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當年京城最高潮迭起的八卦。
莫家是打仗的,真不是吃素的,疏浚侯有本事把傻女兒塞進莫家,讓莫家吃虧,莫家也有本事把她送出去,讓陸家吐血,而且一送就送到京城外,莫太太甚至把蘇姨娘一塊打包過去了——要待在京城,兩進院子,五千兩現銀,住城外,一樣是兩進院子,五千兩現銀,不過瀾州那塊田產的收益就給他們了。
蘇姨娘跟兒子一商量,住城外吧。
疏浚侯就只有正妻生的一個女兒,加上姨娘生的一個兒子,從小都是疼愛非常,聽到不但是分家,居宅在城外,婆婆還跟去了,兩人都差點暈倒,這時才知道親家有多惱怒。
別說上將軍府認錯討饒,現在要他們擺桌道歉都行,總之,別讓女兒女婿離了家族。
投了帖子,卻遲遲不給回復,派人去打聽,下人說,太太知道四奶奶不會看帳本,也不懂服侍,前幾日已經從人牙子那裡買了幾個漂亮姑娘,個個貌美,現在正在訓練規矩,預備跟四少爺過去,不管四奶奶生或不生,都是給當通房的,這幾天忙得很呢。
對於莫太太甩過來的這個巴掌,疏浚侯覺得很生氣,也沒面子,女兒雖傻,但卻是實實在在的侯府千金,況且又不是天生傻,是後來生病的關係,對方不過是個庶子而已,能娶到個嫡女,哪裡算吃虧?
莫家如果不作聲,沒人會知道他女兒變傻子,偏偏莫太太搞得人盡皆知,現在大家都知道,對誰有好處?
可他們就是再不願意,也管不了別人的家務事,過年之前,莫家四少爺就帶著母親妻子與兩房下人搬到城郊的院落。
疏浚侯夫人思女心切,過了幾天便趕過去想看看孩子,沒想到守門卻是不給進——蘇姨娘恨死這對夫妻了,大樹底下好遮蔭,大將軍才四個兒子,就算是庶子都能得到不錯的照顧,二少爺亦是姨娘生的,不也在二十歲那年捐了官,跟著堂叔父在農部做事,前途一片平坦,可惜,因為將軍跟太太不想看到四媳婦,搞得兒子才十七歲就要分家,疏浚侯府又能指望什麼,難不成他們願意花十幾萬兩給兒子捐官嗎,想也知道不可能。
現在雖然已經有兩個通房懷孕,可是想到兒子這輩子不會有嫡子,就覺得兒子可憐,這一切,都要怪那夫妻倆,居然異想天開騙婚,別說是將軍府,就算是販夫走卒,也嚥不下這口氣。
蘇姨娘不認親戚,莫太太自然也是——已經好幾年了,可是只要有人在席間提到「疏浚侯」,就會有人往她這邊看,總讓她惱得不行。
出了氣是出了氣,可是無論如何,有件事情是不會改變的:大將軍上過疏浚侯的當。
庶子娶妻,那是舊恨,嫡女落水,這是新仇,不整死你們,她就不配當將軍府的夫人,譚國公府的小姐。
正巧皇上最近為了一些世家子弟不爭氣有點惱怒,莫太太於是打算把陸家往槍口塞,讓人把疏浚侯世子的行為外傳之前,還加油添醋了一番。
最終版本就是:疏浚侯世子奉命到馨州,公事沒辦,整天穿梭聲色場所,上花舫卻不肯給船資,只嚷嚷自己是奉旨,誰敢跟他討船資,上京城跟皇帝要去,後來花舫姑娘都不接他這客人,他竟逼良民漁女上船陪酒,漁女不從,還撞壞人家謀生工具。
疏浚侯聽到消息時當然是很驚訝,才離京不到半個月,怎麼消息傳得這樣快,誤傳嗎?還是有人刻意污蔑?
