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竺,聽說玄大爺把你送給了宮少爺?這是怎麼回事?」
雪笙一見到風竺,便拉住她的手心急急地問道。
「我要是知道怎麼回事倒好辦了。」
風竺見到感情深厚的姊妹們,心中的失落與難受便不再隱藏了。
「莫不是你做了什麼讓大爺不高興的事?」花竽疑惑地看她。
「應該沒有,我相信沒有。」風竺蹙眉搖頭。「大爺從來沒有責罵過我,我相信他就算想挑也挑不出我的錯處來。」
「一旦你出了蘭王府,可就回不來了呀!」月箏眼中難掩憂色。
「我知道,所以我心裡也慌。」
風竺靠著山石坐下,長歎一聲。
「想不到大爺竟是如此薄情之人。」雪笙冷冷地說道。
風竺澀然一笑。「難怪老夫人常說世間沒有多情男子,那些戲文裡的多情男子都是寫來安慰女子的。」
「秦姑姑不是曾經說過,當年王爺為了迎娶老夫人,耐著性子一遍遍地去求親,一遍遍地被老夫人推拒,直到第七次才真正感動了老夫人,讓老夫人應允親事,沒想到成婚後才三年,王爺就又立了側室,移情別的女子去了。看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蘭王府的男人都薄情。」花竽感歎地說道。
「那老夫人怎麼都還要我們去服侍蘭王府的男人,還告訴我們能當上蘭王府男人的妾室是身為奴婢最好的命運?」月箏皺眉不解。
「老夫人這麼說倒也不假,誰讓咱們出身低賤呢?」雪笙淡漠地一笑。
「這件事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真不知道她會氣成什麼樣子?」
風竺苦惱地支著額,暗暗心焦。
雖然老夫人隱居在閣樓裡,但總會暗中派秦姑姑關切她們,所以要不了多久,老夫人肯定就會知道這件事了。
「大爺是認真的嗎?還是和宮少爺說笑呢?」月箏迷惑地問。
「自然是認真的,明日一早宮少爺要回府去了,我得跟著他走,以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你們了。」
風竺眼中酸楚,語音漸漸哽咽。
三人一聽她這麼說,也不禁傷心起來,但再多的不捨和傷感都無法挽回事實,也只能無言,對坐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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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黃昏將近,天色既陰且沉,細雨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風竺在房中收拾著衣物,一個丫鬟哪裡能有什麼貴重物品或是必要之物,幾件衣物和釵飾整理好,也就只是一個小小的包袱而已。
十歲進蘭王府至今,竟沒有多出多少東西來。
回想這八年當中,老夫人和玄大爺雖然常有賞賜,但賞的幾乎都是吃食細點,一入口便沒有了,真正的珠寶貴重等物是不會用來賞給丫鬟的。
對風竺來說,只有花竽、雪笙、月箏幾個姊妹間互贈的小物才是她的珍寶。
她慢慢將童年時和姊妹們一起用草編的蚱蜢、蜻蜓,還有學針繡時每人繡給對方的手絹、香囊小心地收進行囊,這些東西雖然泛黃陳舊了,卻是什麼都比不上的珍貴寶物。
東西很快就收拾完了,她抬頭望著窗外,見雨滴竹梢,心中更覺淒涼。
幾個大小丫頭擠進了她的房裡,臉上的神色都是同情不捨的。
「竺姊姊,你這一去還會再回來嗎?」小丫頭稚聲稚氣地問。
「問這是什麼傻話,當然不可能了。」
風竺輕拍她的頭,勉強笑了笑。
「竺姊姊,你到底是犯了什麼錯,為什麼大爺要把你許給外人?」
二等丫鬟彩雲眼中儘是不捨之情,她以為風竺成為主子爺的妾室只是早晚的事,竟沒想到事情有了這般變化。
「竺姊姊沒有犯錯,恐怕就是人巧得過了頭,才教人家宮少爺看上了。」另一個二等丫鬟彩霞說道。
風竺靜默片刻,淡淡地苦笑了笑,低頭對著小丫頭們說:「我走了以後,彩雲和彩霞就是大爺屋裡的大丫鬟了,你們都得聽她們的吩咐,知道嗎?」
「知道了。」小丫頭們頷首點頭。
彩雲握了握風竺的手,輕聲說道:「竺姊姊,那宮少爺聽說出身侯門之家,你服侍了他幾日,應該也知道他是個極俊雅的男人,論出身和人品都不算太委屈了你,大爺把你許給宮少爺並不算壞事,大爺也算是用了心的。」
「許給宮少爺?」風竺失聲一笑,冷冷說道:「你當我是出嫁嗎?大爺是把我送給宮少爺,不是許給宮少爺。到了宮府,我還是個奴婢丫鬟,可不是去當主子的,只不過服侍的人從大爺變成了宮少爺而已。」
彩雲和彩霞愕然對望了一眼,心裡都為她不平。
蘭安郡王府是皇族宗室,宮府不過是襲了個忠靖侯之爵,兩府地位差上一大截,風竺進了宮府以後不論為妾還是為奴,恐怕都比蘭王府裡的二等使喚僕婢還不及,對一向心高志大的風竺來說無疑是一大打擊。
「不要擺出那種表情,我可不要你們的同情可憐。」
風竺微微一笑,笑容卻如雪一般的冷。
忽聽得屋外一陣步履紛亂,一個小丫頭匆匆奔進來喊道——
「竺姊姊!老夫人來了,在前廳和大爺說話呢!彩雲姊、彩霞姊,怎麼你們都在這兒,難怪大爺叫人沏茶沒個人應聲!」
風竺大吃一驚,老夫人一向隱居在後花園的閣樓裡,無事不會踏出閣樓一步,就算是元宵、中秋這樣的大節日,她也從來不出現,此時竟然冒雨來到這裡,必然是為了她的事而來!
