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她是任性吧!
不過這是她最後一次把大小姐的任性發洩在盛凱的身上,從此以後,她不要愛他了,再也不了……
在夏宅住了兩天,她又回到了市區的住處。
為了忘掉那令人心碎的戀情,她逼自己投入工作,日以繼夜,沒有給自己喘口氣的餘地,白天工作長達十二小時,晚上一沾床便沉沉入睡。
日復一日的忙碌,半個月下來,她已經夠清瘦的身子又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看起來弱不禁風,臉色蒼白得好像隨時會倒下一樣。
這一天,她是真的倒了。才剛踏出法院,一碰到難得在冬天露臉的陽光,腦袋突然一陣暈眩,讓她的身子顫巍巍的往旁邊跌去。
「小、心。」
幸好,一名正好走在她後面的男子,眼明手快的上前扶住了她。
「楊律師,謝謝你。」她扶著暈眩的額,虛弱的抬眼看向救了她一回的男子,楊亞東。
同樣在律師界立足,夏倢翎當然認識這名剛在律師界崛起,頗有作為的年輕律師。
「你怎麼了?臉色蒼白得嚇人呢。」兩個小時前在法庭外碰過面,兩人曾閒聊了幾分鐘,那時楊亞東就已經發覺夏倢翎的精神不是很好。
「最近天氣多變化,看樣子是感冒了。」她的病其實比感冒更嚴重百倍。她的心碎了,碎得一塌糊塗。「謝謝你及時扶住了我,否則我可就要在這裡出糗了。」
輕輕掙脫他攙扶的手勁,她拭著讓自己挺直腰桿站好,可惜力不從心,才脫離楊律師的攙扶,她馬上往另一方向跌去。
楊亞東再次救了她,免於跌倒出糗的命運。「夏律師開車來的嗎?看你這樣子恐怕沒辦法自行回去公司,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沒,我搭計程車來。」看來,她是得求助於他了。「不好意思,麻煩你幫我叫一輛計程車,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還是我送你回去吧!雖然我的車子舊了些,也不是什麼名車,夏律師坐起來
會不怎麼舒適,不過為了避免你暈倒在計程車上,還是讓我親自送你一趟比較好。
」楊臣動扶著她到一旁,讓她暫時坐下。「你等等,我去開車過來。」
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楊亞東大步離開,到停車場取車。
夏倢翎也無力拒絕了,因為她現在頭暈目眩,整個人昏沉難受,的確是需要人幫忙。
等了一會兒,楊亞東開車過來。
她坐上了事,跟楊亞東講了地址之後,便靠著椅背閉目休息。
楊亞東沒找話題跟她多聊,因為她那樣子看起來真的有傷心。
「去看醫生再回去好嗎?夏律師。」冗長的沉默之後,他率先打破車內的寧靜。
夏倢翎緩緩張開眼眸,轉頭看著一臉擔心的楊亞東。
「謝……」感激的聲音卡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她跟楊亞東並不是很熟絡,但他卻肯分些心思關心她,這讓夏倢翎原本就低落的情緒更加不穩,竟然眼眶—紅,掉下了淚珠。
「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嗎?夏律師,你別哭呀!」哇咧,他只是稍加關切,她就當場噴淚?這讓楊亞東頓時手是無措起來。
「抱歉,我只是一時情緒不穩,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她想痛哭一場,卻不敢在外人面前流露太真實的情緒,只好努力壓抑住內心的苦澀,將又要掉出來的眼淚眨回去。「麻煩你,直接載我回去吧,謝謝。」
她的病是無藥可醫的。
落寞的別開眼,她望著窗外遞進的景物,多希望自己和盛凱的那一段過去也能像不斷掠過的景象,過了眼就忘了、忘了……
從東京返回台北,這次盛凱離開台灣一個月,心情卻一直沒有平復下來,反而因為離開夏倢翎太遠而更加痛苦、擔心。
他如此不負責任的一走了之,那她呢?在心情痛苦的時候,誰能來安慰她?
因為放心不下,所以他回來了,但是卻不敢去找她。
盛凱拎著行囊站得遠遠的,任雨水將他淋得渾身濕透,幽邃的眼看著那棟兩人有不少甜蜜回憶的屋子。
不知站了多久,在雨勢由大變緩時,他看見一輛普通的銀灰色房車,駛進了洋房的庭院。
一名穿西裝的男子下了車,撐著一把黑傘走到屋子門口,卻沒有進屋子裡,而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夏倢翎就出現了。
她穿著一件合身的卡其色風衣,腰間束著寬版腰帶,原本的長髮也剪成了俐落俏麗的及肩直髮。
遠遠看著她,他看見她臉上似乎因為男子說了些什麼而浮現笑容,然後她挽著那男子的手臂,親密的跟那男人共撐一把傘,走出屋外一起上車。
當銀灰色房車從庭院開出來時,盛凱蕭索落寞的身影往角落退了些,默默的看著那輛車子從眼前掠過,他的心再度嘗到撕裂的苦楚。
那是她的新歡?
