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房子,是鄧子弦給她的唯一禮物。
這間三房兩廳的高級住宅,所有權登記在她名下,她當時曾拒絕收下,但終究拗不過鄧子弦的堅持。
沒想到如今這裡竟成了她安身立命的住所。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猜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她住進了這裡。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她從期盼到徹底失望,因為他再也不曾踏進這裡一步。
關於他的一切,她都聽杜曉山說了,說他和王佳柔分手了,正瘋狂的在找她,只是,她仍決心要離開他。
「怡伶,子弦都已經跟佳柔分手了,你真的不回去找他嗎?」
落地窗前,日落的雲彩異常美麗,杜曉山和陸怡伶對坐,她喝茶,他喝咖啡。
陸怡伶搖頭;日影下,她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
「就算子弦跟佳柔分手,我和他還是不可能,何必呢。你千萬不能告訴他我住在這裡,否則我會連夜搬走,讓你們找不到我。」
「子弦要是知道我知情不報,一定會宰了我。」杜曉山一臉苦惱;因為清楚怡伶的脾氣,知道她說到做到,所以他根本不敢當報馬仔去通風報信。
「那你就不要讓他知道。」陸怡伶溫柔的撫著肚子;這是她堅持快速離開鄧子弦的另一個原因。
「子弦明明很聰明,為什麼這次會這麼笨!這房子是他買的,他難道不會過來看看嗎?還整天在那裡唉聲歎氣!」杜曉山猛灌了一口咖啡。最近的他很紅,很像張老師,要到處排解別人的心事。
「他不想來觸景傷情。況且,他認為以我的脾氣,這麼死硬派的,是絕對不可能住進來這裡的。」陸怡伶自嘲的說;關於外頭的風風雨雨,於她已無關緊要了。
「你為什麼肯住進來?」杜曉山順著她的話問。
「因為我沒有其它地方可去呀。」她說的是實話。「我現在可是失業當中,要再多花一筆錢去租房子,我可沒有那個能力。」
況且,她不想離鄧子弦太遠;這個家裡還留有他的味道,這也是支持她一個人過日子的動力。
杜曉山點點頭,很是理解。「說的也是。出門在外,凡事得省著點。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我已經在柏楠那邊幫你問到工作了。」
「真的?」陸怡伶開心地笑了。「我現在最需要這種好消息了。」
「不過,可能要委屈你了,只是個助理的工作,薪水沒辦法跟你在鼎盛時比。」她的笑容很迷人,杜曉山眼神閃了下,幸好他的定力夠,就跟他的人一樣,是座穩重的大山。
「沒關係,有工作就好。我不求太多,只要能讓我溫飽。」更重要的是,有了固定的薪水,她就可以按月還債。
不是她狠心,而是她真的無法可想了。銀行不可能會再借錢給她,她只好用這方法逃離母親,她不想背債過一輩子。
「明天我帶你去柏楠那,他還不知道你跟子弦的事,如果你想說,再自己告訴他。」杜曉山只能盡力幫陸怡伶,誰讓他是子弦的好兄弟,怡伶的好朋友。
「曉山,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既是好同事,也是好朋友,況且你還是子弦心愛的女人,我當然得要照顧你。說到底,這都是子弦的錯,他不該讓你受這種委屈的。」
「是我心甘情願的,他沒有錯,真的!他對我很好。」對子弦,她沒有恨,最多也只是淡淡的怨。
「你人太好了,全世界大概找不到幾個像你這樣的女人。」
「你一定不能讓子弦知道我住在這裡,我不想造成他的困擾和負擔。」她再次強調,因為她肚裡正有個生命在成長。
「我明白,我不會告訴子弦的,讓他吃吃苦頭也好,否則他不會懂得珍惜你。」杜曉山語重心長的說。
「我只想找個離他最近的地方,然後慢慢習慣沒有他的日子。」陸怡伶說得苦澀,但揚唇微笑問,又有說不出的堅強。
「好啦,反正我是挺你的,你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杜曉山很有義氣的拍胸脯保證。
陸怡伶扯唇苦笑。愛一個男人有多深,她就傷自己有多重;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這麼愛鄧子弦,愛到甘願為他付出一切。
她知道,離開他需要勇氣;但,得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離得開?或許,她至少需要有一百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才能離得開吧。
