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抽油煙機轟隆隆地響,言子寧一邊將香腸放進鍋子裡煎,一邊大聲地問著坐在客廳發呆的單遠。
單遠手一滑,厚厚一疊劇本險些掉到地上。
「問這個幹嗎?」他的語氣有點差,白了她一眼。
當然還是喜歡啊,那一直是他的理想、夢想兼幻想,不過這麼多年來,他發現那種「非怎樣的人不愛」的主張,其實是很愚蠢的。
隨著年歲增長,吃過幾次虧後,他也慢慢看開了,喜不喜歡,看對眼就好,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應該還是吧?不然那天在夜店不會拐了我就跑。」廚房裡的她見他不願意正面回應自己的問題,就幫他回答了。
提起那天晚上,他更不悅了。「誰拐誰啊?」
唉,還害羞啊。
言子寧為眼前這個不老實的男人搖了搖頭。「那我換個方式來問好了,你現在還排斥像我這種可愛型的女孩子嗎?」
「你問這些到底要做什麼?」尷尬的他,語氣聽起來種為彆扭。
拜託,他雖然一直都在女人堆裡混來混去,可從來就是女人自己貼上來,他很少費心追求的。那種噁心叭啦的話,可不是輕易就能從他嘴裡出來的好嗎?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要承認你喜歡我,如果你太害羞,我可以幫你啊……呀——」講一半時,言子寧突然驚叫一聲。
「怎麼了?」聽到她不尋常的叫聲,單遠快速地衝進廚房。
「油濺起來了。」她嘟起水嫩粉唇,哀戚地盯著自己的手,然後將有些紅腫的手指亮給他看。「喏,好痛喔。」
單遠突然覺得頭有點昏。「小姐,國小老師沒有教過燙傷要怎麼做嗎?」
「沖、脫、泡、蓋、送!」市張獎畢業的好學生很得意,將手舉得高高的,大聲回答,等著領賞。
算了,還是不要多費口舌好了。
他歎著氣,將她的手拉到水槽,轉開水龍頭。「不准動啊。」
「喔……」他好無情,態度竟然這麼差……
單遠打開抽屜拿出燙傷藥膏,擺在一旁,露出假笑,把她當作低能兒教導。
「再過半分鐘後,把水關掉,知道要怎麼關吧?就是按旁邊那個圓圓的東西,然後擠一點點藥膏途上去抹勻,塗藥膏的手手不可以碰到眼睛,也不可以放進嘴巴裡面喔!」
明白他嘲弄的意思,子寧的嘴巴嘟得更高了,哼一聲抬高下巴。
「好啦,我沒有你聰明。」
「知道就好。」他走到鍋子前面,把一個個半焦香腸夾出來放在盤子上。「煎香腸前先用牙籤把它戳一戳,油就不會濺起來了。」
「你好壞,竟然現在才教我!」她大聲抗議。
「小姐!」再度歎氣。「光一個『關火』我就得花上十分鐘教你,你想我還有精力去講那些細節嗎?」
「人家……」她一臉委屈的模樣。「人家是初學者嘛,你不教我燙個青菜就好,偏偏要教人家這種高難度的……」
唉,要裝笨好難受喔,她從小就開始伺候哥哥、姊姊們那幾張挑剔的嘴,廚藝好的咧!怎麼可能連小小的香腸都處理不好?不過香腸要先戳過倒是第一次聽到——
「可是我今天晚餐並不想要吃燙青菜。」他熄火,忍不住搖搖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一定很幸災樂禍對不對?」沒有忘記此刻自己還在演戲,子寧吸著鼻子指控,用力地將水關掉,抓起一旁的藥膏開始哀號。「我好可憐……」
「好啦。」他笑著走近她,抽掉她手中的藥膏,抓起她燙傷的手指湊到唇邊輕吻。「怎樣?有沒有比較不痛了?」
子寧因為他突然的舉動,心兒砰砰砰地亂了序,卻還是不甘心地將嘴巴噘得高高的。「你的嘴好燙,我可能要再衝一下水。」
「哦?」不相信有人得了便宜還賣乖,他把她拉近自己,嘴邊揚起一抹邪笑。「很燙是吧?」
「你要做什麼?廚房很熱,不要靠那麼近啦!」她抬起手一副推拒他的模樣,但身體即又偷偷再靠近他一些。
「我們……本來不是在談論一個很深奧的問題嗎?」他的問句中帶著笑意。
他的聲音好低、好沉、好好聽,在她耳邊迴盪著,震得她臉缸心跳,只能別開頭不看他。
三姊說過,男人喜歡的,是對侵略彷彿不是很有警覺性的女孩,所以一定要欲拒還迎,而且不可以太明顯,要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什麼問題?」基於三姊教她的策略,她一臉單純地反問。
但他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帶著一抹勾起弧度的唇往她探過去,在她嘟著的唇瓣上呼氣。
要親就快親嘛!在蘑菇什麼?真是……咦?
