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鳳氏當家?」鳳雛皇后看著她夫君的笑容,心裡很快就猜想到,這封書信應該是與早該被召見進宮,卻遲遲不見蹤影的鳳氏當家有關。
「皇后聰明。」擎天帝笑著放下書信,「姚啟雲代奏,鳳氏當家在助朝廷靖海之後,就不知去向,聽說在臨去之前,對姚啟雲說,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他說就算朕要怪罪,他也莫可奈何,但比起進朝受封,他要做的事情更加要緊,就算因此而真的獲罪,他也不在乎。」
「好一個隨性的漢子。」她笑歎了口氣,美眸之中泛過一抹激賞。
「皇后,你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擎天帝挑起一道眉梢,神情略顯不悅,雖然她說的是實話,可是身為她的夫君,聽到從她口中吐出對別的男人的激賞之情,而且是一個長得極好看的男人,讓他打從心底高興不起來。
「皇帝不告訴我,你打算拿鳳氏當家怎麼辦嗎?」他們心裡都很清楚,若無鳳氏之助,朝廷就算花上數十載的時間,也不可能完成靖海之舉,而這數十年之間,不知要有多少人因海上的倭寇與盜賊而枉死。
「皇后,請你繼續說下去。」
聽他一字一句,似淡卻沉,鳳雛皇后知道他是不打算給答覆了,但她也不想在此刻追問,知道於事無益,稍緩了口氣,又開始說道:「尉遲先生給我帶來的,是一大箱子的冊本,曾經,榮家的祖先替我齊氏王朝私下辦了很多不能讓人知道的暗差,而追殺那位奇人,是榮家留在朝廷的一隊精銳高手所辦的最後一件差事,但他們沒能殺掉那個人。一直以來,在他們這些高手辦完差之後,會給皇帝回復,可是,整個辦差的過程卻會回復到榮氏本家,會由榮氏當家親自記成暗冊,妥善收藏保管。」
擎天帝自始至終只是沉靜地聽著她所說的每一句話,知道她所說的是自己家族的過往,卻也是一個王朝曾經的榮華與晦暗。
「在那本冊子裡記載著,他們沒能成功,是因為有一名極其美麗的女子,在關鍵的時候衝出來替她的夫君擋刀,在敘述裡,那一刀砍得十分之凌厲,所以,她一口氣沒能捱得住多久,只足夠她對自己的夫君說上一句話。」
話落,鳳雛皇后轉眸直視著站在面前的偉岸男人,雖然年屆四十,英氣卻不輸當年,想這整件事情發生之時,他們還不過都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根本沒有想到他們會有一天,同時站在這座殿堂裡,談論著這樁悲劇。
「在場沒有人聽到她究竟說了什麼,只知道是一句很簡短的話,在她把話說完之後,就見那位從來是面不改色的男人,臉上的表情?
然變得有痛恨,有不捨,還有哀傷,在女子斷氣之前,激動的抱著她,要她把所說的話收回去,不過,剛才我說沒有人知道女子說了什麼話,那倒也不盡然,說不定有就近的人聽到,可是,卻無法證實,因為,在那一場殺戮之中,榮家一隊三十人的精銳,只有最後回來轉述的那人活了下來,而從那一天之後,就再也沒人見過那位奇人,自然,也不可能見到已經死去的女子。
「皇后是好奇,那名女子究竟對她的夫君說了什麼話嗎?」
「是,這幾天我一直在猜想,卻覺得她所說的話,不會是愛,一個將死之人的表白,誰能忍心要她收回去呢?而我也猜也不會是恨,要不,她怎麼會替他擋刀而死呢?所以我想不透,她究竟是說了什麼話呢?」
說完,她輕輕歎息了口氣,抬起螓首仰望著一如當年未變的殿閣,曾經畫龍飛天的情景彷彿仍舊在眼前,轉眼間,卻已經是好遙遠的過往。
無論她如何猜想,終究不是當事之人,只知道在那位奇人隱匿行蹤之後數年,江湖上出現了一位叫做傅鳴生的惡人,同樣懂得奇門遁甲之術,行事卻更囂張狂妄。
只是那時候,她仍舊是「鎮國公主」,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十三翼大軍其勢銳不能擋,她自然也無暇分心去注意這些江湖奇聞。
所以,無論是那位奇人或是傅鳴生,人們在他們身上加諸了多少不可思議的傳說,幾分是真,幾分是假,怕是只有他們本人自己心知肚明,沒人能替他們給一個真確的答案吧!
