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皇上不能憑殷遠三言兩語就定了民女的罪,殷遠空口無憑,根本沒有實證——」
「要是殷遠說的話是空口無憑,那麼就讓我來補充吧。」
門外的聲嗓教大定皇帝和殷遠同時怔了下,下一刻,門被推開,走入的人正是周呈曄。
徐映姚皺起眉,印象中不曾見過這個人,壓根不知道他是何來頭。
「好久不見了,呈曄,不是發過誓不進豐興城?」大定皇帝懶懶地看向他。
殷遠驚愕地看向周呈曄,疑惑皇上怎會對他如此熟悉。
「我家妹子出事了,我能不來嗎?」周呈曄笑容可掬地道。
「你家妹子……周凌春是你妹子?」
「是啊。」
「來人,賜轎,差人將周凌春送回。」
大定皇帝開了聖口,確定周凌春不會再有任何事,殷遠心頭上的石頭終於可以卸下,早知道周呈曄出面就可以解決,方才該拉著他一道進宮。
「多謝皇上恩典。」周呈曄朝他施禮。「不過,皇上,咱們還是來談談徐家吧,當年徐映姚與殷遠作,我也在場,可以證明殷遠所言不假。」
「你……」殷遠直睇著他,想起初次見到他時也覺得他眼熟,如今經他這麼一提,仔細回想後想起——「你是大燕的盤龍將軍!」
當初高家能夠奪回天下,聽說是身邊有著一文一武的能人,而這兩個人都是從大燕投靠的朝中官員,一個是周奉言,另一個竟是他?!
徐映姚聞言臉色蒼白了起來,渾身不住地抖著,只因當初負責收下鐵沙的正是鎮守京師的盤龍將軍……
「想起來了?」周呈曄睨了他一眼。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徐映姚與殷遠明面上支持朕起義,可背地裡卻通敵,是不?」
「確實是如此。」
第15章(2)
「來人啊,將徐映姚和殷遠押進刑部大牢候審。」
「且慢。」周呈曄徐步走到大案前,與大定皇帝對視。「皇上可還記得當初平定燕亂,重取天下時,皇上答應我一件事?」
「朕已經放了你妹子了。」
「有御匾在,皇上能不放嗎?我現在要保的人,是殷遠。」
大定皇帝微瞇起眼。「朕倒不知道你和殷遠有交情,還是你尚不知他已經休了你妹子的事?」
殷遠聞言,心底惱著卻不敢作聲。皇上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亂,不除去他,心底是不會甘心的。
「我知道,家人捎了書信,所以我才會趕來,但箇中原因我會回頭問清楚,就不知道我現在能不能先帶殷遠離開?」
大定皇帝雖有不滿,但還是應允了。「可以,但朕希望你得空就進宮,朕已經多年未見到你了。」
「我回巴烏城之前定會進宮,而後我得回去繼續守著周家的祖墳,這是我永遠不能磨滅的罪。」
大定皇帝知道他不進豐興城,是因為當年他為他帶軍征戰,所以累及家人無法避險,因而不願再成為他的左右手。
「去吧。」
「叩謝皇恩。」
周呈曄帶著殷遠退出御書房,至於徐映姚會落得什麼下場,之於他們壓根不重要,和候在外頭的周奉言隨口談了幾句,兩人隨即離宮,就為了要送周凌春回周家。
烈日如火,走在大街上猶如踩在烤火的石板上,然而聚集在周家人身邊的百姓卻還是一步步地跟著。
周凌春木然地走著,驀地踉蹌了下,身旁的周呈煦眼捷手快地扶住她,驚覺她通體冰涼。
「四哥……我好冷……」周凌春氣息紊亂地道。
「好冷?」周呈煦心底更冷,這烈日之下怎麼會冷?「二哥,凌春不對勁,你快來瞧瞧!」
後頭的周呈曦快步走來,一把按在她的手腕上,神色越發驚慌。「動到胎氣了,不成,不能再讓凌春走動,她得要趕緊躺下!」
周呈陽快步上前打算跟官爺求情,就見更前方似有太監和官員走來,教他不禁怒從中來。
「三哥,我去跟他們說那鐵具是我私藏的,讓他們放凌春姊走。」周錦春早已經哭腫了雙眼。
「你去說有用嗎?」周呈曦一想到她是始作俑者就想掐死她。
「可是……」
不一會,人已來到面前,周呈煦戒備著,甚至已經打定主意,只要一有機會立刻抱著周凌春逃出。
「皇上有旨,周氏當鋪大朝奉查無私藏鐵具一事,即刻賜轎,送回周府。」太監尖聲喊道。
一旁的廉尚書向前,朝偎在周呈煦懷裡的周凌春道:「周當家已經無事,可以回府了。」
周凌春虛弱地瞇著眼,一會才認出他——「廉爺?」
「正是,周當家看似身子不適,還是趕緊回府。」
她想應聲,下一瞬間蒙是有什麼從體內脫落,大量的濕意自下|身流出,彷彿僅剩的體溫也跟著流失,眼前一片花白。
「凌春、凌春!」周呈曦瞧見她的羅裙染上一片怵目驚心的紅嚇得大喊。
周家人趕緊擁上前,周錦春哭跪在周凌春面前,就連周繡春也錯愕得說不出話,只能碎聲喊著,「趕快帶凌春姊回家啊,快!」
周呈煦抖著手將周凌春打橫抱起,剛將她擱進軟轎裡,後頭便爆出殷遠的吼聲,幾乎是同時,殷遠和周呈曄已經來到他們面前。
「凌春……為什麼流了這麼多的血……」殷遠直瞪著染紅的羅裙。
「凌春動了胎氣,得快送她回去!」周呈曦喊著。
「胎氣?」殷遠惱火地瞪著他。「我不是說了不留她腹中胎兒嗎?為何還有孩子?!」他沒有姻緣,沒有姻緣怎會有子嗣!這個子嗣會害死她的!
