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皮球的於芊芊被踢來踢去,有爸媽跟沒爸媽沒兩樣,後來鄉下的爺爺奶奶看不下去,將可憐的小孫女接回身邊,這才有幾年的安穩,不用再居無定所,被人嫌棄。
於爺爺是鎖匠,善於打造各式各樣的鎖頭,於芊芊耳濡日染下也對各種鎖產生極大的興趣,不過她以解鎖為樂趣,不論於爺爺做出什麼鎖她都試著一一解開,樂此不疲。
一老一少祖孫倆相處和睦,一個制鎖、一個解鎖,倒也有幾分天倫之樂,閒暇時老小總蹲在門口玩鎖。
只是人上了年紀難免有病痛,於奶奶被檢查出關節退化,腦部有逐步增大的腫瘤,小鎖店養活三個人開支剛好打平,若再支付龐大的醫療費用便要捉襟見肘了。
看到爺爺想把住了幾十年的老宅賣掉好籌醫藥費,不忍心二老他日淪落街邊無屋可住,於芊芊明知是錯,仍一咬牙地下了決定,靠著一手開鎖的天分潛入本地大戶行竊。
一開始真的只是為了爺爺奶奶的日後著想,誰知熱衷解鎖的她竟上了癮,越偷越大,也越偷越有種莫名的興奮,她沉浸於這種自我挑戰,想開遍天底下別人開不了的鎖。
於是一沉溺就收不了手,由小鄉鎮到大城市,由國內到國際,歐洲、美國、日本,她偷遍世界每一個角落,幾乎是無往不利,沒有一樣東西她偷不到手。
直到她遇到藍斯警官,一個正直且善良的國際刑警。
一個偷、一個追,你追我躲的糾纏了數年,其中交手了十數回,每次她都如貓似的逃脫了。
後來她覺得膩了,決定收手,才透過藍斯警官的關係漂白,反過來以自身的才能幫助警方緝拿國際大盜,成果斐然,偷兒「靈貓」搖身一變成為警察的好幫手。
不過她改邪歸正的行為在同行眼中是叛徒,自然開罪了不少道上的同業,在一次緝賊的行動中她失手了,一柄冰冷的左輪手槍朝她太陽穴開了一槍。
「於靈兒,你最好安分點,盡早完成主上的吩咐,別做多餘的妄想,當一名棄子比死還可怕。」反正事成之後她也活不成,主上不會留任何活口給自個兒添堵。
果兒口中的主上指的並非是她的主子阿蘭公主,而是北國皇帝巴戈圖爾,於芊芊被賦予的使命是以美色迷惑敵軍主帥,伺機而動竊取調動千軍萬馬的兵符送回北國。
和親是假,盜兵符才是真,那敵軍主帥是南國七皇子、晉王南懷齊,相傳他足智多謀,頗有才幹,但情感淡薄,除了一手培植的親信外,誰也不信任,他身邊連半個丫鬟、侍妾也沒有,防守得滴水不漏,讓人不易近身。
因此北國皇帝與南國某皇子合謀,以和親為由將她這通房送進晉王府,以便能接近他。
「泡壺龍井吧,我口渴。」於芊芊看似倦懶的一眨翼般的長睫,把向來自視甚高、看不起賤民的果兒氣得兩眼發紅。
她要利用有限的時間把身體養好,體內的毒在多日的治療下排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是補足氣力,有強健的身體才能應付接連而來的考驗,至少逃走時也要有體力。
不過她不打算逃了,該死的賣身契是一大主因,而她也不急著投奔自由,誰曉得這一逃會不會萬劫不復,她要先適應這個陌生的世界,靜觀其變,把自己安頓好了,再思後路。
「……哈扎,拿碗燒開的水來,靈兒姑娘口乾了。」咬著牙,果兒氣得一拳往車壁擊去。
「是。」馬車外傳來男子洪亮的聲音。
第1章(2)
不一會兒,水送來了,沒有半片茶葉,是有點燙手的白水,清清澈澈的,還能看到碗底一枚青花紋飾。
「果兒妹妹,我要喝的是茶,你不會連茶和水都分不出來吧?還有糕點呢?餓死我你吃罪不起。」能爭取多少福利當然是多多益善,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自己,人生苦短。
「我不是你妹妹,認清自己的身份……」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丫頭再敢挑釁,她不介意劈昏她。
就在果兒忍無可忍,想一記手刀劈向於芊芊頸後時,馬車車輪忽輾過一個水坑,車身微微的震盪,上下顛了好幾下,車內坐著的幾人因而東倒西歪。
此時的於芊芊手中被塞了一碗熱呼呼的水,只見她眼角一閃而過笑意,待震動停止,她手中的碗已是空的,水一滴也不剩。
面上淌著水的果兒惡狠狠的直瞪她,已經有些許發紅的面皮佈滿猙獰之色,似乎下一刻就要生生扭斷於芊芊的白玉雪頸。
「果兒姑娘,前方是晉王遣來的五百將士,要迎姑娘們入住驛站。」哈扎的聲音有一絲絲緊繃。
「於靈兒,你的運氣不錯。」果兒冷笑。
是不錯,她一向有該死的狗屎運。
於芊芊手裡藏了一柄鑲寶石的短刀,是她從哈扎將軍腰際順來防身的。
「可以休息了,記得燒一大桶熱水送到我屋裡,一身臭烘烘的見人很失禮。」
「……知道了。」咬牙切齒的果兒沉下臉,車簾子一掀,躍下馬車,身形瀟灑。
藉著車簾掀起的一角,於芊芊坐正身子,一雙秋水般的眼瞳看向不遠處陣容整齊的南國軍隊,暗暗思索著對上這樣凜然的士兵,北國人能有多少的勝算,自己能否在這場爾虞我詐中毫髮無傷的全身而退。
她不相信北國人的承諾,自己不過是隨手可棄的棋子,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誰會在乎她的死活?