子寧才正翻了翻白眼,暗自嘀咕著,突然驚了一下,捂著被『啾』的臉頰,有些錯愕地望著始終帶著邪笑的他。
就、就只有臉頰嗎?!
這男人是怎縻回事?他以為她鮮嫩欲滴、待人探擷的水嫩小嘴是長在腮幫子上嗎?親她的小臉蛋兒有比親小嘴過癮嗎?
「怎麼,不夠嗎?」他勾著壞壞的笑容,問道。
「呿。」她抬手將剛剛被他輕薄的地方用力地抹了抹。「我們剛剛在講正經事耶,你卻這樣胡來,算了,不跟你說話了。」
大小姐頭一甩,背對他拿出砧板菜刀,將香腸切片。
「你是說,我的舉動侵犯你了?」他在她身後的聲音依舊笑著。
「那是你自己說的。」子寧將下巴抬得老高,擺明了就是表示他說得沒錯。「所以你看,我每天都在晚上九點以前回家,才不會被你這個色情狂……唔!」
剩下的指控被他毫不留情的『侵犯』消了音。
「唔唔……咿咿唔咿……」在完全沒有危機意識下就被強轉過身、猛拉進健壯的胸懷裡,然後被強吻的子寧胡亂揮動著雙手。
在意識尚存的最後一刻,她不甘居於劣勢的閃過一個邪惡念頭,大方地摟住他的肩膀。
十指大張,在他背上來回『撫擦』著。
她的回應,讓本來對這個吻還有一些保留的單遠在心底低嚷了聲,將她抵在一旁的櫃子上,反覆啃吻著,手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他的嚙咬來到她的耳後,深具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這樣,才叫做『侵犯』,明白嗎?」
「就說你是色情狂。」她微喘的聲音繼續指控,手依然環在他身後,手指緊抓著他的襯衫。
「我只是喜歡出其不意,還有啊……」他笑著,炙熱的大掌在她冰涼的腰間來回滑動著。
「強吻的感覺比較刺激,不是嗎?」
子寧沒有回答,只是對著他傻笑。
而她的笑即讓他的防禦系統敲起了警鐘。「笑什麼?」
她還是沒有回答,但偷偷收回了小手,挑逗十足地輕咬食指,掛著笑容。
「你……」他的視線被她的手指勾了去,然而,在他看清楚她動作中代表的涵義時,不禁臉色大變。
他這時才想起,當他進行獵唇行動時,她的手正在切香腸……
「你把又髒又油的手在我的襯衫上抹?!這是新的欸!」
「也沒有很髒啊。」她瞬間變臉,無辜的模樣再度顯現。
他嘴一撇,本來還想開口罵她個幾句,但對上她的眼,卻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邪惡的女人。」他輕咬了下她的鼻尖,低低地笑了。
雖然他本來就只有一點點生氣,但看到她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後,就真的連那一點氣都煙消雲散了。
他一向不主張把女人寵壞,這是第一次——感覺好極了。
第五章
半個月平安地過去了,而單遠心中的疑惑,也已經從『是否應該把言子寧這個麻煩帶回來』成功演變為『是否應該縱容言子寧這個小麻煩膩在自己身邊』。
奇怪,他有一個劇團要經營、有一堆神經病團員要顧著,他明明就該是一個忙到不行的人才對,但為什麼他還是覺得她二十四小時都待在自己身旁呢?
在白天,因為他要幫她料理吃的,所以他們會見許多次面,但時間並不是。在晚上,她會在七點到他家等他,然後在九點準時離開。
估算一下,他們平均每天在一起的時間甚至不到三小時,可是他就是覺得她已經佔滿他的生活。
單遠戳了下掛在工作室門上的布娃娃,不禁猜想她親手做的這個娃娃會不會被下了蠱?或其實這是她的分身?
他盯著布娃娃穿著的褲裝,上頭還有繡功精糊的可愛圖案,不禁有些讚歎。
這女人真是特別的生物!
她給他的感覺總是那麼矛盾,看起來傻傻的,有時卻又很機伶,總是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看起來不擅長家事、又笨手笨腳,但做起女紅卻又一點也不含糊……他完全沒有辦法用筒單而不相矛盾的形容詞來描述她。
他老覺得她在裝傻,可目前為止他還沒過見過裝傻能裝得這麼真,真到讓他不願去探究她真正在想什麼的人。
問題到底出在哪?是她的演技太好,還是他縱容她這樣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