畢竟,千百年來,總有無數的「人們說」,而人們總是說……
第1章(1)
人們說,在這天底下有一座山谷,在山谷之外,終年都刮著如刀般的凌厲大風,雲色灰暗不見天日,但是,在山谷之內,卻是雨天少晴天多,據說是因為被施設了奇門遁甲之術,所以四季如春,永遠都有百花盛放。
人們說,在那山谷裡,住了一個人,他的本領深不可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年紀輕輕便統領一干武林高手,因為性格狂妄,行事不照常理,許多武林名門、朝廷權貴都吃過他的苦頭,因為對他深惡痛絕,所以,他又被稱為「天下第一惡人」。
「傅鳴生」,這三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在這天底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們對他感到懼怕,卻也同時覺得好奇,聽說他心愛的女子柳若蘭絕美宛若洛神再世,自從得到心愛的女子之後,他便隱居於百花谷之中,在武林之間流傳的事跡便漸漸地少了。
再加上這兩年,段擎天的十三翼大軍進攻中原,與朝廷的軍隊在各地掀起連天戰火,在亂世之中,人人自危,為求自保而汲汲於營生,對於江湖上的事情也就不再過問追究,人們甚至於不知道那傅鳴生是否仍舊活於世上,抑或自始至終,這位高人根本就是一則虛撰於武林之間的神話。
一隻黑鴿振飛雙翅,越過「惡鬼峽」的大風,在翻越山嶺之後,飛進了充滿鳥語花香的山谷,停歇在一處宅邸的廊桿上。
這時,女子春蔥般纖細的手捧住了黑鴿,取下繫在它腳上的小竹筒,取出筒內的書信讀看,在看完之後,她轉頭笑著對屋裡的男人說道:「生哥不問這鴿書裡寫了什麼嗎?」
「不必問我也知道,一定是在說齊朝覆滅,段擎天即位之事。」男人一身白袍,面若冠玉,外貌看起來未出三十,可是,說話的語氣與態度,卻令人覺得宛若百歲的老翁,有著常人難以比擬的通透與深沉。
柳若蘭走回屋裡,笑著點頭,「是,一如生哥數年前的占測,齊朝真的亡了,生哥果然是料事如神。」
「凡天地之間,事無變則不發,事發則機顯,機顯則可見事情端倪,早在數百年前,當天始皇帝立齊朝,冊南宮鳳雛為皇后,即機已成,事已定,所以要滅齊朝的人必是段擎天無疑。」
「生哥的意思是天始皇帝即位,就注定了段擎天會滅齊朝?」
「不,機變的關鍵在於鳳雛皇后。」在說話的同時,傅鳴生只是斂眸瞅著搖籃裡的嬰孩,眼皮子抬也不抬一下,「若蘭,我曾經跟你說過,所謂的天機,說來玄妙,其實本質上很簡單,你還記得嗎?」
「嗯。」柳若蘭點頭,其實,傅鳴生鮮少與她有深入的對話,所以凡是他提及過的,她絕對不會忘掉,「生哥說過,其實天機就在人或事物為生變動的閃念剎那之間,也就是所謂的靈機一動,心念轉,便生變異,當變異產生之後,三傳發用,相互因果便開始生生不息,直至大衍之數,生滅交替,則滅生,則生滅,但是,我還是不懂,為什麼天始皇帝立了皇后,所以要滅齊朝之人,必是段擎天呢?」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終於,傅鳴生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什麼?」柳若蘭滿臉興奮期待,每當他願意正視她時,總是能夠令她感到無比愉悅。
因為,自從她生下女兒之後,他的全副注意力就在女兒身上,明明不過是個只會「呀呀」亂叫的稚兒,可是他能夠一整天抱著她,細心地哄著,無論是天文地理,或者是奇門神課,還是飛天遁地的江湖故事,他都能拿來給女兒當哄她睡覺的床前故事。
「有道是:天機不可洩漏也!」傅鳴生勾起一抹淺笑,目光再度回到女兒白嫩的臉蛋上,「不是我吝嗇不想告訴你,而是很多事情即便我告訴了你,你也不會懂,只能說擎天帝即位,天下大勢已定,事物將變未變的痛苦時刻已經過去了,從今往後,百姓們會有很長的一段太平日子可以過了!」
柳若蘭頓了一頓,知道他話裡暗示她休再多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可是,我看生哥的臉色似乎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天下太平,是天下人的事,與我傅鳴生何干?」傅鳴生泛起冷笑,在他的眼裡只能看見躺在搖籃裡,甜美酣睡的小嬰孩,那白雪似的臉蛋,塗朱似的小嘴,幾乎已經可以看得出來長大之後,姿顏絕對不在她娘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