但想到兒子那不成材的樣子,很像他會幹的事情,為了避免事情鬧到無法收拾,惹得皇上生氣,當下便決定快馬加鞭直衝馨州,賠了船隻兩倍金額,親自把兒子押回京城——艷丹感覺出莫安華的身世比她想像的還要高,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那日,造價千兩的花船被撞得只剩下幾片木板,船上的擺飾對像全部沉水,得重新做一艘,她足足心疼了幾日,沒想到柳暗花明,居然有人來認這筆帳,不但付清了造船資,還給了她二十錠金元寶,算封口費。
高官特別跑來道歉賠錢,絕對不會是因為他良心發現,十之八九是莫安華的關係——能夠跟疏浚侯世子有仇,家世也不會差到太多,京城貴女,怎肯白白落水,自然會寫信回家告狀,自己算是間接受惠。
想想,開始專心繡起江南式樣的荷包,待新船造好,莫安華又上船玩時,送給她感謝了一番。
第5章(2)
莫安華拿到荷包,笑得不行,「艷丹你真有意思,明明都知道了,但見我繼續穿著男裝,就還是把我當公子看待,送荷包呢。」
「本就該如此。」
「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善解人意,天下肯定太平。」
兩人原本不過是客人與姐兒,那個荷包事件後,倒是真的變成朋友了。
自己比莫安華大得多,也看得多,年輕的船姐兒活潑些,但年紀大些的船姐兒才真能說話,所以為什麼采香湖上出船最頻繁的姐兒通常不是那樣年輕貌美,真少爺假少爺,甚至是一些貴太太,有時候真的只是想說說話而已——這是艷丹聽到桃花說主人邀她到府一敘後,唯一能想出的理由。
莫安華見到眼前的棋格清一色的被放上艷丹的棋子,有點傻眼,這是她玩南磷棋最糟糕的一次。
「莫姑娘心不在焉,自然是艷丹得利。」
女人哎的一聲,重新整理起棋子,「你說的對,分心做不了事情,可我現在真的是專心不起來,讓你來,只是想有人陪陪我。」
艷丹一笑,溫言道,「莫姑娘自己一個人住,是主子,又不缺金銀,怎會突然多出煩心事?」
大部分的人絕對不會一下子就說自己心煩什麼事情,而是需要慢慢的問,慢慢弓導,對方才說一點,說一點。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莫安華的女裝,梳的是婦人髮式。
能讓疏浚侯在數日內衝到馨州善後,莫家在京城應該是有頭有臉的門第,那樣的千金小姐卻是被單獨下放到馨州這地方,不管中間經過什麼,都不會是什麼好事清。
「老實跟你說吧,我因為不得丈夫喜歡,被趕出家門,他上月受傷,京城紛擾,便來我這兒養病,那也沒什麼,反正還有房間,各過各的就是了,可直到他進了門,我才知道原來他不記得過往的事情了,以前對我愛理不理,現在對我倒挺理的,也不怕你笑,我們成親快五年,這一個月相處的時間,比過去五年加起來還多,他說以後會好好對我。」
艷丹看她神色,說起話來是無奈加上疑惑,並不是嫌惡的樣子,知道她對丈夫並不討厭,遂道:「姑娘還年輕,如此分隔兩地總不是長久之計,不如趁此機會重修舊好。」
「你說這話跟我奶娘一樣,奶娘高興死了,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大概就是丈夫帶我回京,兩人好好過日子。」
「奶娘自然是疼小姐的。」
「可是你說,萬一哪天他又恢復記憶了怎麼辦,然後又想起為什麼討厭我,再把我扔到馨州嗎?我可不想來來回回折騰,我家也禁不起這樣來來回回折騰。」
她當然知道女子還是要有個家庭才是正道,只是被「養病」一次,已經讓莫家很沒臉,再來一次,她這輩子真的只能出家了。
「姑娘的夫君可有說為什麼討厭你?」
「富貴迷人,京城人為了目的,有時候會不擇手段,我想來想去,大概是爹娘在婚事上有些隱瞞吧。」
莫家雖然已經算是很好的門第,但賀文丞可是皇帝的兒子,也許當時說親,爹娘也用了跟疏浚侯差不多的方式,也或許許婉妃根本沒經過他同意就去跟皇帝求了聖旨強迫中獎,這才導致他婚後冷淡。
新婚之夜,她明顯感受到他的怒意,隔日進宮奉茶,又明顯感受到許婉妃的熱絡,丈夫不喜歡她,可婆婆喜歡,怎麼想他都是犧牲者,而她,則是另一個。
至於那些信,大概,說不定,應該……是許婉妃讓人代筆寫的,荷包手帕自然也是到了許婉妃手裡,如此才能解釋,為什麼她一次也不曾看見過。
京城為了想保住長遠富貴,多的是奇葩招數,也許爹娘跟許婉妃一時想不開,算計了這場婚姻。
她不是沒想過要問,可想起四哥四嫂,還真的只能算了。
「我那叫春菊的丫頭,比我大幾個月,是奶娘的女兒,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現在都兩個孩子的娘了,大的今年四歲,小的那個才幾個月,你見過剛剛出生的小嬰兒嗎,好小好小一個,養了幾個月,也才長大一點點。」
莫安華在手中比劃著大小,「軟綿綿的,好可愛,白白胖胖的,小臉看著我的時候,就算不是親生的都覺得貼心,看到那麼小的娃娃,也不是沒感觸,「重修舊好」說來容易,只是不知道他的話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