而對南國人而言,她更是無足輕重,留她也好,不留她也罷,沒人會拿她當回事,要是她不警醒點,可能很快就會成為亂葬崗上的一具白骨。
所以她必須自力更生,首先是……瞭解她的敵人。
「來了?」
這一句「來了」出自一名面容清俊的男子口中,他立於黃土飛揚的城門口,眺望北門城牆,斑駁的石牆一如他多年前離開時的模樣,只是牆底下多了野生的小黃花。
當年,他奉皇命固守北方疆土,是眾皇子中最早封王賜爵的,南寧侯嫡長女嫁為他的正妃,新婚不久他便派駐北疆,長年駐紮邊境,從此歸期遙遙無期。
在這期間他回來不過三回,一是太后壽辰,一是母妃冥祭,另一次則是王妃難產身亡,留京的時日皆不長,多則月餘,少則十天半個月,又得匆匆趕赴邊疆。
表面看來他南懷齊深得聖寵,年紀輕輕已是一代名將,手上雄師近百萬,日後更是有享不盡的潑天富貴和無上權勢。
但是哪朝帝王會將最寵愛的皇子打發到冬日潑水成冰、夏季高熱如火的不毛之地?每日忍受風吹日曬,與死亡對峙的刻苦生活,這對養尊處優的皇子而言無疑是流放。
南帝忌憚南懷齊的勢力,不讓功高震主的他有即位的希望,想趁奢望的幼苗一冒出頭便生生的掐斷。
滿朝文武都曉得庸碌無為的皇上最疼愛的是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南懷秦,他雖受封為秦王卻未前往封地,一直待在京城內的秦王府,不時出入尚未有主的東宮。
不過南懷齊也算是有本事,帶著一干親信奔往北疆苦寒之地,竟也能立下無數戰功,贏取眾將士的心,成為北疆一帶赫赫有名的殺神,令敵軍聞風喪膽,不敢輕易挑起戰火,威名遠播,遠勝於朝中眾皇子,更凌駕帝王之上。
「王爺,您要等北國的侍女抵達,一同入城嗎?」他的下屬風吹柳一身軍裝,恭敬問道。
「那邊送來了幾個?」南懷齊目光冷銳,渾身散發一股生人勿近的肅殺之氣。
「三名各具特色的美女,兩名北國貴女,一名南國奴隸。」風吹柳不疾不徐的回報。
「為何有南國人?」他冷冽的面龐閃過一絲戾色。
「受早年戰火波及,不少被擄的南人落地生根,成了受奴役的下等人。」同樣的,北國的兵將若戰敗被擒,除了少數人被贖回外,大多不是立即處死便是判為軍奴,從事最低賤的粗活,一輩子也回不了故國。
「把北國貴女送回,留下南國奴隸。」他的晉王府不需要養無用的異國女子,浪費米糧。
風吹柳一聽,有些不解的愣了一下,「王爺,這樣好嗎?那些是阿蘭公主的陪嫁丫鬟,拒之無禮。」
既要和親,他私底下又怎會不打探清楚?早在兩國提出聯姻一事,並由他迎娶北國公主為繼妃,他的人馬已滲入北國,將北國人的一舉一動都查探得清清楚楚。
尤其這和親的主意是皇后和秦王主動提起,其中的用意可引人猜疑了,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若不深入瞭解,誰敢讓敵人安睡枕畔間?只怕哪天夜裡就高舉起鋒利大刀,手刃他的首級。
南懷齊的佈局不只在北疆,京城內外也有不少他的眼線和暗樁,他必須掌握住局勢,絕不讓有心人趁機而起。
「無禮又如何?本王陣前殺敵時,可曾多禮的問一句該不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