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告的人有九王爺做靠山,而這件事又牽扯到九王爺。九王爺他一向懂大勢大,就連皇帝都懼他幾分,現在他已經知道了你們要告狀的事,難保他不會殺人滅口。」
「殺、殺人?」她驚呼。
「是啊!所以這時候水兒她待在宮裡是最安全不過的了。」郁青天昧著良心道。
「那我阿爹他會有危險嗎?」陳雨過再次驚呼。
「暫時還不會。」
「可是你明明說了水兒她會很危險的。」
「是啊!可是你阿爹和水兒不同,一是這案子需要他繼續頂著,所以他們暫時不會對他不利;二是我已經派了人去織裡縣衙保護他的安全。」不忍見她小臉慘白的樣子,郁青天趕忙解釋道。
「嗯。」陳雨過點點頭,可臉色才稍微變得好看些,立刻又變得比先前更慘白了。
「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郁青天急了,伸出手去摸她的額角。
「你會有危險嗎?」她抓住了他的大手,急切的問道。
她這是在為他擔心嗎?郁青天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裡暖暖的。
「青天,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嗚嗚……」淚水落下來,在小桌上留下大滴大滴的水痕。
「沒的事兒,我不會有危險的。」他忙伸出手替她擦眼淚,可是那淚水卻越擦越多,大有氾濫成災之勢。
「你在騙我!」她哽咽。
「我沒有。」莫非她已經發現了他想用自己為餌的計畫了?他嘴裡說沒有,眼神卻心虛的避開了她的。
「你有。」她異常堅持道。
「我沒……」該死的,她是怎麼發現他在騙她的?!郁青天再一次默默詛咒那個陷害他的索中哲。
車廂裡陷入了沉默,只有陳雨過的抽噎聲不時響起。
「啊!水已經燒開了,我來沏茶……」郁青天一邊伸出手去提那紫砂水壺,一邊故作輕快的說著。
「郁青天,你這個大騙子……」陳雨過被他粉飾太平的態度激怒了,雙手握拳,一臉悲憤的吼道。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驚恐的馬嘶聲,馬車毫無預警的急拐彎,車身猛烈的震顫起來。
「哦!該死!」郁青天的手從壺柄上滑開。
「啊……」陳雨過穩不住身形,跌跌撞撞的往前撲去,腳尖還勾住小茶桌的一腳。
小茶桌立刻被她勾翻了,連帶放在桌上的紅泥炭爐和上面燒著的滾水一起往郁青天潑去。
「啊——」她驚呼一聲,忙伸出手去抓,卻已經太晚了。
車廂裡就這麼點大,郁青天才退了半步,他的背就頂到了車壁,再也退不了了。於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仍然火紅的熱炭和半壺滾燙的熱水一起潑到自己身上。
該死的,還真疼呢!他疼得齜牙咧嘴。
陳雨過睜大黑白分明的大眼,面對由自己造成的一團混亂,整個人呆若木雞。
「你該不是想我倆都燒死在這裡吧?」郁青天露出一抹扭曲的微笑。
才一會兒工夫,那些熾熱的炭已經在長毛墊子上燒出幾個窟窿,而且火苗還有逐漸蔓延之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落在他身上的那些火花已經被滾水澆滅了。
「我馬上找水來澆滅它們。」陳雨過在車廂裡團團亂轉,總算找到隱蔽在暗處的盛水木桶,趕緊用裡面的水一一澆滅那些火苗。
又是火又是水的,長毛墊子已經全毀了。
直到確定每個地方都不再有火星,郁青天才放下心來,緊繃的神經放鬆了,被燙傷的地方更覺得一陣陣火辣辣的疼。
幸好這火炭和滾水都是潑在他身上,若是潑在雨兒身上可就糟糕了!為了安全,以後再不能在馬車裡弄這些危險的東西了!他的濃眉因為懊喪而皺得死緊,薄唇也因為忍疼抿得緊緊的。
「青天,我來幫你了!」
「幫——」郁青天只來得及抬起頭,剩下的那半桶水就已經澆在他身上了。
陳雨過只顧救火,全然忘了這時天氣已經入冬;連日的大雨更是造成氣溫比往年這時更旺。
好、好冷啊!這半桶水一淋,他頓時臉色青白,牙齒也格格作響。
慘了,她又壞事了!念及此,陳雨過的臉色甚至比郁青天的更蒼白。
「我馬上幫你脫下來!」事已至此也無法顧及其它了,陳雨過手忙腳亂的要幫他脫下那些被水淋濕的衣物。
「你別……」
「不脫掉你會生病的!」他想開口阻止,可是陳雨過不但沒聽他的,動作還更快了。外袍,裌衣、中衣……一層層的都被她解開了。
有了這些衣服的層層阻隔,身上的燙傷似乎比手臂上那些好得多了,可是肌膚上仍留下一個紅紅的印記,甚至還往下蔓延到他的褲腰……
她只倉卒瞥了一眼,就面紅耳赤的不敢再細看了,可一想到下面還有燙傷,她就咬了咬牙又去解他的褲帶。
「別動,等一等。」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小手。
「可下面也有燙……」傷呢!
