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幾個大家甚至還閉上了眼,輕嗅著那香氣,恨不得現在就搶下那罈子,給自己倒上一大碗。
這樣濃厚的酒香,不知道入口後到底是怎麼一個味,光想想都讓人一肚子的酒蟲像是要造反了一樣。
高辰旭走了出來,手裡還牽著朱蘋兒的手,朗聲說道:「這酒是新釀。」
一語落下,驚起萬重浪,尤其是剛剛被嘲諷了不過如此的高辰恭,更是第一個跳了出來。「高辰旭,沒那個本事,就別在那兒丟人現眼,這次小選說了就是要陳釀,你拿了一個新釀出來又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高辰旭自信的笑了笑。「我還能夠有什麼意思?我的酒就算是新釀,也比許多陳釀要來得好,難道這還能夠不承認?再說了,這小選只說要陳釀,可沒指定說要多少年才算,這喝起來是陳釀,難道就不行了?」
「這是狡辯!」高辰恭想不出反駁的話,只能硬罵了這麼一句。
「是不是狡辯,不如請各位大人大家喝過就知。」他說得自信,只是手裡握著的小手卻冰冰涼涼的冒著汗,他回頭朝她眨了下眼,手指在她掌心捏了捏,權當是安撫。
吳知府皺了皺眉,看著被反擊得無話可說的高辰恭,心中暗罵著他果然是個廢物,一邊打算自己出手,直接弄掉高辰旭的小選資格。
只是這次他又慢了一步,他才剛開口要說話,兌州知州就端起了酒盞,率先說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試飲一杯。」
夏公公沒說什麼,也跟著飲了一杯,有上頭貴人乾杯在前,下頭的幾個大家也跟著舉杯。
一杯飲盡,就連貢酒也不當一回事的夏公公都面露驚愕之色,他看著空的酒盞,皺著眉,讓人連忙又上了一杯,且不只是夏公公,就是兌州知州還有其它大家也全都是一樣。
吳知府見著不對,在他們正添飲第二杯的時候,他才輕抿了一小口,酒液入喉之後,眼裡瞬間閃過濃濃的不可置信。
「這不是陳釀?不可能!」夏公公站了起來,幾乎無法保持鎮定。
「這的確不是陳釀。」高辰旭非常自信的回道:「瞧這封口都還是簇新的呢!」
「這……」夏公公讓人抬了罈子讓他仔細看了看,這上頭的封口的確是簇新的,比起其它陳釀的罈子,這封口簡直就像是剛放上去的。
現場亂烘烘的一團,所有人都想瞧瞧那明明是新釀卻有著陳釀味道的酒,到底是什麼滋味,一下子所有人的視線全都投注到了高辰旭幾個人身上,尤其是那幾個大家,投射過來的視線堪稱火熱。
小選到了這裡就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即使是那些大家,也都沒想過要再去動高辰恭的那八年蜜釀。
他們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這八年的陳釀說來並沒有特別之處,只是看在稀少的分上而已,但是如今能夠坐在這兒的人,隨便一個都是喝過不少美酒的人,這八年陳釀對他們來說,或許有吸引力,但是跟這個用新釀釀出陳釀味道的新酒來說,就顯得不那麼特別了。
吳知府咬咬牙,沒想到局面居然會成了這樣,他一邊在心底暗罵著那高家大房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連偏向他們的比拚都能落到明顯的下風,一邊又忌憚著,高家二房就算被趕出了門,這不過半年的時間,居然就能夠東山再起,甚至還能拿出這種新酒成老酒的東西來,讓他更是下了決定,絕不能讓高家二房拿到貢酒的牌子。
他在心中冷笑,幸好他早已經做了第二手的準備,就是怕著出了什麼岔子,現在想來他的準備果然沒錯。
他打了個眼色給邊上的隨從,然後也假裝認真的吹捧著高辰旭的那罈子酒。
直到一個尖銳的女聲從門外傳來,劃開了這屋子裡的熱鬧氣氛,所有人全都轉過頭去的時候,吳知府看見站在門坎邊上的人,瞬間臉色一僵,腦子裡只剩下一個疑問——
另外那一個男人是誰?
