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身體衰竭至此,連「言靈之力」這個他最後使的法術也維持不了嗎?還是這一個月來與她的相處太過愉快,太過親密,以至於她對此免疫了?
「還來。」林妍馨從他那變幻不定的臉色看出他方才真的對她做了什麼因此說道。
他抿著唇,沒有回應她。
「白昀易,你不還我,我就進屋去!」
「千萬不要!」他緊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他半步。
「那你還我。」
「小馨……」
林妍馨別開臉,生怕自己又心軟了。
白昀易歎口氣,強迫自己不看他懇求的眼眸,「好吧,你低下頭。」
「嗯。」林妍馨這才開心地彎下腰,將臉;奏近他。
「合上眼睛。」
她依言閉上眼後,他抬手將手掌貼在她的眼睛上,她沒有任何惑覺,只感受到他微涼的掌心。
片刻後,他說了聲, 「好了。」
「可以睜開眼睛了?」林妍馨問道。
「嗯,睜開吧。」白昀易的手握住她的,像是給她力量。說真的,她剛剛雖然說得堅決,但真正要面對現實時,還是免不了有些膽怯。她深吸口氣,緩緩地睜開眼。映入眼裡的,是比方才更加濃重的黑霧,取代英式洋房的是爬滿了枯黑籐蔓的屋子,有層厚重灰塵的窗戶不時有比黑霧更幽暗的黑影閃過,她抖著唇,發現黑霧竟然還會移動,不,不僅是如此,那團黑霧還成形了。
「白昀易,你看見了嗎?」林妍馨移不開視線,只能搖搖他的手,喘不過氣的問。
白昀易將她往身後拉, 「不要離開我身旁。」
「嗯。」她點點頭。
隨著那團黑霧愈來愈靠近,她才發現,原來黑霧籠罩下的,是一個坐著輪椅的老人,接下來,她看清楚了原來來者不僅是那個老人,他身後是方纔那個為首的黑衣人,身旁還有一名年輕男子。
林妍馨在看清那名年輕男子的樣貌時,不由得驚呼一聲。
「邱朝宜!」
「妍馨?」邱朝宣一看見她,也訝異不已。
「你怎麼在這裡?惟妮呢?」林妍馨不由自主地偎著白昀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她……」邱朝宣閃避著她的注視, 「她回家了。」
「喔,那我打電話給她。」林妍馨拿出手機,正要撥號,卻發現手機無法收訊。
「這附近沒有基地台。」邱朝宣解釋道。
林妍馨想追問,但被那個坐在輪椅的老人打斷。
「白老師,許久不見。」
老人一開口說話,一股惡臭便襲了過來,林妍馨摀住口鼻,但除了她與白昀易,似乎都沒有人聞到那股惡臭。
說那個人是個老頭子,似乎有些過分,他的身形與邱朝宣頗為相似,臉上的皺紋也不多,雖然已過中年,但還不到老年的地步,但是,從林妍馨的眼中看去,他方正的臉龐從額頭到眼下全都是黑的,彷彿他的眼睛部分只剩下黑色的大窟窿,只有「恐怖」兩個字可以形容。
「邱老闆。」白昀易微微頷首,視線卻是落在一旁的邱朝宣身上。
林妍馨這時明白了,是邱朝宣的父親把他們綁架……不,請來的。
「要不是聽我兒子無意間提起,我還不知道白老師您回台灣來了。」邱父沉沉地笑了兩聲,「用這種方式請您來,希望您別見怪。」
白昀易打了個冷顫,這份涼透心骨的戰慄感他不陌生,只是,棲息在邱父身上的,與葉氏兄弟這些日子來跟他一道清除的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他幾乎無法直視,被邱父身上的「東西」壓得喘不過氣。
「我習慣了。」直到此刻,白昀易不得不認命,知道自己已經衰弱到沒辦法獨自活下去。
他這個身體就像個漏斗,把所有吸取的靈氣全都漏光,如今則不停地吸取林妍馨的生命力。
再這樣下去,即使現在還看不出什麼影晌,但日子一久,她會被他拖垮的。
「白老師?求求您救救我…」邱父的聲音瞬間扭曲,懇求的聲音洩漏出他還存有一絲理智。「我……我已經……」
「我救不了你。」
「求求您……您是我最後的希望了……」接著,邱父的聲音突然一變, 「想對我怎樣呀,白大師?」
聽到這沉冷的聲音,所有人都一顫。
「爸…」邱朝宣欲言又止。
「閉嘴。」邱父一眼掃過去,嚇得邱朝宣馬上噤聲。昨天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太不美味了。」邱朝宣一臉委屈的低下頭。
「什麼女人?」林妍馨警覺的問。
邱朝宣的頭垂得更低了。
