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是這樣的,南安廉本來就有自己的人生,他想做什麼,她根本是無權置喙,就算有天他娶妻,她也不過是多了個娘,哪來的背叛不背叛?
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不能接受他身邊多個女人,彷彿從一開始她就在他身邊,將來自然也只能有她在他身邊……
思緒至此,她猛地打住。她在想什麼,她想獨佔他嗎?
「今兒個才知道南小姐喜歡看戲。」
耳邊響起陌生的男人聲嗓,她猛地回神,想起自己是在右都御史府裡,連忙道:「是啊,還挺有趣的。」她說得客套,就連笑都有點僵,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戲台上頭到底是在演什麼。
今兒個右都御史公子遞帖邀她賞花,她因為在家裡想得心煩,心想到人家家裡做客賞梅換個心情也好,可誰知道她卻是愈想愈是心亂,簡直就像是找不到線頭的毛線團一樣。
「吃點東西喝點茶,別只顧著看戲。」司徒佑噙笑道。
「謝謝。」她心不在焉的端著茶喝,然喝了幾口卻發現這分明是酒,只是色澤像茶,不禁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驚覺他不知何時與自己貼得極近,不禁輕喚道:「白芍。」
「小姐。」白芍鬆了口氣,慶幸自家小姐終於回神。
打從兩刻鐘前,前後看戲的人突然離席,她就覺得古怪,後來司徒佑愈靠愈近,她就不著痕跡的輕踢小姐的椅子,可也不知道小姐到底在想什麼,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時候不早了,該回府了。」南茗棻噙笑道,打量四週一眼,發現看戲的人竟在不知不覺中只剩他倆。
「是。」
「既然都已是掌燈時分,倒不如留下吃個便飯,再者這齣戲也快唱完了。」
「不了,時候不早,再不回去,就怕家父不悅。」她說得客氣,但臉色已有不快。毛頭小子使什麼心眼她會不知道?都怪她滿腦子想著南安廉,才會教她忘了防備,就連人都走光了也未察覺……她到底是著了什麼魔,怎會教南安廉這般亂了她的心思。
「要不我先派人到府上通報一聲?」司徒佑緊握住她的手。
南茗棻臉色沉了下來。「不用了,車伕已在外頭等候多時,今日多謝公子招待。」話落,抽手起身,但也不知道是起身太快還是酒的後勁太猛,她竟突地失去平衡,白芍向前想要攙住她,豈料司徒佑動作更快,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南茗棻頭暈了下,覺得身體有些不聽使喚,忙喊道:「白芍!」
可她的嗓音細軟無力,聽在司徒佑耳裡倍感誘惑,將她摟得更緊。
白芍見狀,不禁低斥,「司徒公子太失禮了,放開我家小姐!」
南茗棻想要掙開他,可她頭暈得緊,況且他力道大得嚇人,幾乎將她納入他的懷裡,教她直想吐。混帳!竟敢吃她豆腐,那手到底是在摸哪裡?!她又氣又急,卻反倒愈是渾身無力。
「你這丫鬟懂什麼,沒瞧見你家小姐就連站都站不穩了?本公子是好心扶著她,來人,準備客房,讓南小姐休憩一會。」司徒佑喊著,守在廊道上的下人隨即應了聲。
司徒佑將南茗棻打橫抱起,白芍立刻衝向前,豈料司徒府的下人竟出手擒住她,教她不禁放聲大喊,「司徒公子這是在做什麼?在這天子腳下,敢情是不把王法看在眼裡了?!」
南茗棻呻吟著,他身上的熏香教她想起南安廉身上染上的香氣,她只肯讓南安廉抱自己,她想要他的懷抱……
「你家小姐要休憩,你這丫鬟自然是到一旁涼快去。」司徒佑說著,使了個眼色,下人隨即要拉著白芍往另一頭走。
白芍死命掙扎,想要衝向前搶下南茗棻,就在這當頭,一抹身影迅如流星的從她身邊竄過,她瞇眼望去,喊了聲,「大人!」
「喊大人也沒用,本公子……啊——」司徒佑微回頭,隨即爆開殺豬般的哀嚷。
南安廉一把將南茗棻摟進懷裡,毫不留情地抬腿朝司徒佑倒下的身子踹,一下又一下,直到司徒佑口吐鮮血,一旁的下人就算想上前救主子,也被南安廉那股往死裡打的狠勁給嚇得不敢靠近。
「安廉,夠了!」飛奔而來的易寬衡沒機會喘口氣,一把抓住南安廉,就怕他真的把司徒佑給活活踹死。
南安廉怒不可遏的瞪著昏厥的司徒佑,怒火還在他胸中燒得正旺,燒得他渾身發顫,一時難以遏抑。
他這一輩子不曾如此盛怒,彷彿不親手殺了他,這把怒火就無法消停。
「大人,還是先將小姐帶回府吧。」後頭跟上的包中光看這場景,就知道方才發生什麼事。
南安廉聞言,望向懷裡正痛苦皺眉的南茗棻,不禁微鬆力道,啞聲道:「回府。」
「是。」包中暗吁口氣,臨走前看了眼易寬衡。
易寬衡察看了下司徒佑,擺手要他趕緊送南氏父女回府,自個兒留下善後。
包中對白芍使了個眼色,兩人快步跟上南安廉。
待人一走,易寬衡隨即惱聲吼道:「還不趕緊去把大夫找來,是想要你家少爺死在這兒不成?!」
一旁下人聞言,才趕緊差人去找大夫。
易寬衡大略看了下司徒佑的傷勢,懷疑南安廉失去了理智,要不下手怎會如此的重?
