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只是意外,我沒有那麼痛的。」允淮舉起受傷的手在她面前晃晃,試圖安慰她。
「答應我,照顧自己、保護自己,不要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你。」以瑄哭著哀求。
「我答應妳,不要再哭好嗎?妳一哭,我這裡好燙,燙得我想跳腳。」抓起她的手,撫上自己胸口,她的淚水教他手足無措。
他不理解她突如其來的悲哀,不明白只是小小意外,怎會教她無法承受。
抹去淚,她點頭,答應不哭。
可是,淚水自顧自落下……怎麼辦?她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以瑄,妳看,我一點都不痛,真的不痛,妳不相信的話,我可以把妳抱高、舉起來,像和妳合作的男舞者一樣。」
說著,他就要伸手將以瑄舉起來。
允淮慌了,他後悔不該讓以瑄看見傷口,他沒想到她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推開他的手,她靠入他懷中,環住他的腰,她曉得這裡有無數針孔攝影機、曉得她將再一次被冠上淫蕩封號,可是,顧不得了,踮起腳尖,她封住他的唇。
「這個吻,我要你記住我的眼神。」她說得認真。
「妳的眼神太哀怨,我不要記住這樣的眼神。」捧住她的臉,他的不捨心寫在臉。
她沒聽進去他的話,再貼上一吻。
「這個吻,我要你記住,我的愛情很堅貞,不管是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別懷疑我愛你。」用力咬唇,深刻的唇印像她深刻的愛情。
「對這點,我永遠不懷疑。」允淮點頭,誰能懷疑她的專一?
她笑笑,再添上一吻。
「這個吻,我要你牢記,我的承諾是生生世世,倘若此生無緣,來世,我們一定會再相見、相戀。」
唯有笨蛋才不爭取此生,相約來世,可惜,除了當笨蛋,她找不到第二條路。
「傻氣!忘記我們的約定?我們約定了人生規畫,約定等我回來,實踐一段真實愛情。」
她沒回應他的話,解除他的扣子,她的吻貼上他的前胸。
他們熱烈、他們激昂,他們像乾渴已久的旅人,在對方身上索取歡暢,他們用盡全力創造回憶,分離……實屬不得已。
黎明,以瑄離去,臨行前,她說:「從現在起,我們不見面好嗎?」
他問:「為什麼?只剩下七天,我們相聚的時間不多。」
她說:「我要開始練習見不到你,習慣用你的聲音,來維持我即將枯槁的生命。」
他深深望她,承諾:「妳的生命不會枯槁,我會在最快的時間裡,回到妳身邊。」
他承諾了不教她的生命枯萎。問題是,他不曉得,她的生命已走入枯竭期。
回到家,以瑄連談判都省略。
她冷冷告訴父親,他贏了,她會去見那個林至期,會為了他的利益嫁給財大勢大的林家,但如果父親敢再動允淮一下,她會讓他所的希望成泡影。
第五章
在我離去那天,她說,允許我改變;她說,要是有個女孩愛我,像她愛我一般,她願意給予祝福。
當時,我在心底罵她笨,她怎能忘記自己說過的夏天大三角、怎能忘記牛郎織女的故事仍然一代一代延續?
我不愛她的允許,也不愛她的寬容。如果有男人喜歡她比我的喜歡更多,我也不准地改變。
說我心胸狹窄吧,罵我自私自利吧,沒錯,我就是這種男人,我認定她,認定兩人是一輩子的不離棄。
這些天,化療的痛苦在我身上一一呈現,我理解了她給予祝福時的痛苦,理解她的笑是包裹糖衣假象的幸福。對不起,我想對以瑄說,不管是在當年或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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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距離往往能拉開心情;有人說,時空一向是愛情最大的殺手,那麼,時間距離拉得夠長,是不是,他的心就不會受傷?
