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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陳毓華

  可要他放手去愛,辦不到;不愛,卻又拋不了。

  霜不曉的出現,不只拖住了他回國的時間,也把他所有的盤算都打亂了。

  在數不清的刀兵攻防與權謀鬥爭中,他必須殺出一條血路來!可這腥風血雨中並不包括她。

  兒女私情畢竟是小事,和國家大事相比,孰輕孰重,他總是要分清楚。

  「我不曾騙過你。」不論任何事情。

  「你的確什麼都不瞞我……」就連不愛她也明明白白。

  「我要對付的人不在這裡。」他書盡於此。

  「你還是不願意說?」什麼都要她猜,她要真有那麼慧黠就好了……若能猜到他的心,她又何必這麼苦?

  不讓她參與他的生活,不讓她瞭解事情來龍去脈,那她跟一個木偶有什麼分別?到底,她在他心中算什麼?

  「多說無益。」他並不想把她捲進來,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再多,怕是不能了。

  真是惜字如金,對她,這輩子大概不會打開心門了。

  霜不曉心灰了。

  「我信你,你說的每個字我都信。

  我是婦道人家,在外面也幫不上你什麼忙,要不,我去向父皇請旨,去了你質子身份,這樣你不論要做事行走,都方便許多。」垂下眼睫,睫下交織著朦朧的暗影。

  關於他的事她知道一些,但是,他不說,她也只能替他心酸。

  「謝謝你。」他知道對自己的事,霜不曉一向上心,姑且不論她知道多少,對於她凡事替他著想這一點,他是很感激的。

  原本他得教人偽造通關文牒和身份證契才能出關,這下,的確省了他很多事。

  「不客氣,」她說。

  「還有我得提醒你,不論你想做什麼,只有一支軍隊是萬萬不夠的。」只要他開口,她可以為他做更多,譬如向父皇借兵,可是以他這麼孤傲的性子,什麼都只想著自己來,必是不想麻煩她。

  這是男人的驕傲嗎?

  「多謝夫人提點。」要成就大事,除了彈精竭慮,有金錢做後盾,還要有兵。

  他有兵,汗薩馬和疏勒已經前後收到自己部落籌出來的贖金,將恢復自由身欣程回國,他們允諾只要回國就出兵助他一臂之力;物資的話,他有京城四大皇商當後盾,另外,蒼古見也有支騎兵隊隱藏在隱密的處所。

  他從來都不是會莽撞行事的人。

  鳳鳴一雙又黑又深的眼睛瞅著她,半晌,忍不住這:「我父皇、母妃有難,我必須回去。」不算開誠佈公,也不是交心,是不忍,不忍她忍下了許多女人不肯忍、不能忍的他。

  「為人子女,報親恩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心神一斂,一如往昔明白事理。

  「但是你不還有其他兄弟?他們對你父皇的安危、宮中生變都如此不上心,狠心置之度外嗎?」始國到排雲國的路程是多麼遙遠,如果真只有遠在千里之外的他願意伸出援手,其他手足卻不聞問,那又是怎樣的兄弟親情?

  她無法理解。

  「我父皇子嗣單薄,這些年我不在排雲國,不知道我父皇那些妃子有沒有再替我多增添弟妹,要說以前,我父皇就只有我和皇兄兩個孩子,所以,我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她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苦寬。

  「到時……萬事小心,祝你旗開得勝。」早日歸來。

  「嗯。」就這瞬間,他忽然明白一件事。

  能理解他的志向、理解他心中苦澀的,似乎只有她,這個表面為他的妻子,卻從來沒有實質得到過什麼的女人……

  風吹得窗欞的門扇發出輕微的咯答咯答聲。

  屋裡擺著炭盆,炭盆裡埋著吃的,芋頭、樹薯、花生,應有盡有,滿屋子香。

  「感覺不久前才吃了花香滿口的菊花餅,怎麼一轉眼又到了吃雪粉梅花餅的時候?」拈了塊充滿冷香還帶著微甜的餅放入口中嚼著,撣撣手,又低頭專心於膝蓋上的事物。

  「不是奴婢愛說,夫人怎就只喜歡這兩樣小點,吃來吃去,從來不記得夏天的蓮子藕粉糕、秋日用新摘栗子做的栗粉糕。你啊,是一整個偏食,從小就這毛病。」坐在墩子上繡花的錦紅頭也不抬,繃子裡活靈活現的一隻皇家血統狗,一旁還有個只剩下幾針添色後就能完成的女娃,那眼色、五官,分明是小時候的霜不曉。

  「你就一張嘴不饒人!到時嫁了婆家,看誰能饒你?」炭盆燒得銀霜炭起煙,烘得霜不曉雙頰像抹了胭脂,晶瑩紅潤。

  「我要是這麼討人厭,夫人早就把我貶到浣衣部去洗衣服了,再說嫁人育什麼好,像夫人這樣每天守著空閨……」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錦紅吐了吐舌頭,忙裝專心於手上工作。

