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怎會以為我不是真心實意想要成全四哥哥和徐妹妹?」
「成全?」聽到這兩個字,他失控,揚高聲調吼道,一把將她壓進床內。
動作曖昧,姿勢更曖昧,正常女人在這時候就該軟下身段,可惜她是童心,不是正常女人,於是她繼續嘴硬——
「可不,郎有情、妹有意,這等好事不成全,若是傳揚出去,人人定要說我童氏心胸狹窄、無容人之量,相公不是最在乎名聲的嗎?也許可以藉徐妹妹洗一洗我的名聲呢。」
「她是胰子還是熱水?清洗的事兒用不著她,如果你有心,相公自會助你一臂之力。」
她本還想再出聲諷刺的,可他在上頭,身子與她相密合,剛硬的胸膛遇上柔軟的豐腴,幾下磨蹭,那股不安分的悸動從腳底倏地竄上頭頂。
該死!他們不是在吵架嗎?能不能換個姿勢再繼續?
他俯下身,很滿意她的嘴巴終於閉起來,他的額頭貼住她的,暖暖的氣息噴在她頰邊。
「唉,我不捨得你背罵名,你卻捨得拿我去成全別人?童心,你能不能對你的相公多上點心?」
身子貼合、熱度上升,兩人額間皆冒出汗珠子,他也發覺不對勁了,但他不想矯正,成為夫妻多日,他漸漸學會說服她的身體比說服她的嘴巴更容易。
「說得好聽,若你沒那份心,人家小姑娘會朝思暮……嗚……」她低鳴一聲,斷了下文。
而他在童心第一聲呻吟出口後,忘記自己還要出門,還要去見妹婿,還要辦一大堆的事……
因為說服是一項極其辛苦的過程,他必須卯足力氣才能讓他頑強的妻子低頭。
這個說服讓他錯過國家大事,讓她錯過晚餐,讓他們錯過今晚的月色很圓滿,直到月落西山,星子低垂,秋蟲在草間寂靜……
天底下的夫妻都是這樣床頭吵、床尾和的,他們並不是例外。
第十章 養刁的胃難征服(1)
黎育岷一聲令下,自那天起,大廚房的人再也不敢讓紫衣進門。
他想磨磨童心的性子、磨磨她的嬌慣,既然嫁了人就不再是千金小姐,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才是她的重責大任,若連口舌上的苦都不能忍,以後如何教出一個能夠萬般忍耐的大家閨秀?
所以他不允許童心管理嫁妝鋪子、不允許她拋頭露面,只讓她安分管理他的後院。
旁人的體驗沒有他深刻,他比誰都清楚,名節對於女子有多重要,若非如此,他的母親會順利進入黎府、不會早死,他會順利成長,而不是背負著卑賤身世處處受人唾罵,黎府四少爺?哼,誰曉得他的童年過得多悲哀。
他自卑,所以比誰都努力;他怕受人看輕,所以比誰都勤奮不懈。他要功成名就、他要成為人中龍鳳、他要所有人看著自己的目光中只有佩服讚歎,沒有輕鄙低賤。
所以他的妻子必須在京城貴婦中建立好名聲,他要妻子和自己一起努力,讓他們的孩子走到哪裡都揚眉吐氣。
出嫁前因娘家需要,童心不得不出面主持家業,可是婚後,這種勞心勞力之事有他就夠,她有大把的時間慢慢學著當個好媳婦、好母親,所以他求得岳父把教習嬤嬤送到黎府,繼續栽培童心成為貴婦。
他不強求她在短短幾個月內就令人滿意,但她必須試圖改變,而挑剔的舌頭就是第一個需要改的。
不是他要求苛刻,是她過分挑剔,他也吃過宮裡的御膳,幾次在御書房待得太晚,皇帝便會留飯,他敢說,皇帝吃東西都沒有她講究。
那天用「行動」說服過童心後,他告訴她:「我母親原是官家千金,外祖父曾想把她送進宮裡,便從小栽培她讀書習字及各項才藝。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場官司、家族沒落,為養活自己,她淪為青樓名妓,她賣藝不賣身,是個清雅高貴的女子,老鴇見她珍惜自己,便也沒強迫她接客
「直到她認識四老爺,愛上他、願意洗淨鉛華跟隨這個男人一生,可她輸在名節上,黎府不肯讓她進門,而我父親貪求母親的溫柔,在外為她購置宅子。
「我母親是個品性高潔的女子,她追隨父親是因為愛上父親,而不是為了黎府家世,她雖遺憾不能給我一個良好的出身,卻從沒上黎府爭鬧、要求父親給她名分,她很清楚,她無法洗刷自己的名聲。
「她獨自教養我,教我唸書認字,告訴我人世事理,我從沒見過像她那樣的奇女子,她曾經歎道:名聲是女子最重要的事,幸好她生的是兒子,可以憑自己的努力掙得前途,若生下的是女兒,人家知道她的母親是誰,豈不是害她一世。