之所以願意就這麼和他斷了音訊,是因為想看他出人頭地,想看他幸福過日子,想看他完成夢想,坐上鼎盛接班人的位置。
一切全是為了他。
第9章
寒冬的腳步遠離,春風舞動過後,艷夏接踵而至。
這期間,鄧子弦在董事會中的地位逐漸消退,鄧子豪的勢力卻日益擴張。
很明顯的,在家族派系鬥爭下,加上鄧子弦少了父親這座靠山,更因為他的自我放棄,導致他在集團內的權力越來越小。
雖然他仍是鼎盛飯店的行政副總,但原在他底下最重要的人力資源部門如今已歸屬到鄧子豪手中。
人情冷暖由此可看出。他這個鄧家大少爺,在和王佳柔正式分手後,加上他已經不出席任何公開場合,已不再是媒體寵兒,在公司的地位自然直線下降。
一連串的打擊讓他看透世情冷暖,也無心於工作;他這才知道,原來名利及地位都是虛假的。
他的人生至此已毫無意義,就算坐上總裁大位,他還是不會快樂,即使仍活著,也與行屍走肉無異。
以前一天工作十六小時,卻還是精力旺盛;現在的他,居然天天準時下班。
進了電梯,這才發現裡面有他最不想遇見的人。
「子弦,你要下班了?」鄧子豪故作驚訝,看了一眼鄧子弦手中的公事包,嘴邊淨是輕蔑。
「嗯。」鄧子弦一臉無所謂,因為他已經懶得跟鄧子豪斗了。
「你真是好命,不像我,還得去跟財經官員開會,討論大三通的議題。」鄧子豪一臉得意。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工作輕鬆嘛。」鄧子弦涼涼的回應。他也是到最近才醒悟,以前花那麼多力氣跟這種人鬥,根本是在浪費生命。
「我好羨慕你哦,底下管的人少,卻可以坐領高薪。我會跟爺爺多說幾句好話的,看能不能讓你多管一兩個部門。」鄧子豪話裡帶著譏刺。
「謝謝。那就拜託你了。」鄧子弦微點了下頭。
電梯很快到達地下三樓,鄧子弦跨步走了出去;鄧子豪疾步追上,擋在他面前。
「鄧子弦,這很不像你,你應該要跟我對槓才是。」鄧子豪滿臉怒意。
「鄧子豪,沒有人陪你鬥,你很無聊是嗎?」鄧子弦淡淡笑問。
「沒錯!沒人斗有什麼意思。你這樣罵不還嘴的,真的很讓人討厭!」鄧子豪言詞鋒利地說。
「我懶得理你了,隨便你要怎麼樣,我無所謂。」鄧子弦走過鄧子豪右側,跨步離開。
「你……鄧子弦,你真的很讓我失望!」鄧子豪自討沒趣,只好再搭乘電梯上樓。
鄧子弦聳肩。反正懂他的人已經離開了,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走到車旁,按下遙控器,他想著,今晚又要怎麼度過?
他再次按下遙控器,鎖上車子,然後往安全梯方向走去,漫無目的的走在紅磚道上。
他在街上四處亂晃,不想吃飯,也不想回家。
回想過去這八個月來沒有她的日子,他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麼過的,天天像是沒有靈魂的稻草人,記憶始終停留在她還在他身邊的日子。
走過一條又一條街,夜幕早已低垂,霓虹燈、路燈閃耀著人世間的光彩,他這才發現,他竟然走到了一棟大廈前。
樓高十八層的宏偉大廈,四周被大樹圍繞。他的呼吸一窒!想起了兩人在那新房裡的歡愛,那是兩人的最後一次。
他一直在避免想起這間房子,也不想著手去處理,因為每想起一次,他的心就跟著痛一次。
他緩步走向警衛室,警衛立刻探出頭來。「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是二十號的住戶。」
「是嗎?我沒見過你。」警衛一臉懷疑。
「我很久沒來了。」鄧子弦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大串鑰匙,其中兩支是這房子的鑰匙。
「先生貴姓?我得查一下。對不起,我不能隨便放行。」警衛堆起抱歉的笑意,翻查著住戶資料。
「我姓鄧。」
「鄧先生,對不起,屋主姓陸,你是她的朋友嗎?」警衛再問。雖然這男人相貌堂堂,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是,屋主姓陸,我是她朋友。」鄧子弦苦笑,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我有她家的鑰匙,還有這裡大門的晶片卡。」
「這樣呀……」警衛一眼就認出那專屬於大廈的晶片卡,只不過這男人實在眼生得很,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先生,麻煩你押個證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