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臉!」搶了她的男人,還如此理直氣壯!陸想容一怒,揚掌就要揮去。
莫雁回自是沒理由挨這一掌,一抬手,擒住了腕。
要論資格,他是她孩子的父親,說她奪人夫那是牽強了,她沒有虧欠她,不挨這一掌。
「我本想與你好好談談,陸想容,無論你信不信,我與他相識得很早,比你更早,是我先傷了他,才會有他與你這一段,我對你很抱歉,但是對他,無論何時我都不會收手,我們的糾葛不是你能想像的,如此說,能夠讓你釋懷嗎?」
釋懷?她要如何釋懷?
既然傷都傷了,為什麼不徹底走遠一點?她當男人是什麼?隨她要拋棄就拋棄,丈夫死了才又想起舊愛的好,如此任性又自私,把男人當玩物,她的心碎與傷痛顯得更不值!
莫雁回鬆了她的腕,陸想容張口正要說什麼,眼角瞥見跨出門外的穆陽關,索性順勢往後一傾,跌入雨幕中。
他臉色一變,快步上前,「雁回,你這是做什麼!」
她做了什麼,不受辱挨巴掌,她有做什麼?
陸想容跌得一身泥濘,地面碎石劃傷了掌,鮮血直流,她抱著膝,好委屈、好無助地哭泣。
「你搶都搶走了,還怕些什麼?我沒要搶回阿陽哥,只是想請你進去坐坐而已,你不用這麼仇視我……」
到底是誰仇視誰?莫雁回感到可笑。
他也沒讓她有多言的機會,抱了人進屋,臨走前瞥向她的那一眼,她便知,什麼都不必說了。
自古以為,女人總是先示弱的就贏了,尤其人家哭得梨花帶雨,無盡淒楚,她站得直挺又硬骨,不溫順也不柔弱,永遠只能扮演加害者的角色。
他在裡頭待了很久,久到她雙腿都站得僵了,原本不覺寒冷,如今卻覺絲絲寒意沁骨,抖瑟得心都顫了。
他總算走出那道門,沒多說什麼,撐著傘與她一同返家。
他不談,不代表她願吞下這冤屈,方才在裡頭,陸想容想必少泣訴得頗精彩。
「你是怎麼想的?」
穆陽關將傘擱在門邊,回身,斟酌了下詞彙才開口,「我和她,不會有什麼,你可以試著對她和善些嗎?」
「你真信她?!」
「我沒信誰。」頓了頓,「我只看見,你擒著她的掌,推了她。」
原來,這就是他對她的瞭解與認知。
他已有先入為觀的認定,還能再說什麼?
所謂的眼見為憑,也不過是自我主觀,他的心是偏陸想容,認為那個善良純真的女孩,不會耍心機、不會騙人。
她點點頭,很平靜地吐出幾個字,「穆陽關,我這混賬!」
一整晚,她沒再開口。
晚膳照煮,該忙的家務,沒一項落掉,獨獨不與他說話。
上了床,背身而睡。
穆陽關看著她擺明要氣他的冷淡背影,也惱了,索性也側過身去,來個相應不理。
一整晚,背對著背,各自獨眠。
第17章(1)
隔日清晨醒來,依舊有熱騰騰的早餐,鐵架子上的熱水及巾子都擱著了,妥貼依舊,只除了——背著身,不再送他出門。
他心頭微悶。
上工前,暫且先擱下家事,備了禮品到村長家致意。
無論真想為何,兩人起衝突,最後受傷的是想空,這是不爭的事實,鄰近不少人都目睹了,他若不代表妻子道這個歉,往後她只會更難做人。
村長對此事頗不諒解,要不是果園裡少不了他,早早便要他走人了,也不會有那麼多事發生。
想容倒是沒計較什麼,只說她沒別的相法,請對方別如此防備她,事情過去也就沒事了。
總之,這事是暫時告一段落了,回到家裡,也不知她是有反省過、自知理虧還是什麼的,僵個一天,也像沒事一樣,絕口不再提起此事。
日子依然平平靜靜地過著,夫妻倆同心撫育孩子,閒時牽著手在田野邊散散步、星空下靠著肩說說體己話。
如今有了妻兒,肩上多了養家責任,每月拔出來給大哥的銀兩少了些,但無論如何是不能不給的,對此,她倒也沒說什麼,總之他交付多少家用,家中收支她記著賬,量入為出地支配用度,就是能讓她轉出法子來,賢慧持家。
大哥說,她是個好女人,他自己也覺得,娶到她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這樣的女人明明能夠過上好日子,卻跟著他簡樸度日,不曾埋怨過一句,荊釵布裙,怡然自得。
*****
時序即將入秋,他們成親也將滿三個月。
