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一進了京,就不打眼了,到時候找準人送禮,別的不說,混個三、四品京官,也是一個相當好的門路了。
不提這時候吳知府心裡的算盤打得多響,對高辰恭來說,他平日裡頂多就是跟一些小吏說話,哪裡遇過吳知府這樣和藹的和他說話的時候,心中滿腔的激動,說到最後更是恨不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差沒把高家事全都抖落得乾乾淨淨,就連一開始的一點戒備都沒了。
吳知府看著眼前像只孔雀一樣不斷的想展露自己的高辰恭,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涼薄。
不說高家大老爺,就是這可能接手的大少爺也不過就是這種貨色,看來這高家……在利用過後,也沒有留下的價值了。
第8章(2)
吳學之再次端起茶準備表達送客的意思,雅間外頭卻突然傳出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吳知府知道自己的人不會這麼沒腦子的做出這種事情,所以這來人找的是誰,那就很清楚,不過他臉上倒也不惱,反而輕輕一笑。「瞧這把門敲得,看來是有大事了。」
他狀若無意,說出來的話卻有著挖苦的意思,高辰恭也不知道是真沒聽懂還是假裝沒聽懂,表情倒是頗為正常。
高辰恭沒讓門外的人進屋子,因為吳知府特地挑了這裡,又屏退左右不讓人伺候,顯而易見的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自然也不會不長眼睛的犯了人家的忌諱,所以他站起身來到門前,想著有什麼話兒就在門邊說說便罷,怎料一開門,就見到自家小廝一臉蒼白的站在那兒,手腳還微微發顫著,活像受了什麼驚嚇。
看著他這麼一個沒用的樣子,高辰恭就忍不住一肚子氣,低吼道:「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要不回去就先領十個板子!」若不是吳知府還在裡頭,不用等回去才十個板子,他這時候就得端死這個沒長眼的東西。
小廝倒也不是怕那十個板子,想起剛剛看到的東西,他都恨不得把吃過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大少爺……剛剛有人抬了人,來咱們的鋪子前頭鬧事!」
高家身為一個賣酒的大酒商,自然和朱家那種作坊和鋪子都連在一起的小作坊不同,自有一個獨立的鋪子在鎮上,就是在兌州城裡,也有一個明顯的高家酒鋪。
高辰恭愣了下,覺得這劇情似乎有些熟悉,他皺了皺眉,沒好氣的罵道:「就這點小事,還得這樣急匆匆的報給我聽?是做什麼吃的,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嗎?!」
小廝抖抖瑟瑟的又道:「大少爺、大少爺!這次不同啊,那人……是真死了!」
真死人了?!高辰恭心陡地一驚,終於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畢竟抬了人來鬧事和真的弄死了人可是兩回事。
「真死了人那就是大事,不過確定死了嗎?可別又是裝的。」他咬著牙,試圖想控制自己有些發顫的手腳。
不知道是因為聽見真的弄死了人還是因為想到這事情如果沒壓住,高家接下來的生意會有什麼下場,不管哪一種,都足以讓自己手腳冰冷了。
高辰恭看著小廝,壓低了聲音罵道:「既然死了人,就沒有報給大老爺聽,請大老爺出來主持大局?還是讓人把那死的人給抬走?府裡養了一堆下人是做什麼吃的!」
「大少爺……大老爺那兒有人去報了啊,可是大老爺正……就是沒個響應,我們的人想要靠過去,那一家子就哭得震天響,就我來的時候,連銀紙都撒上了,在鋪子外頭罵得指天畫地的,就是說咱家的酒讓人給吃壞了!」那景象,配上地上一個還閉不了眼的人,就是大白天的,都讓人覺得滲人。
小廝就算不把話給說完,他也知道他的好爹正在做什麼事兒了,他暗罵了一句老不修,也知道這時候不回去處理這事兒是絕對不行了,他咬咬牙,擺出一副滿含歉意的模樣。「知府大人,這家中臨時有些小事……」
吳知府也沒讓他把話給說完,擺擺手。「沒事,我這官衙裡也有些公務,正準備要告辭了。」說罷,他就起身準備離開,對於高家到底遇上了什麼事,也沒有多問,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高辰恭低著頭送走吳知府後,先是鬆了口氣,然後才後知後覺想到自己居然沒先搶著把這雅間的茶水錢先給了,忍不住懊惱低歎一聲。
「少爺!快走吧!」小廝急促的催著。