周凌春費力地微張眼,看著他一身大紅喜服,淚水痛苦的滑落。
原來他真的不要孩子……原來他真的要迎娶徐映姚為妻……
「別說了,先送凌春回去!」周呈曄沉聲一喝。
「送往殷府,殷府比較近!」
拉下了轎簾,周凌春縮在周呈煦的懷裡無聲流淚。
這就是她要的答案?太痛太痛了……
「小姐,別哭,就快到了,再忍忍。」周呈煦笨拙地安撫著。
周凌春沒有開口,只覺得好冷、好冷……她快要捱不了了,她沒有時間悲傷自己的愛情,她必須跟家人好好的告別。
一行人快速地將周凌春送回殷府,歲賜和羅硯一見這陣仗,立刻引轎子直接進守祿閣,殷遠的寢房。
「要什麼藥材,快說,我趕快派人去準備。」將周凌春抱到床上,殷遠讓周呈曦坐在床畔替她診脈。
周呈曦一按脈息,隨即道:「老三,去把我的金針盒拿來,快!」
周呈陽聞言,幾乎是足不點地朝外疾奔而去。
殷遠一聽要拿金針就知道狀況不佳,渾身不住地顫抖著,炎夏裡,他冷汗淋漓,幾乎快要站不住腳。
「二哥,對不起,我一直讓你擔心了……」周凌春眼神突地清明起來,氣若游絲地道。
「沒事沒事,你別說話,再忍一下,一會就沒事了。」
「大哥……」
「別怕,大哥在這兒呢,特地為你破例踏進豐興城。」周呈曄走來,輕握她冰冷的手,心底的不安不斷地蔓延著。
「謝謝大哥為我種下一大片柚林,可我不希望大哥一直是孤獨一個人,找個好姑娘成親吧。」
周呈曄皺起眉,直覺得她像是……
「四哥。」
「四哥在這,小姐。」周呈煦趕忙走來。
「四哥,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我好久沒聽見你叫我凌春。」
「好,凌春,四哥的好妹子,等你身子好了,四哥帶你去爬樹。」周呈煦忍著淚水說。
周凌春笑了笑,道:「四哥,你還有兩個妹子,錦春、繡春……」
站在角落裡的周錦春和周繡春趕忙上前,兩人早已經哭成了淚人兒。
「錦春,只要你知錯能改,我就既往不咎。」
「凌春姊……」周錦春跪在床前哭泣著。
「大哥,我以周家大朝奉的身份,指定錦春為下任大朝奉。」
周錦春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聽見周呈曄道??「那是很久以後的事,待你調好身子再說。」
「錦春是下任大朝奉,三哥會好好地輔佐你。」她說著,開始喘了起來,伸手拉住周繡春的手。「繡春,對不起,我一直沒注意到你被冷落了很久,對不起……」
「沒有關係啊,我很習慣了,沒關係的。」周繡春不住地抹去淚。「啊,別管那些了,錦春的鑒賞能力又比不上你,到時候要是亂收當搞砸了咱們招脾怎麼辦?你趕緊養好身子啦。」
周凌春笑瞇眼,滾落了淚。「繡春,其實我一直好喜歡你的直性子……」雖是口無遮攔,但愈是直心眼,愈是藏不住心機啊。
診脈的周呈曦察覺她的脈息愈來愈細微,趕緊道:「凌春,還有什麼想說的,盡避說,二哥正聽著呢。」說著,不住朝身旁的人使眼色,要他們跟周凌春說話,別讓她的意識沉了進去。
殷遠趕忙向前。「凌春,你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沒有。」
他愣了下。「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