該死的!他以為自己的離開,可能造成她痛不欲生,因此他很擔心她,可是眼前看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現在的她已經另結新歡,而他早被她拋出生命之外,活該獨自品嚐寂寞和痛楚……他活該!這是他活該應得的結果!
不知又在雨中站了多久,好像天都快黑了,他才跨出發酸的雙腿,走向街頭,揚手招了計程車返回金山。
回到住處,他病了一場,猛烈的病情讓一向健康如牛的他發高燒,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這些天他總是昏昏沉沉的叫著她的名字,昏昏沉沉的想著兩人甜蜜的過往,然後昏昏沉沉跌入黑暗中,又昏昏沉沉的醒來。
「盛凱,你好點了沒有?」
當盛凱一身冷汗的醒來時,他看見了坐在床邊、兩鬢斑白的威嚴老人。
他是夏進雄,夏倢翎的父親,一直對他們盛家父子有恩情的男人。
「夏伯伯?」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努力集中精神,撐坐了起來。「抱歉,夏伯伯等我睡醒等很久了吧?」
夏進雄的來訪讓盛凱非常困惑,他直覺是不是夏倢翎出了什麼事?
「阿凱,你躺著吧,這幾天你病得嚴重,讓你爸爸急得白了好多根頭髮,現在病情才剛轉好,還是多躺著休息吧。」夏進雄是個明理而沒有門戶觀念的人,雖然盛家父子是他請來的僕傭,但他從來沒有看低他們的身份。
「我病了很久?」他不確定自己在床上躺了幾天,總覺得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意識模糊不清,旁邊偶爾有人叫喚他,餵他流質食物還有藥物。
「不多不少,剛好一個禮拜。」一個從小沒病沒痛的孩子,突然生了場大病,躺了七天下不了床,不嚇人才怪。
「老天!」七天?!他不敢想像自己這一倒下去,就是七天。
煩躁的抓著凌亂的頭髮,盛凱不敢相信自己躺在床上七天沒工作。
「現在病好轉了,你爸也該寬心了,我打算讓你爸休十天的假,讓他回南部去走走,所以這陣子你如果有空的話,可以回宅子走動走動,不用顧慮你爸的想法,夏伯伯從來就不在乎你們父子的身份。」
夏進雄突然轉移了話題,這些話說得有點莫名其妙,讓盛凱煩躁抓頭的動作停頓下來。
「夏伯伯,你知道我跟小翎……」盛凱不得不懷疑,夏道雄已經知道他和夏翎交往又分手的事。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瞞著我談了懋愛,然後又瞞著我分了手。真搞不懂你們
,為什麼要這樣折騰彼此?不過就算你爸沒說,我那總是把事情悶在心裡的女兒也沒提,我也猜得到一定是你爸出面阻止了。」夏進雄無奈的搖頭歎息。
他實在搞不懂盛晉的腦袋,該有門戶之見的他都沒說話了,盛晉卻從頭到尾比他更堅持這個身份。
「夏伯伯,我爸有他的認定,我想我爸是對的,我無法給小翎幸福,放棄這段感情是最明智的選擇。」他心裡的歎息比夏進雄多更多,心中的痛苦更是無法形容。
夏進雄臉色一凜。「你爸的認定不一定是對的,那是他太過固執。」
他沒想到盛凱還真的把盛晉的話當成聖旨,不過這也說明了盛凱這孩子對父親的尊重。
「算了,我說的你想必也聽不道去。」索性別說了。「對了,下星期二我在宅子舉行一場晚宴,到時候你也來走動走動,我有一些律師界的朋友對你先前參展得獎的水晶燈作品非常有興趣,他們一直要我將你介紹給他們認識。我想這是你延攬生意的好機會,夏伯伯希望你不要推辭,就算跟小翎分了手,還是可以當朋友,大家以後見面別太尷尬在意得好。」
「夏伯伯……」能推辭嗎?這個待他如親生兒子的慈祥長輩都親自來邀請了,
盛凱無法說出拒絕的話,若說了,顯然太過不知好歹。「好,我會過去走一趟,謝謝夏伯伯。」
參加宴會的事就此敲定,夏進雄噙著滿意的笑容,離開了盛凱的住處。
當他走出屋外,搭上老王等候多時的車子時,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笑著低喃:「女兒啊,我幫你也只能幫到這裡,其他的就看你們兩個人的造化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