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有空,會去探她的班,開車接送她。
他現在,沒有那麼排斥面對鏡頭了。伴侶是在鏡頭下討生活的人,那他至少要能夠適應它,偶爾面對記者的突襲,不要是太白目的問話,還能給點友善的回應。
如今回頭去看,覺得以前的自己也太臭臉,總因被打擾而不悅,難怪大家老唱衰他們,覺得他們一定感情不和,早晚離婚。
他現在已經被訓練到,就算遭當面暗示他頭頂上綠綠的,都可以面不改色,微笑給予回應:「這位記者先生,我記得你喔,你是××報的對不對?早餐吃過沒?我這裡還有一塊三明治,自己做的。我對自己的廚藝還滿有信心,也許你吃完以後,也會跟秦銳一樣,纏著又寧求餵食。」
不爭,不怒,不著痕跡替她辟清所謂的「探班送餐情」。
這對謠傳已久的緋聞情侶,就像女人的經期一樣,一月一循環,永遠不會停,但也不會一整個月都流不停,這次又會再被熱議,是因為繼「絕色」後,他們又再度攜手合作,跨越時空再談「傾城」戀,所以MC又來了……
這兩部算是系列作,民初女間諜,這回化身春秋時代最傑出成功的女間諜西施,用不同的角度,重新演譯大家耳熟能詳的故事,男主角不再是范蠡,而是為愛傾城,不怨不悔的吳王夫差。
為了宣傳「傾城」,兩人今天一同上個談話性節目,藺韶華忙完工作,時間還早,便繞路去電視台接她,順便探個班。
節目錄到中段,聊了一下新戲,自然免不了會提到當中的激情戲。
「其實我吻她吻到都沒感覺了,經紀人——下次能不能幫我換個人啊?」
丁又寧聽完,肘彎撞了他一記。「你以為我就很愛跟你吻喔?膩死了。」
「對啦對啦,我又不是藺韶華,沒本事讓你『吻他千遍也不厭倦』——」接著跟主持人爆料:「你們知道嗎?她吻戲拍完才一喊卡,轉頭就去吃臭豆腐,有沒有這麼餓啊?」
主持人問:「難道都沒有因為入戲,恍惚產生愛上對方的錯覺嗎?」因戲結緣、假戲真愛的例子,在演藝圈真的是多不勝數。
「不會耶。應該這樣講,我們都是專業演員,在自己的位置上,敬業做該做的呈現,對我們而言,接吻跟牽手沒有什麼分別,就只是肌膚的碰觸而已。我們心裡,各自都有一段堅定的感情,不會被氣氛、情境所迷惑。」她說,看向鏡頭外,等待她的男人,微微一笑。
「秦銳有對象啦?怎麼都沒聽說?」這太驚爆了。
「沒有啦,只是單戀而已,我還在努力。」
「如果沒有另一半,你們會有可能發展成一對嗎?這是粉絲要求問的,又寧那麼漂亮,秦銳真的從來都沒有動心過嗎?」
「要是太乾脆說沒有,太傷寧寧的女性魅力,要說有——她男人在盯場啊!」秦銳一臉悲憤,差點要腿軟給她跪了。「拜託別這樣,你們是真的不想讓我活著走出電視台嗎?」
「怕被爆打一頓?」
「爆打一頓沒關係,不要丟出他家大門就好,我不想以後沒地方蹭飯吃,又寧她男人廚藝超好的。」
「這樣聽起來又寧很幸福耶,一個事業有成、又會下蔚做飯給她吃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對呀。偷偷告訴你們,這個男人其實是她主動追來的,到手後巴超緊,一逮到機會就狂示愛,無恥到一個公器私用的地步了。」秦銳繼續爆料。
「能舉個例子嗎?我們在看是挺低調的。」
「哪裡低調了,又寧的第一張專輯就是鐵錚錚的例子。」
「喂,你現在是在逼我也爆你的料嗎?秦銳在追他那口子的時候才扯,連『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什麼睜眼、閉眼的瞎話都講得出口……」
在笑笑鬧鬧,輕鬆愉快的氣氛下,結束了錄影,兩人看似互相揭底,其實在該說與不該說的範疇間掌握得宜,節目需要賣點,而他們知道分寸在哪裡。
待工作人員取下身上的隱藏式麥克風,走向鏡頭外等待的男人。
「累不累?」藺韶華體貼地扶著她,一同走往休息室。
「還好。」接過他遞來的保溫杯,喝了一口,裡頭是現搾的柳橙汁,酸酸甜甜,暫時壓下些許不適感。
「太誇張了你們,坐著動動嘴皮子而已是能累到哪裡去?以前趕戲時一個禮拜不睡覺都沒唉過一聲。」
銳隨後跟進來,聽到忍不住吐槽。
「那不一樣。」藺韶華淡淡地回。
「哪裡不一樣?還不是——」一頓,對上男人頗富深意的眼神,瞬間開悟。
「你、你、你們——手指抖了一下。
她愉快地遞出上次產檢的超音波照。「除了家人,你是第一個知道的喔。」
太、過、分!離了婚是還能這樣生了又生、生了再生嗎!