「後來進了黎府大門,我處處受排擠,四老爺另外兩個兒子也會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婊子生的賤種。我不平、努力向上,我博得師傅的讚美,本以為可以替自己爭取更有利的生活,卻沒想到因此好幾次我差點死於非命。」
即使皺著眉頭的丈夫也一樣好看,但童心不喜歡。環著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前,輕輕蹭了蹭,她問:「黎府是書香世家,怎會生出這等不恭不敬、不友愛兄弟的子弟?」
「在樂梁城時,家裡是由萱姨娘執掌權利的。」
「讓姨娘掌權利,未免……」
「那時大房、三房都不住老家,二嬸又是那不牢靠的樣子,不管暗地裡萱姨娘手段怎樣惡毒,但明面上她的確把黎府後院管得井井有條,就是丈夫那堆多到讓人咋舌的通房侍妾,也一個個被她掐在手中,沒人敢作亂。
「她是個善於經營的,使了手段才令父親娶她進門,可同樣是婚前不貞,她成為掌理後院的貴妾,我母親卻是進不了祖墳的外室,差別在哪裡,你知道嗎?
「在於名節,名聲對女人重要,對她們的子女更重要,五弟和八妹和我受過相同的苦,因為他們的母親是寡婦,若不是我們聯手對付萱姨娘、聯手讓祖父看重我們,我們早就屍骨無存。
「童心,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名門貴婦,甚至打心底看不起她們的淺薄無知,雖然黎府不需要靠後院來結交權貴,可若你肯與世家名門交好,得到她們的認同,日後對我們的兒女是有幫助的。」
童心側過頭,定定地看著他,他的故事讓她明白,為什麼他會如此在意她的名聲。
她也感動,孩子還沒影兒呢,他便處處設想周到,他這種男人絕對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之後,他又舉例幾個在京城有影響力的婦人,指點她如何融入她們的世界,他這是為她好,童心打心底明白,要一個男人去打聽這些頗為難,可他不但為她打聽,還願意在需要的時候予以協助。
換了別的女人,定會感激涕零,因為多數女子必須獨自面對這種事,即便向丈夫求助,也只會換來一句:後宅事男人怎能插足。
她不傻,能夠理解童年遭遇在黎育岷心底留下陰影,她也明白,他有多重視子嗣,所以不願意迎妾納婢、不願子女重蹈覆轍。
所以他想將她調教成黎老夫人、黎大夫人那種貞德賢良的女子,想要孩子有個旁人一提及便豎起大拇指稱讚的母親。
說實話,若她從小養在閨閣之內、受婦德婦誡教養長大,她定會對他的用心感激不已。但她不是,她見識過花花世界,知道那個「調教」是丈夫企圖將自己掌控在手裡的方式之一。
她能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卻不能接受他這麼做,就像她能夠理解爹爹對嫁妝的態度,是真心實意在為自己鋪路,卻依舊認定那是捆綁束縛,因為她從來都不是能夠被別人掌控的。
相反地,她更合適於掌控別人。
儘管如此,她清楚這世道以男子為尊,女子想要有所作為,除非嫁個像靜親王那樣的好男人,願意縱容妻子出頭天,不然就要表面曲意承歡,但暗地裡私自行動。她沒有蘇致芬的好運道,只能陽奉陰違。
隔天,她向黎育岷要回紫衣的賣身契。
她說:「我出嫁前,紫衣的家裡人就進府,希望能帶紫衣回去成親,爹爹心疼我沒有她的手藝吃不下飯,堅持讓她陪嫁進來,既然你不讓她進蔚房,就讓她回家吧,免得耽誤終身。」
黎育岷答應得很爽快,立刻將紫衣的賣身契交出來。
童老爺在童心的陪嫁頭面、簪環珠鏈上都刻上她的名字,目的是不想讓她變賣、換取銀兩,因為女子貼身私物若是流到外頭,對名譽是大損。
但她會因此屈服嗎?並不。
她是捨得的,明知道一副做工精緻的頭面,比將寶石挖出、熔成金塊分別賣出要貴上三、五倍,她還是賣了。
因為捨不得孩子套不來狼,因為不捨便無從獲得,所以她關起門來,挑出兩箱首飾,和幾個紫丫頭分工合作將寶石挖出來,再讓秋樺進黎府,由她找個相熟的金匠,親眼看他把簪子首飾全給熔成金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