「哎,這孩子什麼沒有,就一張臉皮有用,我呢,最喜歡美女了……」邱父獰笑著替邱朝宣回答,目光則落在白昀易身上——如果他有眼睛的話。 「還有美青年。」
「喂,把你的色眼給我移開!」林妍馨像是領地被侵犯的國王一樣馬上發聲,只差沒像個大姊頭,拎著白昀易的領子說:「這小子老娘罩」。
「你…嗯……太硬了,我啃不下,倒是你,白大師,你一定很美昧!」
邱父哈哈大笑,發出的惡臭教人受不了,林妍馨輕咳幾聲,實在無法忍住那作嘔的氣味。
「你能不能別開口說話啊?好臭!」
「你說什麼你,這個黃毛丫頭找死嗎!」
從邱父震怒的模樣看來,他十分介意被人說及氣味一事,偏偏林妍馨就是那個敢大聲說出來的人。
她摀住口鼻,別開臉,口齒不清的說: 「我說,你不要再說話了,天啊,你的嘴巴多久沒洗啦,好臭喔!」
「你……」邱父被激怒了,整個人自輪椅上彈跳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躍到她與白昀易面前,那瘦骨磷的有如爪子般的手就要揮向她。
白昀易才想跟林妍馨說下手別太重,怎知林妍馨手腳更快,她頭一偏,先是閃過邱父的攻擊而後將沒被白昀易握住的手用力的一揮,正中邱父的臉頰,力道之大,使得他的臉幾乎變形了。
邱父被她一拳打中,身子就這麼飛了出去,可是林妍馨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她抬高右腳。
將他的身體掃壓在地上,左腳才想跟著踹下去,他便退得老遠。
他身上的黑霧淡去了些,人跟著腿一軟,膝蓋著地半跪著。
「爸!」邱朝宜驚慌的上前扶起父親, 「妍馨,你怎麼可以打人?」
「他先想打我的。」她理直氣壯的說。
「他是老人家,你忍心這樣傷他?」邱朝宜指責道。
「拜託,他剛剛的動作哪裡像個老人了?」林妍馨向來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的人,誰打她她就打誰。從來不管對方的年齡、性別。
而且,誰知道他身上附了什麼「東西」,又被「什麼」影響了。
林妍馨忽然被自己的想法震懾住了。以往,她從沒這樣的概念……不這樣的概念一直深植在她的內心,直到此刻她才能真切地作出具體的描述。
她這才發現,她對於自己能「看見」一事,並沒有多大的震驚,反而是入眼的景象比較讓她震撼。
邱朝宣想反駁,欲找不到話可說。
剛才林妍馨一頓打,似乎將邱父身上的「東西」打散了一些,讓他恢復了清醒。
「朝宣……」
「爸,您還好吧?」邱朝宣小心地扶若父親坐回輪椅。
「沒事……」邱父喘著氣斷斷續續地道,然後望向白昀易, 「白老師……求求您……我真的……受不了……」
「我教不了你。」此刻白昀易連說話都已十分困難, 「這是你自己造的孽。
「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邱父激動的說, 「我知道錯了……錯了……我不該……白老師……教救我……救救我……」
邱朝宣見狀,一咬牙,向白昀易下跪, 「白先生,第一次見面時,我不知道您是神通,若是我知道,我一定不會得罪您!我父親被這個惡鬼纏了好久,求求您大發慈悲教救他!」
白昀易不忍地合了合眼,他鬆開林妍馨的手拄著枴杖起身,向邱父走去。
「白昀易……」林妍馨想跟上,但他朝她搖手,阻止她跟來。
「離我遠一點。」白昀易小聲的命令道。
林妍馨隱約覺得不對勁,她掄緊拳,咬著下唇,挺直背脊,即使有些害怕,她還是想跟上去但看見他堅決的神色,她只好停下腳步, 「你小心……我看著你。」
白昀易微笑頜首,緩緩來到邱父面前,伸手握住邱父滿是皺紋的手,但卻忽然被揮開。
「白昀易!」林妍馨一見他跌倒,哪還顧得了他教她別靠近,一個箭步就衝到他身邊,扶著他起身。 「你還好吧?有哪裡摔傷了嗎?」
這本來該由男主角說出口的對白,從林妍馨口中說出卻是再自然不過。
白昀易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 「我沒事。」
林妍馨見他沒有受傷,馬上將苗頭轉向邱父。
「喂,老頭,你別太過分了,白昀易身體很差耶。你這樣推他,他萬一跌倒後隔屁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