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電話幾號?」
「問這幹麼?」
「我要找舒兒。」
「你不會打她手機?」
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差,安宓兒很明白,原因出在她身上,不過,是另一個她,現在的她,則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給你我家的電話號碼也沒用。」
「為什麼?」
「因為她不住家裡。」
「她住哪?」
「如果她沒告訴你,我也不能說。」
「該死!」他低斥的聲音,足以吸引好幾道好奇的目光往這兒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裝什麼事都沒有。
江震武煩躁地來回踱步,她就這麼盯著他在面前來回走著,眼見他的痛苦,內心的忐忑不安也在悄悄擴大,他的激烈反應,是她在傳出簡訊前所沒料到的。
「我必須跟她談談。」停止來回踱步後,他又走上前,眼神堅定地盯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才輕道:「這樣不太好。」
「為什麼!」
更多的目光往他們這兒瞄來,為免隔牆有耳、或是又傳出有的沒的八卦,安宓兒只好拉著他離開攝影領,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起碼在私人的地方講話方便。
關上門後,她才轉過身面對他的逼視,冷靜地跟他解釋。
「舒兒不想見你,因為媒體盯得太緊,她很注意隱私,你又是名人……」
「我可以想辦法!」他截斷她的話,並試圖說服。「我和她可以找個較隱密的地方,想個安全的方法見面,不用天天約會也無所謂,但暫時不見面……天呀,她寫給我的簡訊像分手信。」
江震武方寸大亂,因為太突然了,佳人什麼都沒跟他商量,便決定不和他見面,他無法接受,他已經愛她愛得很深了,但除了手機號碼和職業,他對安舒兒一無所知,不曉得她在哪一家婚紗公司工作,也不曉得她住哪,害得現在找不到人,令他寢食難安。
安宓兒忍不住偷偷心虛,因為她的確有想和他分手的鴕鳥心態,但她沒想到江震武會這麼難過,向來陽光燦爛的面孔繃得很緊,朝氣蓬勃的笑容消失了,臉上的黑眼圈顯示他昨晚一夜失眠。
這是什麼感覺?彷彿有人掐著她的心臟,揪疼得讓她呼吸困難。
她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畢生最大的錯誤,她以安舒兒的身份愛上他了,在欺騙對方的同時,也把自己推向了絕路。
她利用了他的感情,以至於讓自己淪落到現在悲慘的境地,她不能摸摸他的臉安撫他,不能輕聲細語安慰他,只能繼續戴著安宓兒的面具,將情感隱藏起來,面對他的悲傷失意,卻不能洩漏任何蛛絲馬跡。
因為愛他,所以害怕讓他曉得真相,她不敢想像,萬一江震武知道她就是安舒兒本人,他會作何反應?
恐怕是氣瘋了吧!他是個正直的人,無法接受欺騙,若曉得自己被要了,後果不堪設想。
她打了個寒顫,深深明白絕不能讓他知道真相,所以,她寧願旁觀他的痛苦,也好過被他唾棄,這輩子她還沒這麼膽小過。
「我不能告訴你。」她堅決地回答。
「算我求你,好嗎?」
「我最多只能幫你轉達你的話,否則舒兒一定會怪我,她最討厭人家侵犯她的隱私,即使我是她姐姐也不例外,對不起。」說完,她以還有工作要傲豁由,結束兩人的談話。
她走出工作室,沒有勇氣回頭看他的背影,卻深深能體會他的痛楚,因為,她已體驗到什麼叫心痛了。
由於江震武不死心,天天往她這兒跑,希望她能告訴他安舒兒在哪裡,安宓兒幾乎想叫救命。
為了避開江震武,安宓兒不得已,只好把工作交代給其它攝影師和助手,把自己關在家裡,一來是逃避江震武的追問,二來她不忍心再見到他痛苦的樣子。
待在家裡時,她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吃飽了睡,睡飽了看電視,看完電視就發呆,發完呆又吃。
見到女兒這異常的情況,心情沮喪、沉默寡言,三更半夜不睡覺,白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後只會盯著電視看,騙她說工作太累了,想休息個幾天,實則生活靡爛,凡事都提不起勁……人生歷練老道的安美莉不用問,也猜得到是怎麼回事。
今天安宓兒睡到中午才起床,她精神恍惚地下床,明明睡足了八小時,就是覺得睡不飽。