吳輕靈打從一早起,就讓人盯著小選場地的入口處,確定了高辰旭真的拿了酒來參加,臉上就綻出一朵冷笑。
前些日子她就已經在籌劃著該怎麼做才能夠整垮高辰旭,不管是他這個人還是他開的新酒坊。
只是她一個閨閣女子,怎麼也想不出來有什麼好法子,而高辰恭那兒她也不想再和他囉唆,就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她又不是傻子,還把希望放在那種廢物身上。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初那讓她傷透心的一幕,一次次的出現在夜裡的惡夢中,她躲在一座假山後頭,看著高辰旭和身邊的人說笑著走過,然後在經過假山前的時候,說了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話——
「什麼知府的女兒,那嬌蠻的樣子,看著就煩!別說讓我娶來做媳婦兒,就是送我當丫頭我都還伺候不起呢,要不是她爹是知府,才耐煩理會她整天像個花癡一樣周旋在身邊,還以為別人不知道呢。而且那姑娘看起來文弱,但是對著別人打打罵罵的也沒少過,這樣的祖宗,我可是見一次都想逃一次的……」
如果不是自己想偷偷的近看他一眼,或許她永遠不會知道,原來在他心裡他居然是這麼想她的,不會知道原來自己的一片真心,就跟扔進臭水溝裡一樣,被人不屑一顧。
每夜的惡夢連連,讓她越是執著在報復這一件事上。
直到知道了小選這件事,還有……偷聽到了她爹吩咐了人,讓人去買通一個婦人,每天給她一個藥包,讓她在朱家酒坊還有高辰旭的新酒坊裡的水井下藥。
那婦人是高家新請的幫工,就是幫忙料理釀酒師傅還有學徒的膳食的,最有借口能夠靠近那些井水,而不會被人懷疑。
那藥粉她也要了一點回來,無色無味,融在水裡一下子就沒了味道,她又悄悄的讓人拿去藥鋪相驗,才知道那藥居然還是禁藥。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爹要這麼做,但是只要她最後的目的能夠達到就夠了,她迫不及待的看著高辰旭再次跌落下來的模樣,而這一回,他再也沒有爬上來的可能。
因為她怕那個禁藥效果太慢,所以又自己另外添了干銀杏芽磨成粉,加了進去,還讓那按時送藥的人不可把這件事兒跟她爹說。
她等著看著那個男人狼狽的樣子太久,久得她幾乎克制不住的等在外頭,想要看著那個指證高家酒有毒的人出來的時候,高辰旭會是什麼樣的錯愕表情。
他手裡的那罈子酒有沒有毒不是問題,只要她讓人拿進去的酒驗出有毒,那麼他就永遠的完了。
她一直期待著所有的陰謀被點燃的瞬間,直到——那個被指使下藥的婦人,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被強押著跪倒在府衙外頭的時候,她的心陡然一跳,一陣不安從腳底竄了起來。
第10章(1)
「那酒裡有毒!」那婦人高聲的叫著,尖銳的嗓音像一把尖刀,捅破了屋子裡其樂融融的氣氛,也讓本來懸著一顆心的吳知府心鬆了鬆,確定事情還是按照他吩咐的方向走。
夏公公臉上的笑意倏地斂去,直直拉下臉,冷聲命令道:「把人拉進來,我倒是要瞧瞧,是誰敢在這樣的時候造謠!」
吳知府在心底冷笑,心想著到底是不是造謠,等等就會分明了。
夏公公和兌州知州互看了一眼,在那名婦人被拉上來後,夏公公讓了位置,由兌州知州坐到上位進行審問。
「你胡亂造謠,若是平白的誣賴了人,這罪名你是擔不起的,你可知曉?」
婦人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官,連忙縮著頭,不斷說著自己沒造謠,然後想起了某人的吩咐,她連忙抬起頭,急促的辯解道:「大人!大人!我不是造謠!我是親眼看見了,朱家酒坊還有高家二房這是準備草菅人命,他們釀酒的水,全都是摻了禁藥的,那藥……我知道,是阿芙蓉!」
一句阿芙蓉,讓所有人全都騷動了起來,就算是夏公公也忍不住皺了眉頭,眼神不自主的往高辰旭的方向看去。
這扯到了禁藥,事情就沒有那麼好解決了。
前些年,這京城裡才鬧出了不少店家為了吸引來客,居然在茶水裡摻了阿芙蓉,最後飲得幾個大戶人家的子侄,全都成了癮,讓皇上大怒,就此下令這阿芙蓉為禁藥。
從此之後,就連藥鋪也不敢有人賣這東西,眾人是聞阿芙蓉色變。
而有幾年沒聽過這東西的消息,突然從一個鄉野婦人口中說來,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胡鬧!阿芙蓉已經禁了多久,就是京城裡都不見得有,你一個鄉下婦人又怎麼得見?」
婦人縮了縮身子,小聲的又道:「小婦人以前曾經種過幾株,那東西價格好,所以才識得,後來朝廷禁了之後,小婦人也是許久沒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