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樣的容貌身形,但內裝的性格卻是如此截然不同,剛認識之時,傾心多少是有些意外,只是她沒對任何人講過。
更何況真正讓人吃驚的也不止是個性上的差異問題,最最讓人想像不到的,是這般開朗豪爽的人,竟然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門派——冥門的總舵主。
冥門,茶館小樓裡說書人的最愛。
傳說冥門擅長使毒,天下最歹毒或是最邪門的毒藥,不管是怎麼個稀奇古怪的毒法,他們全製造得出來。
傳說也說,由於使毒這事於江湖中不夠光明磊落,是以冥門不同於其它門派的大鳴大放、廣收門徒,反而行事低調隱晦,若沒門路指引,沒有人能正確地說出冥門於各地的堂口在哪,都是有需求的人,自行想方設法地求到這特殊的門路,才能得到冥門的特殊藥物。
第1章(2)
傳說。
冥門的很多事,一向都是傳說。
由於一貫性的神秘隱晦,江湖裡,除了知道冥門人多數姓冷之外,其它的再也沒有什麼事是讓人摸得著頭緒。
這般多的傳說,要再加上:每每出自冥門的藥物總是造成傷亡慘重、藥石罔效、無人能解,這如何不造就冥門在江湖裡極其特殊的地位?
地位如此特殊,行事又是這麼神秘難料,理所當然的,這樣的冥門自然成為了說書人的最愛,而牧傾心對座的男子,看似爽朗無害,卻正是這神秘組織的人,還堂堂穩坐著總舵主位置。
讓人很難相信,是不?
但得知這秘密的身份,傾心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畢竟……她那不苟言笑的姊夫都能是江湖尊稱的毒王,還掛著一個冥門門主的名號,那他的胞弟肩任總舵主之職,好像也不是件太讓人意外的事。
而,經由瞭解之後,傾心很早就發現了這件事——
江湖中最最神秘的冥門,運作方式說穿了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由有毒王之名、實則是毒物研究狂的哥哥掛名門主,負責研發、並且供應各種刁鑽難解的藥品。
至於孿生兄弟中的弟弟——冷之滄,就是肩負這組織的總舵主一職,專門處理這神秘組織在營運上的種種事務與問題。
在失蹤事件發生之前,牧傾心雖芳齡十七,卻已是牧記這等全國性連鎖字花店的實質掌權人,她很能理解身為一個經營者會面臨怎樣的繁忙,也因此她由衷的感謝……
「這宅子要不是有你幫忙看著,心兒恐怕真要無家可歸了。」她說。
面對她的感激之意,冷之滄爽朗一笑,不以為意地說道:「妹子你說那什麼話,應該的事。」
搖頭,傾心正色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應該的事,更何況身為冥門的總舵主,您本身的事務就很繁忙了,卻看在姊姊的面子上,還要留心為我打理這個家……」
「說哪兒的話。」冷之滄攔下她的話語,先行說道:「先別說我欠你一次的事,我冷之滄認你這個妹子,可不光是因為小嫂子的關係。」
兩人之間的關連,最初確實只是因為彼此手足結成連理,讓他們有了一層姻親的關係。
但人跟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般的奇妙。
即使,最初只是一個小小的連結點,但隨著時日的過去,兩人處事的態度、看事情的眼光跟做事的手法都極為相像,讓他們兩人惺惺相惜,慢慢也開始有商有量了起來。
這事沒幾個人知道,可他們兩人的交情確實是在檯面下愉快的培養與建立,直到她失蹤前的一個月,兩人甚至想過,是不是該選個黃道吉日,來燒張黃紙,好正式認對方作兄妹?
