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插進去一旋,小手立即被一隻大掌握住。
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軍?」
聽到她不是很生疏的叫他的全名,屈衍軍心裡好過了些,順勢打開門,把她一起拉進小公寓,然後像個國王般在唯一的一張沙發上坐下。
「你……你怎麼來了?」她還沒從驚嚇中清醒。
「我不能來嗎?」說話的同時,一雙利眼還在環視這間小套房是否有男人出入過的痕跡。
「你不是說不會來追回我?」想到他說這句話時不可一世的神情,她忍不住扁嘴。
「我不是來追回你。」長腿交疊,雙手扶著把手,守株待兔許久終於見到她,加上這房內只有她的東西,他顯得很輕鬆。「我並不承認我們分手了,所以不用特地追回你。」
她翻了個白眼,虧她還深受他的歌感動,這男人根本狗改不了吃屎!不過由他緊繃的表情,她似乎看到了他極力壓抑的……緊張。
「你看什麼?」他不太自在的換了長腿交疊的方式。
裘暖差點就當著他的面噴笑出來,但知道他好面子,所以忍住。他根本很怕她真的不要他,還裝得一副了不起的模樣呢!
「你來做什麼?」她不再就分手的話題窮追猛打,因為他現在就像顆脹到極點的氣球,一戳就破,肯定惱羞成怒,她不想平添爭端。
她突然發現,他的自尊與自傲,是建立在心虛與恐懼之上,而他的心虛與恐懼,是為了她。
這個男人,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還滿純情的,像個彆扭的大男孩。
「我來,只是覺得……」接下來的話很難說出口,他清了清喉嚨,掩飾難堪的表情。「之前我們吵架,我賭氣跑到美國,確實有疏失,這是我的錯。」
「只有這樣?」她明知故問。
「那個……還有我之前的態度。是不太客氣。不過你知道我一向郡是如此。不用到分手那麼嚴重。既然你希望我對你好一點,我會試試看。」
連道歉都姿態這麼高,真令人無言以對,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緊張,再加上他看起來放鬆,實際上僵硬的姿態,她說不定會轟他出去。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她聳了聳肩,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話。
但屈衍軍顯然以為自己得到了特赦,一把將她拉到腿上,低下頭就要回味她令人著迷的紅唇。
「等一下!我說你可以碰我了嗎?」她擋住他的臉。
「怎麼不行?」想要她的急切令他的聲音粗啞。
「你的道歉一點誠意也沒有,而且我說分手是認真的,你現在頂多算是……」她推開他起身,遠離一大步。「……留校察看!」
原本想當場將不滿吼出來,但想到這一吼可能又會將她吼沒了,屬衍軍硬生生收斂住脾氣。
「那你要怎麼樣才感覺得到我的誠意?」聲音像在齒縫裡逼出來,瞧她仍是不肯妥協,他在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一個小盒子給她。「這個行嗎?」
「你又要用珠寶砸我?」她有點失望,沒有接過。「你覺得這能換到什麼,我的委屈求全?」
「這不是珠寶。」唉,果然被他猜中,她根本不喜歡珠寶。「你接過去看看!」
她拿過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枚一分的美元硬幣。
這是什麼意思?由高級珠寶到一分美元,算是大大的貶值嗎?
「這是我在美國賺的第一分錢。」他認真的解釋。「大學畢業後,我父親很氣我走演藝圈這一行,我賭氣飛到美國,天真的想靠走唱維生,但我站在時代廣場旁唱了很多天,還唱到被警察追,只有一個小朋友給了我這一分錢。」
他的表情變得凝重,緬懷那段時光。「所以我失敗了,回到台灣甚至不能回家,我告訴自己再怎麼苦也要重新開始,終於,現在我光榮的登上了美國的舞台,從失敗的地方,再站起來。」
他看著她,很專注的看著。「這分錢對我意思重大,就像你一樣……」對他意義重大。「希望你好好替我保管。」
裘暖緊握手中的盒子,內心受到的衝擊,幾欲令她不能開口。
「你很卑鄙。」她突然說。
「為什麼?」他皺起眉。怎麼他的奮鬥血淚史在她聽來是卑鄙?
「你在取我的同情,想讓我原諒你。」她當真大受感動,他實在太詐了!
