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他很想盡快見到她。
想知道,會不會在見著她之後,慣性地湧起「不過如此」的乏味情緒?然後又期待起下一次自己將會對何種類型的女人動心?
很想她,想見她,所有的胡思亂想,都繞著一個叫做柳寄悠的無鹽女,連想停止去想都沒辦法,因為他的心不允許,所以他便縱容自己一直一直的,想她。
狂烈燃燒的情愛會讓人忘卻身份、忘記自尊,只想不顧一切地焚燒殆盡……
「討厭朕的其他女人嗎?」在激烈的情事過後,他喘息未止,便在她耳畔低聲問道。
「討厭。」她臉埋在他頸子裡,兩人汗液相交,氣息相融。
「可朕不會為你散盡後宮。」
「真是個殺風景的人……」柳寄悠喃喃抱怨。若他是個狂浪的詩人,就不該在兩人燕好過後說這樣的話,而應當極盡所能地發遍枕前千般願,將謊話當成誓言般不眨眼地說盡才對。
「這些日子,她們可為難你了?」
「當然是為難了不少。怎麼?您要我為出頭嗎?」
「很解氣。」真是實話實說。
「朕愈寵你,你進宮之後愈寸步難行。」
「可不是嗎!」她又歎氣。
龍天運低笑,撫著她的秀髮,低道:「覺得芳心錯付了嗎?」
「早就後悔完了。今後,再不想後不後悔的問題。」她堅定道。
「很好。日後,就專心想著朕便成了。」
柳寄悠點頭,歎道:「只能如此了。」
「原本……朕以為她們的到來,會令你更想離開朕,甚至會不顧一切地逃離。」
「所以您才給我寫情信,是嗎?」
「不,我給你寫情信,是因為我想你。」
柳寄悠深吸口氣以平復自己又評評亂跳的心。
「皇上對各種詩情很是熟悉呢……」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沒那麼酸。
「因為你,朕才發現以往竟讀過不少,並且都記下了。每回想起你時,那些美好的詩句便浮現腦海。」他笑,親了親她,「朕只給你寫過情詩。」
柳寄悠現下不只臉紅了,而是整個身子都熱紅了!但她沒躲開臉,由著他看著她的臉紅,以及止不住的笑意。
這是一張因為他而歡欣的臉,雙目如星,寫滿了對他的愛戀,那愛戀像火一般燒著,教人無法忽視。
他就想看她這個樣子,很美,也希望她能一直這麼美下去。
面對這樣愛著他的她,他很想為她做些什麼,所以,龍天運輕輕捧住她的臉,讓兩人目光對上。問:「趁著現在朕心悅你,要不要趁機索求些什麼?」
「索求什麼都可以嗎?」
「不管什麼,此刻朕都想應允你。」
她噗嗤一笑,湊上前親了他一口。
「枕邊許下的諾言都只是不作數的甜言蜜語。」
「但我是皇帝,我得金口玉言。」所以,此刻,即使不是在床上,他也想知道她有什麼願望,想要她心想事成。
「可我沒什麼想對您求的。」
「真的沒什麼想要的?」他不信。
「我當然有想要的,比如,我現在就很希望變成一個大美人。」
「朕以為你並不對自己的容貌自卑。」
柳寄悠看著他俊美的面孔,低聲道:「本來我覺得我這樣還好,可我心悅您之後,就想著,若我是絕世大美人,該有多好……不,絕世大美人還不夠,我還要十全十美,無人可比,還要青春永駐……無數異想天開的慾望在我心中翻騰,因求而不可得而焦灼……皇上,我心悅您之後,便面目可憎了。」
龍天運笑了出來,在她臉上亂親一氣,像是被重重地取悅了。
「朕沒辦法讓你成為絕世大美人,不過絕世大美人也沒能如你一般吸引朕:朕也不可能幫你青春永駐,但可以陪你一同老去。朕不會為你散盡後宮,但你能代朕管理後宮。」
柳寄悠驚得瞪著他看,簡直不敢相信他最後一句說了什麼。這個允諾……太重了!超出了甜言蜜語該有的限度。
龍天運也不管她此刻是什麼表情,逕自說著早已決定的事:「當朕的皇后吧,寄悠。」
「……皇后?」柳寄悠不解,「為什麼要我當皇后?」
「因為我想,因為你需要。」
柳寄悠想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一他喜歡她,所以想給她全天下最好的地位:太后不喜歡她,日後進宮定然糟心事一堆,只有當上皇后,才有跟太后斗的底氣……心情既是感動,又很想朝他翻白眼。
因為愛上了這樣一個男人,於是再沒有悠閒自在的日子可以過,真是吃虧大了啊……可她還是心甘情願。
