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房,一會南茗棻打理好快步來到前堂,就見包中站在外頭。
「小姐,簡爺夫婦在廳裡候著。」包中上前說。
「我知道了。」南茗棻輕點著頭,忍著渾身的不適,踏進小廳裡,揚笑問候道:「表姨婆、表姨公,不知道兩位前來有何要事?」
「茗棻,你還沒把這個月的流當品送到牙行?」簡功成臉色不善的問。
原以為把當鋪丟給南安廉,那崽子肯定不出兩天就會來求他,豈料非但沒有,甚至還聽俐兒說南茗棻極具經營手腕,將當鋪打理得順順當當,教他心底更不痛快,暗惱自己白白把江山送人。
「喔,這事我已經跟俐兒說過,月底會送過去。」
「俐兒也說了,你修改了金額,你可知道茲事體大?」簡功成臉色極沉,就怕她不懂規矩,連累了他。
「可我爹說一切由我做主。」
「你是存心要把南家當鋪搞垮?」簡功成拍桌站起。
他和通判,甚至知府之間的關係都極為良好,要是因為她不睬常規,壞了他與兩位大人的交情,往後他要如何在空鳴城佔有一席之地?況且他壓根還沒放棄南家當鋪,沒道理他努力經營十多年,最後卻要拱手讓人。
「表姨公這麼說就不對了,咱們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和互助,沒道理沒幫到人,反倒是為虎作悵,欺壓百姓,那種與官謀利,與民為敵的生意,我和我爹都不認同。」
她前幾天送了一批陸謙的字畫到長世侯府,還順便寫了封信給易寬衡,要他有空就到空鳴城坐坐,雖然易寬衡掛著都督官銜,無權也治不了通判和知府,但至少他們也要尊重他幾分。
她要讓空鳴城的地方官知道,南家當鋪是有朝中重臣當靠山,想動她得要先掂掂斤兩。
「天真!你以為這麼做,通判會放過你嗎?」
「不放過,他又能如何?」她也不想與官槓上,但是要她與官勾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最壞的下場,就是把南家當鋪收掉,她和南安廉再回京就是。
「好!你如此硬氣,就千萬別等到哪天發覺無力處理時求我相助,我是幫不了你的。」
「我也知道表姨公幫不上忙,所以也就不麻煩表姨公了。」南茗棻揚高小臉,傲然站在他面前。
「哼,從此以後,咱們不須以親戚相稱,省得你南家落難時還將我拖下水。」
話落,簡功成便氣呼呼的要走,突地瞥見她雪白頸項上有抹突兀的淤紅,彷彿是吻痕,教他不禁撇唇哼了聲。「真是不知恥!」話落,便拉著黃氏快步離開。
南茗棻呆住,不懂他後頭罵的那句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不想與官勾結和不知恥到底有什麼關係?她不解,但白芍和包中都已瞥見那痕跡,白芍趕忙為她拉起軟帔掩飾。
「小姐,我去差人備早膳。」白芍輕聲說著,想起她昨晚沒用膳,現在應該也該餓了。
「不用了,我想先到當鋪一趟。」她想要先處理當鋪的事,就怕簡功成從中做了什麼,那就麻煩了。
「小姐是怕簡小姐暗地裡使了什麼手腳?」白芍問。
「俐兒?」南茗棻搖了搖頭。「俐兒不會。」
雖說相處的時日不長,但簡俐兒的性情不難捉摸,她雖膽小卻明是非,她爹娘要她使手腳,恐怕又會逼得她躲起來哭。
「那——」
「我怕當鋪裡又像上回那樣被塞了什麼東西企圖栽贓。」從鋪裡的賬本看得出簡功成和地方官的交情肯定極好,而簡功成要不是太過自以為是,恐怕根本不會將當鋪交回安廉手中。
許是簡功成以為安廉經營不了,自會交回給他,倒沒想到反被她接手,如今想要使計要回,似乎也很合理。
「怎會這樣。」白芍歎了聲。「還以為爺回故里,該是要好生享福,怎麼老出些亂子,倒不如回京城算了。」
「也許哪天會回京也說不定。」南茗棻笑了笑。「走吧,咱們路上再到那家烙餅店買烙餅和包子好了,順便買一些給當鋪裡的夥計們。」
「好。」白芍見她笑了,也跟著開心。
向來是這樣的,只要小姐開心,她就開心。
「小姐。」包中站在廳外喊住了她。
「嗯?」
「小姐,昨兒個爺有沒有跟小姐解釋,爺上花樓是因為避不開的應酬?」
「沒。」
「小姐要相信爺,爺沒招惹過任何姑娘家,我跟在爺身邊已經十年了,這點我比誰都清楚。」為求兩人和諧,他也只能盡可能地替南安廉解釋。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南茗棻心一驚。難道她和安廉間的事,被他發覺了?