他一把辛酸淚。人家都三個了,他這把年紀,連顆蛋都沒有……
「男的?女的?」
「應該是個小公主。」樂樂開心死了。
好羨慕,好嫉妒「那個……能不能打個商量?奶粉錢我出,女兒分我好不好?」
「……」她看了看另一名物權所有者。「你決定。」
藺韶華只沉吟了三秒,算盤很快在腦內撥了一下,迅速道:「成交。」
於是,秦銳立刻就化悲憤為興奮,樂孜孜地到一旁玩手機去。
「親愛的,我有女兒了——」棚內收訊不好,話沒講完,不小心斷訊,隔沒多久,便見蕭丞楓火速衝進休息室,殺到他面前。
「你剛剛說什麼?!」
「你看——」很愛現地分享他乾女兒的照片。
蕭丞楓臉色很難看。「哪個野女人——」
「她——」食指快樂地指向無辜中槍的乾女兒父母。「就是那對沒名沒分、沒事很愛生小孩的野鴛鴦。」
「……」除了滿臉點點點,還是只能點點點。
「……」蕭丞楓也跟著點點點了。
「你不要廢話啦,快點看,我乾女兒可不可愛?」
「不就是一團小點點。」到底可愛在哪裡?
「小點點也有可愛的點點跟非常可愛的點點、還有極度可愛的點點之分!」他很堅持,一定要在這當中選一個。
「……那可愛的點點好了。」
藺韶華好不容易從彌留狀態回歸人間,看了看他孩子的娘。「他一直都這麼弱智嗎?」真難為她了,跟秦銳混這麼久,還能保持正常智力。
她聳聳肩,似乎已經司空見慣,在他耳邊小小聲說:「有些人,擁有的太少,所以對屬於自己的事物,都會失心瘋地愛,在他眼裡完全沒有缺點,連長顆痘痘他都會覺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漂亮,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叫他蠢蛋?」
「……果然有蠢到。」但蠢得很可愛,藺韶華開始覺得,女兒有個這樣的傻乾爹疼愛,應該會很幸福。
最終回 愛未曾丟棄
打開貯藏室,花了點時間,找到角落那只被遺忘的紙盒,上頭積了薄薄一層灰。
藺韶華拍淨灰塵,捧回臥房。
打開盒蓋,滿滿的回憶,都湧回腦海。
剛開始,兩人的曖昧期,她每到一處就送他一些紀念小物,連遠方寄來的一張明信片,都不曾丟棄。
他拿起那個牛寶寶捏面人吊飾,放在手心把玩了一陣,面露微笑。
還有這管護唇膏,那時每每放在身上,想還她,也不知怎地,就是沒還,總想著下回。秦銳今天錄影時,提起唱片一事,讓他想起,兩人結婚週年那天,她刻意約他吃飯,將人生中的第一張專輯送給他。
會有這張專輯,只因為他一句話——我喜歡聽你唱歌。
於是,她勤於練歌,只為了唱給他聽。
那時,他們的婚姻正陷入谷底,他緊閉心門,已感受不到她想傳達的心意,過往那些微甜記憶,住那時,只是沉沉壓在心口,無法喘息擺脫的桎梏,平添折磨。
於是,錯過了她的真心。
直到今天,才開啟,好好傾聽,她究竟想告訴他什麼。
將CD放入音響內,一遍、一遍地聽。
首波主打歌,收錄的就是那曲他聽過、說喜歡的「年華」。
旋律不陌生,歌詞也沒變,只是在副歌的最後一句歌詞,作了極微小的變動,不影響詞、也不影響全句詞意,根本沒人會留意到。
誰的青春,不曾迷惘旁捏跌跌撞撞,譜一頁年少輕狂向世界宣告,我來過,我活過,我愛過痛過傷過笑著流淚哭一場在你心上刻我的名,在你眼瞳映入我最美麗的模樣不枉青春,不負韶華……
不負韶華。
她的真心,都已昭然若揭,清清楚楚告訴他了。
這不是宣傳手法,韶華、年華,詞義相近,今天以前,甚至沒有人發現,就像她的真心,靜靜地,等待他回首,掏取。
歌本的空白處,留了幾行她親筆寫下的字句:親愛的老公,結婚週年快樂。
希望下一個、下下一個、下下下一個……人生每一個結婚週年,我們都能陪伴在對方身邊,直到我們變成老公公、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