「當您的皇后可不容易。」
「沒事兒,日後當上太后就輕鬆了——」龍天運脫□而出的話被柳寄悠一掌撝住。
「我不想當太后。」她認真地看著他。「所以,您還是長命百歲吧!」
「當太后不好嗎?」那才是真正的尊榮,全天下女子都想要的。瞧他母后這三年過得多自在!據說本來逐漸染上霜色的頭髮,如今又返黑了不少,可見日子多舒心暢意。
「沒有您在,怎麼會好。」
龍天運深深地看著她,知道此刻她真是這樣想的,心中頗為感動:但是,他相信她,卻不相信歲月,正如他也不確定自己對她的喜歡是否真能長久——「百年太長,朕就不求了。若是二十年後,你仍然這樣想,朕便覺得咱們這一場烈火燒灼般沒來由的愛戀,燒得不枉。」
她笑,緊摟住他,說道:「您且看著吧。」
她的愛情不輕易付出,可一旦付出了,便絕不收回。
就算終被無情棄,也不恨不悔不遺憾。
他總有一天會知道,不管他對她的愛,或許僅維持了幾日、幾年、或是真能一輩子,她都愛他一如此刻,絕不更改。
尾聲
二十年以後——
「噗——嗤!噗——哇哈哈哈哈!」雖然一直在克制壓抑,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出來,完全沒半點淑女該有的樣子。啪啪啪,光是笑得花枝亂顫還不夠,甚至還直接拿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掌猛拍桌面,都把小手給拍紅了;若是平常,早就嬌貴地呼痛了,但此刻,卻是渾然不在乎痛不痛這件小事兒。
「寶兒,你還可以再笑一會兒,但父皇得提醒你,你母后就快過來了。」
「父皇……這真的太好笑了……我停不下來……哈哈哈!」被喚作寶兒的少女,約莫十三、四歲,雖然身段隱約己有婀娜模樣,但粉嫩圓潤的臉上,仍然有著滿滿的稚氣,兩頰肉嘟嘟地,尚未長開。
或許日後她有機會長成一名美麗的女子,但顯然目前還不是,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沒錯,但當她站在父皇身邊、站在兄長身邊、站在姊姊身邊……甚至是站在其他異母兄姊身邊時,都只能默默地在心中吟著一句亂竄改的歪詩——父親兄姊皆粉黛,艷壓寶兒無顏色——來自憐一下。
真的,她不醜,絕對不醜!
可是,這也得看她身邊站著誰,只要不是拿皇室成員來對比,她其實真是個可愛迷人的小美人。
所以,就算在皇宮裡生存得如此「艱難」,我們的寶兒公主每日依然像雜草那般堅強且自信地活著。
此刻她毫無正形地哈哈大笑,笑到停不下來。這絕對不是在自暴自棄,而是真的太好笑了!所以她笑了個夠之後,很努力吸氣吐氣、吸氣吐氣,終於壓下笑意,連忙抓著手上那本《江湖秘檔編號貳伍零卷》偎到父皇身邊與他分享——
「父皇父皇!這一卷實在太好笑了!什麼叫富貴險中求,我今兒個算是長見識啦!」
寶兒口中的父皇——龍天運,瞥了眼讓小女兒笑不可遏的那幾條記聞,嗤笑了下,摸了摸女兒的頭,溫聲道:「前車之監,後事之師。笑完之後,應有所得。說說,你學得了什麼?」
「哎唷!父皇……」寶兒公主一聽父皇又要考較她,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撒嬌的聲音一折三轉拉得長長地,然後嬌嬌地抱怨:「人家就是看到好玩的故事,笑一下便完了,您為何老要我從中悟出大道理啊?您又不是老夫子,我現在也不是在學堂啊,可不可以別那麼嚴肅啊!」
龍天運對愛女綻放一臉俊美至極的溫柔笑容,然後在愛女的星眼中,很是無情地回道:「當然不行。你當父皇由著你來翻閱這些江湖檔案,只是為了讓你打發無聊時間找笑料看嗎?」
「難道不是嗎?今日不用上學,夫子交代下來的功課也全完成了,然後您同意我來看這些秘擋,不就是為了給我打發時間嗎?」
「人生是不斷學習的過程,寶兒身為公主,日後將是天下貴女的表率,就算看了閒書,也該從閒書裡悟出一些人生大道理才好。」
「閒書裡怎麼可能會有大道理!」寶兒公主哀號。
「既然知道閒書裡沒有大道理,日後就別再看了,知道嗎?」一道溫和的女聲突然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