白芍暗暗丟了眼刀過去,隨即替包中掩飾。「小姐,包中是怕爺和小姐弄得不愉快。」
「喔。」南茗棻垂著小臉,快步離去。
南安廉張眼,額際隱隱作痛,教他不禁微瞇起眼,想起昨晚因心情不佳,多喝了兩杯。
但也不知道是否酒醉所致,他昨晚作了場活色生香的春夢,真實得教他幾乎以為是真正發生過。
思忖著,他不禁掀唇笑得自嘲。
怎可能是真的,如果真能佔有她,他不會用強,更不會讓她一再掉淚……他翻身驀地一愣,只因他感覺被子摩擦過自己的皮膚,動手扯開被子,瞧見身下的痕跡和床上的血跡,他怔愕得坐起身。
這是怎麼回事?
能進他寢房的女人只有丫頭……不,不可能,也許她昨兒個只是與他同寢,那血跡許是她月事來潮……
他如此解釋著安撫自己,餘光卻瞥見被子邊上有件衣料,拿起一瞧,驚見是她的肚兜,教他幾乎停止呼吸。
他瞪著床上怵目驚心的暗紅,身下甚至還有殘留的愛液……難道說,不是夢,他真的趁著酒醉,強要了她?
南安廉抽緊下顎,努力的回想,用力的回想,可拼湊出的畫面全都是南茗棻的眼淚,教他不由自主的輕顫著,不敢相信自己竟會酒後亂性強要了她……
天啊,這樣的他和辜勝決、司徒佑有什麼不同?!
他自我厭惡著,恨不得殺了自己,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顏面面對南茗棻,更不敢想像她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一聽見包中的腳步聲踏上門外長廊,他不及細想的喊道:「包中。」
「爺醒了。」包中應了聲。
「……小姐呢?」
「小姐去鋪子了。」
南安廉托著額想再問什麼,終究還是閉上了嘴。不能問,一旦多問,包中會起疑,也許丫頭掩飾得極佳,既然如此就不該再讓任何人察覺這件事,但是……他該怎麼對她說?
她會不會恨他?
南安廉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還是先處理屠奎一事,畢竟通判和知府開設下九流生意,魚肉百姓的證據就快要到手,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再者他還未想好怎麼面對南茗棻,於是把府裡總管找來,交代他自己要外出兩日。
兩日的時間可以將通判的事處理完畢,亦可讓他想想兩人的將來該要怎麼走。
「爺。」
坐在窗邊錦榻的南安廉懶懶應了聲。「怎麼了?」
這兩日他都待在客棧裡,預計今晚自屠奎那裡取得證據後,他就要回府,可他卻還不知道怎麼面對丫頭。
這兩日他都有差包中回府,但避開丫頭,詢問總管她這兩日的狀況。
雖說丫頭似是與平日無異,教他心裡稍稍平靜了些,但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一思及晚點就要面對她,他就心浮氣躁,要是她面露鄙夷,他恐怕會心痛而死。
「易大人來了。」包中低聲說著。
南安廉愣了下,還未應聲,房門已被推開,易寬衡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一見他劈頭就道:「外頭下雪了,你的臉色比雪還冷,是想跟誰比冷?」
數落著,易寬衡內心都忍不住歎氣了。
原以為他回空鳴就是要和丫頭過著雙宿雙飛的日子,人也會開朗許多,豈料他的臉色是一樣的臭,看來是天生臭臉才是。
「你怎麼會來了?」南安廉托著腮問。
「欸,丫頭沒跟你說嗎?」易寬衡很自然的往他身旁一坐,見榻上有壺茶,便自動自發的倒了杯,嘗了一口隨即嫌惡的撇了撇唇。
冷的,還很澀。
「說什麼?」
「她寫了信要我有空到空鳴來看她,我當然就來啦,可誰知道我興沖沖的來,你們都不在府裡,適巧包中回府,我才知道原來你這兩日都待在客棧,怎樣,跟丫頭吵架了?」
「關你屁事,你話真多。」
「這是你對數月不見的好友該說的話嗎?」他痛心極了。
「我一直都是如此。」
易寬衡抹了抹臉。「是啊,真虧我受得了你。」
「彼此彼此。」他懶懶托著腮,望向窗外,外頭下著雪雨,綿密的從漆黑的天空落下。
「喂,你替丫頭行笄禮了沒?」口渴但這茶實在不合他的口味,只能向包中使了個眼色,要他差小二沏壺像樣的茶來。
「你沒其它好說的?」南安廉不耐的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