼,慢慢走出廚房,而後右拐,俏俏地走上樓梯。
忽然間她聽到樓上傳來模糊的聲響,她立即直奔而上,二樓一共有三間臥房一間廁所,她先檢查靠近樓梯的房間,地上散落著報紙,她瞄了眼上頭的日期,隨即眼神一斂,眸子冷凝,是昨天的報紙,果然有人在這兒。
當她檢查到第二個房間時,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頸後的寒毛全豎了起來,她毫無預警地突然轉身,手上的警棍跟著往前打……彷彿預測到她的動作,右手腕在瞬間被抓住,她反射地揮出左拳,卻被攔住……
「是我。」來人低語。
聽見這聲音,她差點要破口大罵,腎上腺素在血液中爆發,她的心跳得飛快,全身肌肉依舊緊繃地在戰備狀態。
「你鬼鬼祟祟……」
「我跟著你出來的。」馬星龍說道。「他在這兒?」
「不知道,我還在查,以後再這樣鬼鬼祟祟接近我,我會把警棍插到你的喉嚨裡。」她厲聲道。
她的威脅讓他想笑,不過他當然不會笨到真的笑出來,她看起來簡直快氣炸了。
就在這時,一個詭異的聲音響起,兩人警覺地往前而去,馬星龍原想把姜淮蜜拉到身後去,轉念一想,她大概不會喜歡他保護的舉動。
她在第二間門口站定,手電筒才往裡照,下一秒她的臉跟胸就被熱水潑中,她本能地要蹲下,一個東西緊接著砸中她的胸口,她悶哼一聲,手電筒掉至地上。
怒火整個冒了上來,她正想給對方一陣好打,就聽見呼天搶地的哀叫聲傳來。
「啊……啊……不要打我,救命……啊……」
「你沒事吧?」馬星龍撿起地上的手電筒,照了下她,見她臉上衣服上都是麵條,忍不住笑了。
她怒火中燒地瞪著他,咬牙道:「我好得很。」她甩開臉上的麵條,幸好這湯只是有點溫燙,還不至於燙傷人,被湯潑到的瞬間就聞到了泡麵的味道,所以也不至驚慌,只是很火。
她轉向躺在地上哀號的流浪漢,他的鼻子跟嘴都流著血,馬星龍一隻腳踏在他的肚子上,看得出他剛剛狠揍了男人一頓。
「可惜沒帶相機,不然就幫你拍一張。」馬星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