他搖搖頭,知道既然都已經失了禮,那也只能往後再補救了,又看著桌上吳知府並沒有拿走的那份「謝禮」,他又忍不住微微怔愣。
這吳知府還真是一個清廉的好官,居然把送的禮也給落下了,看來回去後還得好好打聽打聽吳知府喜歡些什麼才行。
小廝的催促讓他來不及深想,把東西拿著就急急忙忙的出了茶樓趕回鋪子裡去,在有心人的煽動之下,他不只沒將那些人給勸走,反而自己也被扔了一個臭雞蛋,搞得一身狼狽則是後話了。
不管高家酒鋪鬧出什麼樣的熱鬧,在關店休業幾天後,一個消息的出現,還是讓大家又把眼光放在高家的鋪子上。
三年一度的貢酒酒牌大選又來了,而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兌州府要先做一次小選,而這次篩選的題目是「陳釀」。
這個主題並沒有太破格,畢竟能夠成為有名的酒商,哪裡沒有一些拿得出手的陳釀?不說別的,就是朱家酒坊裡,也存有一些五年以上的好酒,只是若是要拿這些去小選,不用看別人的酒是什麼模樣,朱蘋兒自己就知道行不通。
高辰旭也喝過不少酒,陳釀自然也是喝過幾回,但是他自己覺得那陳釀就是容易上頭外,味兒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樣,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所以並不懂她為什麼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緊緊皺起了眉頭。
朱富貴和高賜福兩人看著高辰旭那一臉不明所以的模樣,前者是冷哼了聲,後者則是覺得丟臉極了,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都是他教子無方啊!以前總想著有長子可以承擔一切的家業,這方面對於么子就沒有過多的要求,結果現在在親家面前鬧出了這等的笑話來。
「臭小子!你懂個什麼!」高賜福先教訓了兒子一句,才開始解釋,「什麼叫做陳釀?就是拚一個酒商的底蘊,一種酒要存得住,不是要有陰涼好地蓋的地窖,就是要有辦法存冰來保持,否則一般的酒,你要怎麼擺放才能夠熬過那好幾十年?!不,也不用多,就是熬個五年那也得花上多少心力?尤其是前兩年,咱們兌州遇上了乾旱,雖說還不至於逃難去,但是那年就是咱們家不缺銀兩,那年的酒窖裡,因為過熱,新酒都快存不住了,更別說那些陳釀,也扔了好幾罈子,為的是什麼?還不是因為那些酒雖說已經放在酒窖裡,但是老天爺不賞臉,把地烤得跟炭一樣熱的時候,酒窖除非挖得更深,要不然還是多多少少會受了影響。」
朱富貴也忍不住搖頭。「高家大房也不知道是誰想出的陰損主意,這回別說我們,整個兌州能夠拿出五年以上陳釀的,大約不會超過三家,就兌州府這兒,可能除了高家之外,就再也拿不出手。」
高辰旭可不相信。「不可能吧,只不過區區一個陳釀,拿得出手的居然只有這幾家?」
「要不然你以為陳釀是誰都能夠拿出來的?」高賜福的白眼都快翻過頭了。
「如果單只是酒,大戶人家自然拿得出來,但要是選上了,大戶人家存的那些酒,有可能供得足宮裡的需要嗎?」
高辰旭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時候,看著好不容易能夠見上一面的朱蘋兒,忽然又很有信心的說道:「反正我就信蘋蘋能夠拿出東西來度過這個難關。」
朱富貴看著正在沉思的女兒,就連高賜福也帶著希冀的目光看了過來,雖說他們也不指望著她真正能夠想出辦法來,但總也是個希望不是?
朱蘋兒一抬頭就見到三個大男人全都用期盼的眼神望著她,她眨了眨眼,再思忖了自己剛剛寫下的配方後,心中多少也有些想法了,只是要達成,還得要有點運氣才行。
「我剛剛是想起了曾經配過的一方酒,那酒就算是剛釀起來,喝起來也有著陳釀的香醇,只不過當初那配方有些難得……」
朱富貴想了半天,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家女兒有釀過這種類似陳釀的酒,他板著一張嚴肅的臉問:「蘋兒,咱這手藝人,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你可不能隨便胡說啊!這酒就是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那才能夠越來越醇,越來越香,這用配得就能配出來的酒,真能做得出來嗎?還有,你說你釀過,我怎麼從來都沒看過也沒嘗過?」他也不想這樣懷疑自己的閨女,只是對釀酒的認真,讓他必須要提出這樣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