她急急忙忙趕到前廳,彩雲和彩霞也趕忙沏茶去。
一踏進廳門,風竺看見老夫人坐在廳上,秦玉蓉侍立在側,一見到老夫人那張清瘦陰冷的臉孔,她的心口就怦怦急跳起來,立刻上前跪地請安。
「說吧,你做了什麼錯事惹得大爺不高興,要把你攆出蘭王府?」
老夫人雙眸盯著她,帶著質疑的口氣。
「老夫人,我沒有……」風竺慌忙搖頭。
「母親,風竺不是被我攆出去的——」凌芮玄急道。
「母親兩個字你喊得真順口,我不是對你說過了嗎?你不是我的親生兒,這麼喊我,我聽著很刺耳。」
老夫人出聲打斷他,從唇齒間冷冷地迸出幾句話。
凌芮玄尷尬地說道:「是爹要兒女們這麼喊的……」
「以後喊我夫人就行。」老夫人冷硬地瞪了他一眼。
「是。」
凌芮玄不敢違拗,低低地應了一聲。
這是凌芮玄第一次這麼近看著這位父親的元配夫人,見她自進屋後便不拿正眼看他,此時彩雲和彩霞奉上茶來,他也就大著膽子多看了她幾眼。
曾聽人言,這位老夫人出身世家名門,閨名若蘭,是京城中少見的才女,父親慕名前去提親,被拒絕了七次她才終於應允婚事。
雖然眼前的老夫人如今已上了年紀,鬢邊的白髮沒有染黑,也沒有用半點脂粉遮蓋她眼角的細紋,但仍依稀可以看得出幾分年輕時的美麗姿容。
他怔怔地想起自己年幼之時,弟妹都仍在襁褓中,沒有玩伴,曾經有兩位兄長和一個姊姊都陪他玩耍過,但後來一個個都夭折病亡了,等他年紀漸長,才知道那兩位名喚芮錦和芮瑜的兄長以及名喚芮晴的姊姊原來都是老夫人所生的子女。
自她的親生孩子全都病亡之後,她傷心欲絕,從此隱居在閣樓中不肯再見人。
他的生母香靈雖是側室,但見機逐漸取代元配夫人的位置,慢慢地總攬王府大權。
由於嫡出的芮錦和芮瑜都亡故,所以承襲王爵的機會就落到他這個庶長子的頭上,他的地位也因此躍升,無人可撼動,而始終不見人也不出聲的元配夫人,年復一年幾乎讓王府上下快要遺忘她了,直到去年中秋,父親大宴賓客時,她忽然把調教了多年的風竺、花竽、雪笙、月箏一起帶了出來,琴棋書畫、絲竹歌舞無所不精的四個美貌少女立即震動了王府,也很快地傳揚得人盡皆知了。
然而,她把風竺、花竽、雪笙、月箏分別給了他和四弟芮希、五弟芮鼎、六弟芮凰之後,竟又把自己鎖回了閣樓,照樣不見外人,如此過了一年,也不見聞問,但是此時卻突然來到了他的屋裡,他心中不免疑雲頓生。
「風竺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
老夫人這一聲疾言厲色把凌芮玄驚得回過神來。
「沒有,風竺好極了,我沒有不滿意她。」他錯愕地說道。
「那為何要把她送走?」她極力注目著跪在身前的風竺。
「因我有一好友,身邊沒有聰敏伶俐的婢女服侍,所以我才想將風竺送給他。」
「送給他?」老夫人驀然轉頭狠狠瞪他一眼。「我花了八年工夫調教的丫鬟,你沒有好生珍惜她,竟就這樣隨便轉手送給了別人!」
凌芮玄蹙了蹙眉,昂然說道:「宮元初是我的知交好友,也是忠靖侯之子,我並不是隨隨便便將風竺給了出去。」
「忠靖侯之子?」老夫人不屑地冷笑了幾聲。「你將來可是個王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