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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維倪

  「你是……朱姑娘?」他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

  「是我是我,我是朱芝芝,你不認識我啦?」她大聲呼喊著,完全不想想,她用一大缸墨汁將自己從頭到腳淋了透,這副德行就是自己照鏡子都認不出來。

  「既然你送上門來,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氣了!」

  話音未落,銀色槍頭劃破寂靜黑夜,如流星墜空般掃向女子咽喉。

  「噗!」朱芝芝猛地撲倒在地,嘔出一大口血。

  周將軍一分神,槍尖急急停在她面前。

  怎麼回事?他的長槍還沒有碰到她一毫。

  他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除了荊棘劃破的傷口外,左手臂一處刀傷深可見骨,腹部也在不停地流血。她身上,黑色的是墨汗;暗紅的,卻是凝結在衣襟上的血跡。

  朱芝芝費力地抬起頭,一雙眸子閃爍著複雜的情緒,在夜空下份外明亮。

  「周將軍,你要想殺我,可要……趕快,我恐怕……堅持不到你下手了  !」

  議事廳內,慕無極焦急地踱著步,先是盼著朱芝芝能毫髮未損地出現在眼前,接著退一步,希望她受到驚嚇但總管回來就好;到了最後,他再也不敢奢望,只盼牛尾山那邊趕緊捎個信息回來。

  「王爺,周將軍回……」

  不等通報完畢,慕無極就衝了出去。

  也顧不得禮數,周將軍將懷中黑糊糊的一團東西放在地面的擔架上  ,有軍醫早在邊上等候。

  「王爺,這是……」

  「朱芝芝!」慕無極幾乎是暴怒地衝到擔架邊上。

  頑固如周將軍也不禁感歎。果真情深意重,都這樣了,王爺竟然還能認出來。

  「這……這誰下的毒!」

  「稟王爺,這不是毒。」

  「都全身漆黑了還不是毒?」

  周將軍乾咳了兩聲,「王爺,照朱姑娘的說法,黑色的是墨汁,是她自己『偽裝』所塗的,至於傷……」事實上,她只來得及說完這些,就昏死到現在。

  但是有人顯然對這些傷的形成原因並不感興趣,而是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傷的程度上。

  「她、還、有、傷?」這幾個字慕無極是自牙縫裡擠出來的。

  原本黑糊糊一片,他也看不清楚,走近細瞧才發現她傷得有多誇張。

  左臂一道發傷深可見骨,腹部血肉模糊,腰後一直在流血……該是被利器前後貫穿了。

  慕無極頓覺大腦一片空白,胸口被重重一擊。方纔的緊張逐漸消退,剩下的是比剛才難受萬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楚與心疼。

  她一個弱女子,竟敢孤身跑到敵營去探聽情報,如今能活著回來已是老天給的奇跡了。只是,她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也不知道到底……

  他心疼得無以復加,恨不得那刀刀劍劍都刺在自己身止。

  第5章(2)

  「劉軍醫,她到底如何?」

  「王爺請放心,朱姑娘雖然傷重,卻好在都未傷及要害。之所以昏迷,主要是一路帶傷奔波,失血過多。得立即清洗傷口,進行包紮。」

  將朱芝芝安置在他房裡後,慕無極差人送來熱水,除了軍醫外,他將其餘人喝退,由他親自先替她擦拭身體再由軍醫接手。反正「王妃」的謠言他已散播出去,軍中也沒有他信得過的男子,只有自己硬著頭皮上陣。

  墨汁一去,白淨的肌膚立刻呈現在眼前,他原本還擔心自己會心猿意馬,卻在看清楚傷口後深深地抽了一口氣,一顆心涼去半截,什麼心  思都沒了。

  她潛入時被西蠻軍發現了!

  她竟然正面和那幫蠻族對上!

  老天,真是萬幸!

  在軍醫完成包紮的工作也離開後,慕無極不知道是第幾次感謝老天,讓她活著逃回來。

  「見到我用得著這麼痛苦嗎?」

  黑  亮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睜得老大,神情頗為委屈。

  慕無極有一瞬間失神。

  他想過一千種方法來教訓她的膽大妄為,想過一萬種說法罵到她再也不敢衝動行事,但好不容易盼到她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顫抖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臉龐,口中喃喃道:「你還活著嗎?」

  他像是在問她,更像是在問自己。

  朱芝芝只是傻傻地笑,笑著笑著,眼角便不禁有些濕潤了。

  是,活著,她也才剛剛知道自己還活著。

  ◎◎◎

  在西蠻軍營的時候,她都嚇傻了,身上的傷疼到麻木,卻還是拼了命想活著回來。她想,如果知道敵營嚴密到這麼誇張的地步,大概他求她,她都沒膽來。

  最最不該的,就是對自己的技術太有信心。要是死在這裡可怎麼辦?死得不明不白?這樣一想,忽然胸中湧現一股不服氣,她非要活著回去不可。

  因為只有她活著回去,這驚險的一晚才有意義。

  那時候那樣的害怕、那樣的恐懼,她都沒有哭。

  現在她卻忍不住想哭,哭給疼她的人看。這樣的淚,才讓她覺得流得有價值,因為有人會心疼。

  「以後不許再這麼胡鬧!」

  「我……」下意識想反擊,但在觸及他警告的目光後,她聰明地選擇閉嘴。

  「對了,你快扶我起來。」突然想起某事,朱芝芝又道。她險些誤了大事!