下了床,她睡眼惺忪地穿上室內拖鞋,一身皺巴巴的睡衣,頂著雞窩頭,半瞇的兩眼像加菲貓,打開門,像遊魂一樣朝浴室飄去,梳洗完後,便坐到客廳沙發上,又開始發呆。
安美莉剛好從外頭進來,手上拿著大包小包的袋子,裡頭裝滿了從生鮮超市採購回來的日常用品及食材。
「宓兒,快來幫我拿東西,好重哪!」她叫女兒來幫忙,卻叫到第三次,女兒才有反應。
安宓兒站起身,晃到門口,幫母親把袋子放到餐桌上後,又恍神回到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在她連續墮落三天後,她老媽終於看不下去了,氣呼呼地跑到客廳,坐在她身旁,將遙控器拿來,關掉電視,厲聲質問。
「你到底要躲到什麼時候?」
她皺眉。「躲?我躲誰了。」
「當然是阿武啊。」
她目光閃爍,避開老媽的瞪視。「我才沒有,只是在家休息而已。」
「少來,你看看你的樣子,無精打采,要死不活的樣子,弄假成真,現在愛上人家了吧!」
「我才沒有!」
安美莉受不了地翻著大白眼,女兒不只還傳到她的美貌,連狡辯的個性都很像,雖然外人都以為宓兒性格直爽,做事不拖泥帶水,實際上,只有做媽的明白,宓兒一碰上自己不會處理的事,表面看似冷靜,實則手足無措,才會消極地待在家裡。
「沒有會跟人家搞車震?」
「我才沒跟他車震,只有接吻——」話說了一半倏然停止,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根本沒臉看老媽促狹的眼神。
天呀!自己居然也會這樣尷尬臉紅。
安美莉其實開心得不得了,自從得知這八卦後,她欣慰得雙手合十感謝祖先顯靈,宓兒終於戀愛了,雖說女兒打死不承認緋聞女主角是她,但發誓非抱到孫子不可的安美莉,可是把女兒和阿武的交往情況全部掌握得一清二楚,因為她有最好的線民,就是她的愛慕者陳聰揚,早把大致情況告訴了她。
「既然喜歡阿武,就告訴他真相啊!」
「不行!阿武如果知道真相,他會恨死我!」
母女倆在客廳談話,沒注意到大門忘了關,一個人正站在門口,本來要出聲,卻在聽到最後一句話後愣住了。
安宓兒深深歎了口氣,懊惱地搔著頭。「我現在擔心得要死,要是被狗仔隊查出來我就是安舒兒本人,那就慘啦!」
「你活該!誰叫你沒事用你妹的名字去騙阿武,我當初是希望你穿得像女孩子一點,可沒要你戴假髮,打扮成別人的樣子。」
她低著頭,一臉後悔地哀號。「我怎麼知道會發展到這地步,那時候一心想拿到拍寫真的案子,剛好又曉得他對假扮成淑女的我有意思,一時興起就……唉!反正我不再假扮安舒兒了,行了吧!」
「難道你打算永遠都不告訴阿武?」
她毫不猶豫堅定地回答;「對,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告訴他!」
門外那抹黑影悄無聲息地離開,進了電梯,來到一樓,走出公寓大廈的大門,坐進一輛停在路旁的車子裡。
「咦?阿武,她們人呢?」
「不在。」
「不在?怎麼會呢?我剛明明打過電話給宓兒的母親,她說她去買東西,現在應該回到家了才對……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豈止是難看,江震武的表情陰沉到不行,他現在滿腔的怒火在燃燒,全靠理智在壓抑,才沒有當場火山爆發。
陳聰揚以為他是因為好幾日沒見到女朋友,所以心情不好,安慰道:「別難過,等她們回來,我會向美莉詢問舒兒的行蹤。」
「不必了。」
「咦?為什麼?」
江震武石化的面容,在炎熱的天氣裡,仍像北極的極凍冰山一般萬年不化。
忽爾,他沉聲地開口。「我想通了,如果她不想見我,硬要找她也沒用,不如等她心甘情願時再見面也不遲,而且在台灣只剩下一個月的停留時間,還有很多行程要進行,不是嗎?」
陳聰揚喜道:「你想開就好,本來你的感情生活,大叔是不想過問的,不過若能夠以事業為重的話就更好,我相信如果和舒兒有緣的話,以後還有機會見面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完成寫真集的拍攝。」
「我也很期待她的作品。」他雙手握拳,額頭的青筋微微浮出。
陳聰揚發動車子,完全沒注意到阿武的異樣,只當他真的看開了,所以放寬了心。
「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他原本還擔心阿武用情太深,以至於這陣子不論是參加電台訪問,或是廣告拍攝、足球相關活動等等,都顯得心事重重,加上媒體一直繞著他的緋聞女友打轉,他的神色更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