  年深日久,雖然名為主僕,感情卻比親姊妹還要好,在言談上面,也就沒那麼講究禮節,可也因為每天看在眼裡,她真替霜不曉感到委屈。

  「他忙嘛。」霜不曉不疾不徐的回了句。

  「這種冷天還在外面奔波,當人家妻兒的反而在屋內享福,你說誰才要抱怨?我總要自己找點事做,打發時間,若每天都黏著丈夫,像話嗎?」

  「反正駙馬爺在夫人的心裡就沒有不是。」錦紅歎了口氣,這會兒都要一更了,他們家姑爺還不知道在哪裡「忙」呢。

  「你知道就好。」

  「夫人,說這些不著邊際的,不如讓奴婢瞧瞧夫人的雪球縫到哪了?」放下自己手裡的東西,錦紅起身走到霜不曉跟前,看了眼霜不曉此刻膝上攤著的那只「雪球」。

  錦紅的臉抽搐了下……沒完,繼續抽。

  「欸,你這人……那是什麼表情?想笑就儘管笑。」也不過就是樣子丑了點,形體走樣了點,看起來不像她的雪球而已。

  她捏住自己的頰。

  「奴婢哪有笑?夫人看走眼了!」

  「我都教你們慣壞了,衣裳是你們補的,刺繡活也是你們做的,琴棋書畫是皇哥哥們替的工,從小要什麼伸手就有,年紀大了才知道,自己音沒一樣能拿得出手。」誰規定皇家兒女就一定要六藝齊全,無所不能的?

  「看來是在怪我們太勤快呢!」

  「你教教我吧,天寒地凍的,我也想親手給駙馬縫件保暖的袍子。」

  「好,我們趕明兒個開始吧,其實夫人這雪球縫得也沒那麼糟,你看這兩個眼珠子,活靈活現的,夫人很有潛力。」孺子可教也。

  「你這叫老王賣瓜,怕我給你丟了臉面。」

  「是啊,我這老王還真想念圓滾滾的雪球呢。」

  「圓呼呼、毛茸茸、白嫩嫩的,就是討喜,我也想念它……」皇家血統狗的壽命,通常都因為近親交配,活不長,若說再養一隻,卻已經沒那個心情和心思了。

  「將就吧,我的手藝也就這樣。」

  鳳鳴沒有回來的夜裡,她總是擁被獨眠,每每無眠時,偶爾會讓錦紅上床陪睡,身邊的人有溫度,能陪她說話解悶,她總是能睡得比較安穩。

  但是錦紅也有忙的時候,只得自己縫隻狗兒,每天抱著睡,聊甚於無就算手藝差強人意,看的人是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主僕兩人專心聊著天,全然沒注意到外頭的動靜。

  門窗驟然被打開,外面的風雪呼嚕嚕的刮進屋子,在吹熄所有燈火的同時,閃進了好幾道身份不明的黑影。

  「夫人來人這怎麼回事啊?快來啊」這是錦紅的呼叫聲,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打中,還是撞到了硬物,只聽見悶哼一聲,一下沒了聲響。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奪去霜不曉的視線,第一時間她來不及拉住錦紅,只能閃身藏在床楊的角落,希望不要被賊人發現,也希望能拖到府裡的人發現這邊的異狀。

  府裡怎麼會有盜匪?外面層層的侍衛都上哪去了?

  因為緊張,手心濕滑,加上呼吸沉重,就算死命咬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鼻子的熱氣還是隨著鼻翼翳動還有劇烈的心跳聲,迴盪在耳膜中。

  「你是笨蛋嗎?看對人再打!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有人低聲吆喝著。

  「隨便啦,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趕快辦完事、趕快閃人!」

  「說的也是!聽說那傢伙手無縛雞之力,快把他給做了,好回去交差。」

  幾把大刀「唰」的逼近床榻搜索著,霜不曉小心移動著,卻不慎被裙角絆了一下,跌在地上發出「叩」的聲音,賊人聞聲,左邊和中央的大刀突刺過來,她要反應已經來不及,腹側被刀鋒劃過,胳臂也被另外一把刀砍中。

  「唔……啊!」霜不曉吃痛喊出聲。

  「媽的,是女的!難道是公主?!」

  「認錯人了,快撤!」賊頭率先從北窗跳出去,其他人紛紛跟進,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霜不曉吁了口氣,身子慢慢倒向角落的牆壁。腰腹在被劃過的那一瞬間只覺得涼,倒也不是特別疼痛,只是刺癢的感覺蔓延後,卻是一陣麻木。恍惚間,她隱約聽見外面有喧嘩聲。也只是片刻工夫,身體就遲鈍的沒了知覺,好像身體不是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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