希望呵……希望她的離去不會讓他停下腳步,希望她的背棄不會教他情殤。她的希望不多,只要他好好的,她便無怨恨。
手機響起,她接起,是允淮。
「東西都整理好了嗎?」以瑄問。
「都好了。」電話那頭,他將以瑄的照片放進皮夾裡面。以前他覺得男人做這種事很丟臉,而現在,他丟臉丟得心甘情願。
「我幫你買的羽絨大衣?」前陣子,她像個盡職妻子,替他買一堆東西。
「收進去了。」收進「以瑄」,他便收齊了所有東西。
「乳霜、保濕乳液和護唇膏呢?」她不放心,叮嚀再叮嚀。
「統統收好了,不過,男人用乳液很奇怪。」但為了她的安心,他不介意把「奇怪」收進行囊裡。
「美國是大陸性氣候,皮膚容意乾燥發癢,預備著,沒壞處。」她回答。
「妳在做什麼?」他轉移話題。
「看書。」看一本名為回憶的書,書裡有他的笑靨、有他們的美麗光陰。
翻到下一頁,照片裡,他雙手捧滿鮮花,紅紅綠綠,從她的頭頂往下撒,他說她是最美麗的新娘,她笑彎眉毛。
「下次的舞展,我不能坐在台下了,妳要認真跳,不可以讓觀眾看出妳心不在焉。」輪到他對以瑄叮嚀,他的不放心,不比她少。
「你是不是該出門了?」
「等會兒司機會來接我。」
「還有很多時間嗎?」
「還有一些。」
「告訴你一個故事?」
「好,我喜歡聽妳的故事。」他更喜歡她講故事時的眉飛色舞,喜歡她在故事裡埋下的真心意,故事成了他們的另一種溝通方式。
「桃花村有個姑娘,家境富裕,她心地純潔善良,但臉上有塊青色胎記。怪的是,每當有人為了豐厚嫁妝,對她說『我愛妳』,隔天她的胎記就更黑更大。
「有天,一個從未對她訴說愛意的青年走來,不談情、不說愛,單單問她一聲;『願意嫁給我嗎?』女孩說;『你失算了,爹爹不會為我準備嫁妝。』青年說:『那麼,請妳不要帶著嫁妝嫁給我。』就這樣,女孩嫁給青年。婚後,女孩臉上的胎記居然消失,清麗美艷的容貌羨煞多少人。」
「那塊胎記是女孩為男人設下的路障?」允淮聽懂了。
「可惜,能通過路障的男人太少。」以瑄歎氣,歎世人只看得見女人外貌,看不見她們的純善心情。
「不管怎樣,終是讓她遇上真愛,不帶雜質和條件。」
「允淮,你是我不帶雜質和條件的愛情。」這話,沒有半分虛偽。
「謝謝妳,我和妳不同,我愛妳,有條件。」允淮唱反調。
「我沒有豐厚嫁妝。」笑笑,以瑄說。現在只剩下他的聲音能軟她發笑。
「妳身上有塊名為溫柔善解的胎記,教我愛不釋手,決心收藏。」
「別收藏我,你只要收藏我們在一起的曾經和回憶。」此刻,她想的是分離。
「我很貪心,只擁有曾經和回憶,對我而言,不夠。」
「允淮,如果在異國的天空下,有個女孩願意愛你,像我愛你一樣,我允許你動心。」
這話,她說得心澀。怎捨得啊,她怎能出讓愛情?只不過她相信,有個女孩在,或許能讓他的傷痛降到最低。
她的「允許」勾出兩行清淚,多心痛的允許,若是有一點點機會,怎肯緣滅情斷?
沒有下雨,她卻被天雨潑出滿身濕,狼狽的心、狼狽的趙以瑄,狼狽得無法為自己走出希望人生。
「妳是在測試我?」他警覺問。
「人的感覺會改變,假使你變了,我不怪你。」
她重複自己的不怪罪,重複要他幸福的決定。那壇釀壞的醋呵,釀出她滿心酸楚。
「笨女生,妳忘記我要回來娶妳。」
「你忘記我對愛情的定義?愛是付出,不是收穫,我愛你,你真心相待,付出讓兩個人好快樂。我不逼你遵守承諾,如果你有新對象,我會給予祝福。」
「我怎覺得,妳在為自己的變心預埋伏筆。」緩和口氣,掛起笑意,允淮相信這純粹是她對分離的多愁善感。
「我只有一顆心,想改變缺乏化學元素當催化劑。」
「既然如此,乖乖等我回來娶妳,好不?不要亂想、不要幻想另一個喜歡我的女生。」溫柔的語調、溫柔的笑聲,溫柔的允淮催暖她冰冷的知覺。
「如果我身上長出醜陋的胎記呢?」她試著開玩笑,試著遺忘父親和林至期。
「我會照單全收。」他的回答毫不遲疑。
「若你長出胎記,又付不出豐厚聘金,對不起,我會拒絕簽收,就算是從遠從美國迢迢寄回來的都一樣。」她刻意輕鬆。
「沒關係,現實是全世界女人的通病,我原諒妳。」
他在電話那頭笑,她在電話這頭哭,她把晴天留在他身邊,把雨天送給自己,這個夏季,她的心不放晴。
突地,他說;「司機到了,我要出門了,寫信給我,每天都寫。」
分離在即,允淮心抽緊。
「好。」以瑄認真點頭。
「打電話給我,不要擔心電話費,由我支付。」他還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