「不是,我送你這枚硬幣,是因為我想……這是對我最重要的東西,什麼珠寶都比不上。」
「你太可惡了!」她又扁嘴。「想用甜言蜜語讓我心軟。」
「……」屈衍軍只能無力的看著她,女人真難討好,天知道他連糖都很少吃。
「所以,你還是留校察看!」她嬌蠻的撇過頭,今天的他,已經算是破天荒的放低身段了,但為了兩人的未來,她還要再觀察一陣子。
這代表她不接受他的禮物?屈衍軍雖然失望,但不致絕望,他輕歎口氣起身想走,沉鬱的臉色卻馬上因她的下一句話而光亮起來。
「不過,你可以留下來吃一頓飯,算是我的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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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暖這才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
她給嚴軍下了個「留校察看」的評語,他當真就賴在她的小公寓不肯走,最後她索性回房倒頭大睡不理他,他居然也能把她客廳的小桌子搬開,呈大字形睡在地板上。
自認很能睡的她,到中午十二點也不免被餓醒,但這個連當地毯她都嫌凹凸不平的男人,竟然還癱在那兒,還微微打呼呢!
「軍!」她蹲下身,搖搖他的手,想叫他別擋路,卻被他一手抓住,猛地往懷裡摟,然後一記火辣辣的吻就覆蓋上來。
她徒勞無功的掙扎,敲打他的肩,直到他終於放過她。裘暖氣喘吁吁的瞪他,卻發現剛才的吻只是他的反射動作,這男人根本還沒醒。
有這麼累嗎……她無奈的被他抱在懷裡,只好開始研究他略微憔悴的睡容,黝黑的皮膚居然還看得出黑眼圈的痕跡。他前兩天才從美國回來,時差可能都還沒調,要煩惱她的事也就算了,還不知道在她家門口待了多久,難怪他累成這樣。
輕輕推開他想起身,他卻不放手,被她的動作震得眼睛微瞇,再加上刺眼的光線,他猜想天亮了。
「早上了嗎?」他聲音瘖啞。
「中午了。」她推著他。「你放開我,我餓扁了。」
「唔……我也餓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起身靠坐在牆上。「我要照燒雞腿飯,醬汁不要太鹹也不要太甜,不要灑芝麻,配菜不要有醃蘿蔔……」
點菜到一半的男人似乎覺得氣氛不對,勉強睜開眼睛,就發現他昔日的奴隸正杏眼圓睜的瞪著他。
留校察看!他登時清醒,頭腦一陣發麻,冷汗都要飆出來。
「我是說,當然是我自己去買。你要吃什麼,我幫你買回來?」他硬是轉了話鋒。
瞧他轉得這麼硬還面不改色,裘暖憋住笑。「不用了,我和人有約,要出去吃。」
「有約?」這下他精神徹底來了,只差沒跳腳起來。「誰?那個臭老外?」
「什麼臭老外,人家有名有姓,你可以稱呼他湯尼。」她不理他,逕自回房,等她再出來,已經換了一身俏麗的洋裝,手上還拿了張CD。
然而,她沒有出門,反而筆直向他走來。
「你不是要出門?」想到自己留校察看的身份,他臭著臉,一股鳥氣梗在胸口,都快窒息了。
聽聽這賭氣的話,裘暖越來越佩服自己的定力,居然能不大聲狂笑。「對,我要出門了,這個麻煩你簽一下。」
他悶聲接過CD,赫然發現這是他的美國專輯,表情當下變得詭異。
「你怎麼會有這張?這台灣買不到!」
「這是湯尼的,他好像滿喜歡你。」她聳聳肩。「想不到你在美國真那麼紅。」
也只有你這沒良心又和社會脫節的小妮子不知道!他忍住想向她證明自己名氣的衝動,先問了他最在意的部份。「你聽了這張專輯?」
「聽了。」櫻唇勾出微妙的笑,逼近他。「尤其是『摯愛』這首歌,很耐人尋味喔。」
「咳!那是我隨便寫的。」俊顏微赧地別過頭,口氣仍是強硬。
「原來如此啊,我還以為這歌詞別有意涵呢!裡面有一些場景的描述,好眼熟喔,不知道在形容誰……」她竊笑著瞅住他發紅的耳根。
「那不重要!」他粗魯的打斷她。「重點是,那老外拿我的CD給你做什麼?」
「簽名啊!人家千里迢迢來台灣,還帶著你的唱片,所以我想,你替歌迷簽個名應該不為過吧?」
屈衍軍二話不說把唱片丟還給她。「不簽!」
「為什麼不?」她雙手叉在腰上,準備好好算帳的模樣。
因為他吃醋!
不過他當然不會承認。「我不隨便簽名的。」這倒是真的。「嚴軍在市面上流通的簽名照和簽名唱片不會超過一百張,我只有特殊情況才會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