到底是因為惱怒當年辜勝決的事又重演,還是……他不禁攏起眉,希望一切不要如他想像。
回到府中,南安廉隨即抱著南茗棻回她的寢房,白芍立刻備了熱水送進房裡,本想要出手照料南茗棻,卻見南安廉擺了擺手,她便退出房門外,和包中一道守在門口。
南安廉坐在床畔,擰著手巾擦拭著南茗棻發燙的頰,聽她痛苦的攢眉低吟,不禁探手輕撫著她的眉心。
察覺有人輕觸,她不假思索的撥開,強撐著張開眼,卻瞧見面露錯愕的南安廉,見他抽手,她趕忙抓住他的手。
「爹……」她緊抓住他,怕他轉頭就走不理她。「爹……不要生我的氣……」
南安廉垂睫瞅著她半晌才沉聲道:「這次給你個教訓,看你往後還敢不敢隨意到他人府上做客。」
「我……」她難受的攢起眉,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怕的不是那個毛頭小子,她怕的是南安廉生氣不理她,她怕的是南安廉身邊將來會多個女人,她怕的是從此以後,她不再是他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她終於明白,她喜歡他。
十年的晨昏共度,十年的寵溺疼愛,早就改變她對他依靠的心態。
一如她是那麼無法容忍他以不成體統為理由拒絕與她同寢,哪怕沒有肌膚之親,只是單純的分享體溫,她已是這般習慣,突然改變,教她惶然無法適從,彷彿在他心裡,她已經變得不再重要,教她不安。
「哪兒不舒服?」他啞聲問。
她沒答話,只是閉上眼,抓著他的手貼在頰邊。
他的體溫、他的擁抱,這一切她擁有得理所當然,可是有人卻以父女之名硬是在他們之間劃開界限。
思忖間,淚水盈滿眼眶,順著頰滑落在他掌心裡。
「丫頭,別哭。」掌心的淚水燙得他心發痛,不禁俯近她,貼在她的耳畔道:「別怕,爹在,爹會保護你。」
他不說便罷,愈說她淚水掉得愈兇猛。
她想要的不是爹,打從一開始她就沒將他當成爹,她是不願看見他孤單的身影,她想要彌補他內心的缺憾才當他的女兒的。
「丫頭,說話,跟爹說怎麼了。」她不發一語的哭泣,教他無措得不知該如何安撫。
她張開迷濛的眼,眼前的他神色擔憂,彷彿眼裡只有她,可是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就不再屬於她,再也不是她能獨佔的。
可是,現在,她還可以跟他要一點溫暖,對不。
「抱。」她像小時候那般,朝他伸出雙臂。
南安廉見狀,面色猶豫,因為他知道她要他陪著入睡,但現在的他怕把持不住,怕她發現他的心思,怕在她臉上看見鄙夷。
見他滿臉猶豫,她不禁縮起雙臂,抓著被子低泣著。
他只把她當女兒看待,再也不會陪她入睡,再也不會擁抱她了。
「丫頭。」南安廉輕歎了聲,最終還是躺上了床,將她摟進懷裡。「別哭,爹在這裡。」
她哭得抽抽噎噎,直往他的懷裡鑽,尋找著屬於她的角落,哪怕他日必須拱手讓人,可至少這時刻還是屬於她的。
南安廉不捨的輕撫著她的背,用他僅會的方式安撫她,直到她像是哭累了,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良久,他輕輕的吻了她的發,微微收攏雙臂,他們倆是如此契合,彷彿他合該如此,將她嵌入懷中,嗅聞著她的髮香,摩挲著她的黑髮……驀地,她像是睡得不安穩,在懷裡挪了挪姿勢,揚起了小臉。
注視著她淚痕縱橫的小臉,他心疼不捨的輕拭著,以指尖劃過每一處細膩,點過她微顫的長睫,滑下她微啟柔嫩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