這一日,他休假帶著孩子回大哥那兒走走,他抱著長子,在園子裡陪青青玩,莫雁回被大哥叫了進來,遞給她一隻瓦罐。
「這是?」
「阿陽給的,每月領了薪俸都沒忘記要給。」
「那是他的心意。」她就要推回,又被他強塞到手中。
「我只是代他收著,本就是打算他成了親後,再交由他媳婦發落,我也知道你手頭不缺這個小積蓄,可你和他,我都是看著過來的,性子不會不瞭解幾分。」他那弟弟絕不會用她的錢,而她應了他,也必會信守承諾,不做陽奉陰違的事。
「他要知道,會怪我的。」
「他敢怪?你說一聲,我讓他跪廳口。」
「……」她笑出聲,那男人真的會去跪。
與他談完,回到園子裡,正巧聽見穆陽關與小侄女親親愛愛地靠在一起,分享他們的小秘密。
她沒作聲,悄悄將兩人的對話盡收耳內。
「青青,你最愛誰?」
「叔叔!」好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孩子有前途。
有人偏要壞心眼,戳她的底,「爹娘聽了會好傷心吧?」
「唔……嗯,最愛爹,然後是娘,叔第三好了。」
「那孫大叔呢?排哪兒?」
「唔……嗯……」又為難了,不過這回是扳著手指,愈扳愈多要,扳不哆還錯他的手來數。
「這麼後面啊?青青不喜歡他嗎?」那個人可是滿口把親爹掛在嘴上呢,好深厚的「血濃於水」啊。
「不喜歡。」那個孫大叔只會來她家蹭食,也沒一句謝,爹都受了人家好處要道謝的,孫大叔的爹一定忘記教他了。
「那你自己去告訴爹,不要讓他來,青青討厭他不是嗎?」
「對!」被誘導的小丫頭,當下說風是雨,立刻付諸行動。
身後,莫雁回睨他,「你這樣教孩子的?」
被撞破小人行徑,他也不心虛,「你是我『內人』。」所以不能扯他後腿,向大哥告密。
穆陽關可沒兄長的仁厚胸襟,顧什麼血緣親情,人家是來親近女兒的嗎?
「……」到底誰說他正直的?還是有慕容略那種暗著來的心機,只不過看用在何處罷了。
那人存心利用大哥仁善,他耍的手段是為了維護家人。
「如果我和孩子被欺負了,你也會這樣護著我們嗎?」
「當然。」他答得毫不遲疑,他的家人,他必全心護之,不教他們受到外界欺辱。
只是,他沒想到這句承諾言猶在耳,不過半日,便受到嚴峻考驗。
偷得浮生半日閒,一家子逛了市集,給孩子買了幾件小衣裳。
她說:「別學浪費錢了,孩子還用不著。」
他回她。「孩子長得快馬上就穿得上了,瞧,它多好看,穿在孩子身上一定更討喜。」
她拗不過他,讓他買了。
他還買了小首飾,知她要阻止,先一步說,「我都沒送過你什麼,想寵寵你,讓我買,讓我買嘛!」
難得丈夫也會向她撒嬌,她沒轍,又讓步了一回。
「你淨想著我和孩子需要什麼,那你呢?」
他說:「你們好,我便好。」
逛完市集,他們在傍晚時值回到村子裡。
她將大嫂那兒帶回來的藥包倒入爐內煎煮,小寶在搖籃裡安睡,大寶在他父親懷裡,精神正好,還不見他有睡意。
父子倆玩了一會兒,村長那兒差人來,說是有事要他去一趟。
大寶離不開他爹,咿咿呀呀抗議,他跟妻子說了一聲,順道抱著孩子出門轉兩圈。
他前腳才走沒多久,陸想容便來了。
「找穆陽關?他已經去你爹那兒了。」
「我不是來找他,是找你。」
她們還有什麼話可說?經過了那一回,她已知言語說不通,好麼最好別費事夾纏。
「孩子在房裡睡。」
「我說幾句話就走,不會太久。」
若不順著她,是無法打發她走了。
她也不想與人在那裡僵持不下,便依言舉步,隨她出了前院,停在前頭樹蔭底下,防備地拉開幾步距離。
既然道理說不清,那就敬而遠之,她不惹事,旁人了別來惹她。
陸想容盯著她發上的銀簪,「歡歡喜喜逛市集。挺一家和樂的嘛!」
一家和樂,又礙著她了?
莫雁回迎上她的目光,心下一顫。
才多久不見,那眼神已是滿滿的陰暗與扭曲,她為何會變成如此?就因為一段求不得的感情?
「我今日是來告訴你,對於阿陽哥,我、絕、不、放、棄!」
不放棄又如何?他們已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