「當初只是沒找出時間來燒黃紙,但我是真心把你當妹子的。」冷之滄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遲疑地問:「這一段你該不會也忘了吧?」
見他有所遲疑,牧傾心噗哧一笑,直道:「記得、記得,滄哥哥先是因為姊姊的關係,對我愛屋及烏、照顧有加,後來見我冰雪聰明,愛才惜才的嘛……這當然是騙人的,哈!其實滄哥哥是沒人可以大聊生意經的關係,所以想拐心兒陪您燒黃紙,這樣才有人聽你那滔滔黃河水一樣的生意經……」
冷之滄失笑,伸手敲敲桌面,提醒道:「喂喂,光說我?以前你的那本經也不見得比我小本啊。」
說到這生意經,一抹陰霾自那張精巧秀美的嬌顏浮現,牧傾心輕歎,說道:「現在牧記的情況這麼差,要再弄回原來的規模,還得看幾分運氣,也不光光只是計劃就能成事。」
冷之滄端起粥品,慢慢吞吞地嚥了兩口粥後,沒接應她的話,反倒繞回先頭的話題,說道:「總之,妹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出了事,能幫的我一定幫,字花樓的部分,有你家族長輩搶著管事,我是不方便出面,但幫你看住這個家等你回來,這我好歹還能做到,真的算不上什麼。」
看他迴避,牧傾心瞭然於胸。
她知曉請他代為收集的情報,結果必是不如人意,但她卻沒因此而自亂陣腳,不但沒催促他,反倒跟著小口喝著湯品。
一時,無人開口,直到冷之滄放下碗……
「小嫂子一直就很擔心你。」他說。
「我知道。」牧傾心點點頭。
自從她返園的消息送出之後,她家的姊姊可以說是第一時間就揪著姊夫趕了回來,姊妹重逢時的一場大哭是少不了的,因為擔心她這個做妹妹的,還一直待到前兩日,據說侄兒在谷裡想娘想得緊,但實際上應該是姊夫忘不下他丹爐裡的藥,這才讓姊夫給帶回淵峰谷。
「小嫂子擔心的不止是你先前時的下落不明。」冷之滄知她沒聽明白。
「我知道。」牧傾心又點了點頭,說道:「那些消失的記憶,我怎麼都記不起來的那些事,也很讓姊姊憂心。」
「她跟你不一樣。」冷之滄客觀地評道:「你有那才能手腕,佈局經商對你來說只是費些心思的事,跟那些個貪心的家族長輩抗衡,取得各方勢力的平衡對你來說,甚至就像是遊戲,我知道你,越困難的局勢,越像是等著你克服的挑戰,讓人樂此不疲。」
頓了頓,冷之滄再道:「可小嫂子的想法很簡單,她一直覺得,保住你們爹親留下來的產業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們兩姊妹的平安,你們兩個人都能活著,保住牧家的血脈,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面對他這一番話,牧傾心沉默了好一下。
「滄哥哥,你就直說吧。」她開口,單刀直入地問:「情況糟到什麼地步?牧記字花樓沒得救了嗎?」
牧傾心的記憶其實一直停留在馬車翻覆之前,她急需要補足這三年來的大小信息,因而請冷之滄設法收集牧記字花樓在各地的營運情況,以及其它一併相干的各種情報。
這一個多月來,她等著消息,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三年,畢竟是三年了……
幾個叔叔從以前就對字花樓的經營權虎視眈眈,她在的時候就得費精神來平衡幾個叔叔間的鬥爭了,一旦少了牽制,幾頭猛虎出了柙,還能有什麼好結果?
更何況是三年,足足有三年的時間讓他們吞食?
想來……
當年由她爹親手打造下來的牧記江山,這會兒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隔行如隔山。」冷之滄一臉抱歉地說道:「字花樓的生意我不熟悉,加上我一個外姓人也不好干預這種家族事業的爭產行為,所以在這些人出手、無形侵吞掉你們兩姊妹的家產前,我只能先出招,把傷害降到最低。」
瞞了近一個月,冷之滄直到這時,才娓娓道出這些年,他頂著小叔的身份,藉著得到小嫂子全權委託處理的名義,陸陸續續將各地牧記字花樓的產權跟經營權標上價碼,賣給幾個搶著經營權的牧家人的事。
牧傾心很冷靜,在他講解整件事的過程中,表現得極為冷靜。
「所以……滄哥哥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爹親的字花樓是沒辦法再回來了,因為都讓這些人給改了名,各自去經營了。」她下了結論。
冷之滄默認。
「所以這陣子滄哥哥在忙什麼?」牧傾心好奇地求教。
她知道他這一個月來並不是閒著沒事做的,要不,他也不會拖到姊夫都帶著姊姊回淵峰谷去了,直到昨兒個半夜才姍姍出現。
畢竟是一家人。
雖然講究起來,是沒實際血緣的姻親關係,但總的來說,還是一家人。
若不是有什麼要緊事兒,又哪會一家人難得能聚在一塊,卻不一起吃個飯的道理在?
「這事兒,是小嫂子交代給我的任務,跟你有很大的關係。」雖然不是很容易,但肩負說明大任的冷之滄知道還是得有個開始。
「喔?」聽他這麼說,牧傾心更加好奇了。
「這陣子,我一直在幫你物色房子,要幫你找個好住處。」他說,也先一步解釋道:「不是這裡不能住人了,而是為了你好,得換個地方……按小嫂子的意思,最好從此隱姓埋名,重新過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