  「你現在的樣子還想起來?」

  他的語氣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說了天大的笑話!

  「我這不沒事了嗎?軍醫不也說了,要害都避開了。」

  慕無極很給面子的鼓掌,「是,『盜仙』大人真是好樣的,既然如此,一會本王也在自己身上開個洞,要從前面貫穿到後面,最好可以透  光的那種,然後再澆上墨汁,製造出一種血肉模糊的感覺……沒關係!你別擔心,反正避、開、要、害了呀!」最後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

  「你說的是『耳洞』吧……」對上某人殺人的目光後,她識相地改口,「我錯了,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可是你總得讓我把探聽到的消息寫下來吧。」

  「消息?」怪不得西蠻人把她傷成這樣,看來她果真在人家地盤上撒野了。

  「你這個主帥活該被人罵,對戰事一點都不關心。也不想想,憑我的能力,如果沒有什麼收穫,怎會平白無故被傷成這樣?」

  那個「墨汁偽裝法」是笨了些,但確實是這種條件下最管用的方法,這幫外行人一定自以為是在笑她笨了。

  「你真的……」

  「牛尾山偷襲確有其事。」

  其實這件事,她也覺得自己做得有些衝動。

  還好,西蠻人也使用漢語,不然她去了也是白搭。

  「具體時間是本月二十三日。在此之前,他們打算誘敵將兵力集中到東門,然後出其不意進攻西門,牛尾山接應突襲,包抄城內。」

  慕無極身形猛地僵住,「你再說一遍,是哪一天?」

  「本月二十三,對了,說起來,來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這加農炮的日子怎麼算,二十三是哪天?」

  「……明天!」

  ◎◎◎

  旭日東昇,為即將出戰的大軍籠罩上一層像勝利一樣的鮮艷色彩。

  狂風飛捲,旌旗招展,北國大軍氣勢磅礡,連日來的養精蓄銳似乎都在這一刻得到體現。

  原本嘛,這才是金戈鐵馬的戰場上應有的景象。十年磨一劍,為的也不過是出鞘那一日,鋒芒萬千。

  所以,當大軍整齊地列隊接受校閱時,即便厭戰如慕無極,即便看戰爭片多如朱芝芝,也不免被沙場男兒的氣魄所震懾。

  所謂驚天地、泣鬼神,也不過如此吧。朱芝芝心想。

  怪不得邊塞詩都寫得豪邁壯闊,怪不得將士們保家衛國能夠拋頭顱灑熱血。強大的氣勢總是能夠激盪人心,總是能使人平空生出勇氣。軍旅生涯苦雖苦,卻是最適合血性男兒酬壯志的地方。

  單是這樣看著,她已覺得豪氣頓生。

  而慕無極此時,也是神情肅穆,眉宇間是平日絕對看不見的凜然鄭重。

  他昂首闊步地站上高台,將手中的寶劍高舉。「北國的勇士們,今日就是與西蠻人決一死戰的時刻,你們準備好了嗎?」

  「殺!殺!殺!」喊聲震天價響,連城樓彷彿也被撼動了。

  「聽著,我們要畢其功於此役。國家國家,我們衛國便是保家!殺退外敵,便可以回家與妻兒團圓,我們應該怎麼做?」

  「殺!殺!殺!」

  「好!大家記住,此戰我們只能勝!」他目光炯然,「傳令下去,出發!」

  「出發!」

  氣壯山河的吶喊是血性男兒衝鋒陷陣的口令,是英雄豪傑壯志飛揚的熱忱。如果戰爭不可避免,那麼,他們將用血肉之軀築起一道銅牆鐵壁,為親人守護家園。

  有了這份信念,他們便是一支不敗之師!

  「王爺!」

  不顧眾人的阻攔,朱芝芝吃力地來到他身邊。

  他趕忙扶住她,面上難掩擔憂。「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要你好好養傷嗎?」

  「我有東西要交給你,拿著!」

  不理會他飽含關心的責備,她自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塞到他手裡。

  那是一把純金打造的匕首,上頭雕著西蠻人奉為神明的鷹圖騰,兩隻鷹眼更是各鑲嵌上一顆珍貴的藍寶石。西蠻人崇拜鷹神,認為自己是鷹的後代,所以鷹圖騰乃西蠻貴族的標誌。傳聞他們每次發兵前,都要進行祭祀大典,而祭典上的聖物便是一把純鑫打造、嵌有藍寶石的鷹圖騰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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