「我說等一等!」郁青天提高了聲音。
「嗚……」聽出他的不耐煩,陳雨過的心很受傷,黑白分明的大眼裡再次凝聚淚水。
該死,他也不想凶她的,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來哄她了!
郁青天注意到,已經很久沒聽見沈虎的動靜了。照理說車廂裡出了這麼大的事,身為侍衛的他早就應該過來察看才是。
還沒到他們計畫中的地方,不應該這樣啊!可……
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他忽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噤聲,不能哭了!」他緊張的道。
「嗯。」陳雨過使勁的咬住嘴唇,這才止住了哭聲,卻止不住眼淚一滴滴落下,跌碎在又是水又是窟窿的長毛墊子上。
一定是出事了!不祥的感覺越來越濃重,郁青天的濃眉也越擰越緊。
「外面出什麼事了?」這下就連陳雨過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一會兒聽我的,我要你跑你就拚命的跑,干萬別回頭。」郁青天湊到她耳邊,急促的叮囑道。
「那你呢?」她緊張的問。
「別管我。」來人要對付的是他,沒有他,她逃生的機會會大很多。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這怎麼行,我們是一起來的,當然要一起跑了。」陳雨過也學他的樣子壓低自己的聲音。
「都說要你聽我的了,你還辯什麼?!」不可否認,當聽到她說他們是一起的,他的心裡開心極了,可是說話的聲音反而更嚴厲了。
「可……」
「這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陳雨過仍有異議,馬車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掌聲。
是誰在外面?
該死的索中哲,這就是你所謂的萬無一失的佈置嗎?!
下一刻,陳雨過滿是疑問的目光撞上郁青天惱怒至極的目光,在那惱怒陰鬱的後面,她看出了他的緊張與不安。
「你是大騙子,我不會再聽你的了!」她嗔道。
「雨兒聽話,都什麼時候了,就別再和我鬧……」望見她溫柔如水的眼波,郁青天的聲音戛然而止,大手亦停留在半空中。
「別忘了我們是一起的,要生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郁青天,你休想讓我拋下你獨自逃命!」她溫暖的小手主動握住他停在半空的大手。
雖然手背上被燙傷的地方都叫囂著疼痛,可郁青天的心卻不以為苦,反覺得甜滋滋的。
「青、青天?」見他出神,陳雨過忍不住喚道。
「好,我們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凝視那雙毫無陰霾的明眸,郁青天點一點頭,慎重的許下一輩子的諾言。
第六章
「嘖嘖,還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呢!」
「砰」的一聲,車廂門被拉開,一個高大的男人擋住了車門口。
「敖鷹?」看見那刀削斧斫的傲氣五官,郁青天的心猛的一沉。
熬鷹是九王爺的義子,也是他手下的得力大將。半年前,當今皇上為了削弱九王爺的勢力,藉故將他派往邊關駐守。
也是因此,他們的計畫裡壓根沒考慮到此人會忽然出現:而敖鷹的意外出現,也意味著他們的計畫開始出錯了。
「一別多年,難得郁大人還記得我哪!」敖鷹在笑,可是笑意卻不及眼眸,而他打量他們的樣子,更像是猛禽在打量獵物。
「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只想請大人幫個小忙而已。打攪了大人的雅興,敖鷹心裡挺過意不去的。」望著郁青天凌亂的衣著以及那只仍放在他褲腰帶上的小手,敖鷹一臉似笑非笑。
「你知道就好。」雖然知道他誤會了,可是郁青天根本沒打算要澄清什麼。
敖鷹這傢伙最是心狠手辣,據說他曾一氣殺死幾萬降卒,連眉頭也不皺一下,讓他以為雨兒是他的女人,是目前最能保障她安全的辦法。
「需要等大人盡興之後再行商談嗎?」敖鷹言語曖昧的。
「你能識趣那自然是最好。」郁青天冷哼一聲。
「那——還請大人繼續吧!」敖鷹雙臂抱胸。從他那興致盎然的表情可以看出,就算是眼前當場演出活春宮,他也沒有要退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