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受苦的人不是一般宮女,只是無關緊要的宮奴大家也就不當一回事了。
只不過那些早已習慣偶爾占占金寶生便宜、欺負欺負她的那幾個人,心中難免若有所失,覺得人生樂趣被剝奪掉了。心中不捨之餘,更是企圖將先前那個善良的金寶生給找回來。當然,沒有成功。
金寶生一心打算低調做人,努力改善生活的日子,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錢,什麼都是空想,寸步難行的滋味,金寶生每天都比前一天感受更深……
【小劇場之 姓氏】
某年某月某日,有天,忙裡偷閒,兩人叼著根煙,吞雲吐霧,閒話當初。
當趙男主被金寶生提醒了他們第一次見面乃是在更早之前的三月三日上巳節時,趙男主這才驅動他良好的記憶力展開搜索,將初次見面的畫面從大腦裡提調出來。然後,嘴角抽搐,手指指著金寶生,抖了好一會才說得出話——
「你……就是那個被一群人踩踏過去,沒去掉半條命、沒有斷手斷腳的那個神情恍惚、言行奇怪的粗壯女人!」
金寶生一手撥開那只指在鼻子前方的手指。沒好氣道:
「謝謝你對我的印象如此深刻,不過,那不是重點。」
「重點?」趙男主努力想了下,道:「你是指我對你的記憶不夠精確?我沒形容到你膚如黑墨、發如枯草,你覺得很遺憾?你放心,我一點也沒有忘,只是以為你不想我提起罷了。當然,如果你堅持,我甚至可以把你那天的模樣有多狼狽都能完完整整地說得一分不差,定不讓你失望。」表情慎重極了。
「謝謝你啊。」有人開始磨牙。
「我倆都這樣的交情了,就不必客氣了。」難得能成為兩人裡損人的那一個,趙男主自是要好好把握!這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呢!
金寶生畢竟當女人不太久,不太懂得仗恃女人的優勢去得理不饒人,將眼前的男人給釘得滿頭包,所以白了他一眼之後,只咕噥了兩句——
「什麼腦袋啊你,就只記得那些無關緊要的,記憶力好也不是這麼用的吧。」然後,轉回正題:「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時,我問了你一句話,而你沒有回答我。」
趙男主想了一下,記起來了,道:
「那時,你問我,是不是姓趙,對吧?」
「對的。」金寶生微笑點頭。
「那又如何?」趙男主不覺得這算是什麼重點。
「耶?你當時沒有感到很驚訝嗎?在你沒有自我介紹的情況下,我怎麼可能會猜測你姓趙?」
「老實說,我不是太驚訝。」趙男主語氣好平淡。他趙家人少爺的身份,在天都不敢說家喻戶曉,但知道的人也不少了。她會知道他姓趙,其實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平淡的語氣,對照出金寶生的興致勃勃有些無聊。不過這並沒有打擊到她的談興,她道:
「你要知道,如果你不姓趙的話,後來我可能就不會跟你合作那麼多生意了。這是為了什麼,你一點也不好奇嗎?」
趙男主想了一下,搖頭。
「我救了你,不是嗎?當然,說救或許是太托大了,但至少那時我扶了你一把,足以讓你對我的人品有一定的評價,以至於後來你想找人合作生意,我就是你最好的選擇,不是嗎?即使我不姓趙。」再說,那時她根本別無選擇好嗎?!
「那可不一定。我可不是那種有恩一定報的人。」金寶生對自己的人品沒那麼有信心。
「好吧,既然如此,那麼請你為我解惑,為什麼我非得姓趙?」
「因為,我姓金啊。」金寶生理所當然地說著,說完後,還很慎重地點頭。
「這算是解釋嗎?」趙男主無力地問。
金寶生哈哈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很哥倆好的樣子,無視趙男主滿臉寫著「男女授受不親」的表情,身體也躲避著她的非禮。她逕自道:
「既然我還姓金,那你當然要姓趙!」
「為什麼?」趙男主雖然開口問了,卻不冀望能從金寶生嘴裡得到自己可以理解的答案,也果然——
「因為我們是天生一對啊!就算不是一輩子的夫妻,也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不管在哪裡,不管在何處!我們都要在一起!」
她的宣言很震撼,語氣卻很輕,輕得像她吐出的煙圈,說完後,朝他一笑。
而趙男主早已被她驚世駭俗的言語給石化,再不能有任何反應……
第2章(1)
不管在哪個時空、哪個朝代,不分古代或現代,人脈的建立是通向成功的第一要素。
有錢,可以請人來為你服務,但只是有錢,卻不見得會得到盡心盡力的效勞。有權也是相同的道理。所以,目前的第一要務就是摸清楚整個宮女太監宿舍區的現況、搞清楚自己這個職務的權利與義務,然後就是跟同事們建立起良好的關係,還要有意但絕不刻意地層現出自己的價值(當然不是以前那種可以被白欺負的價值),讓自己在同事裡有一定的存在感,有了存在感之後,說的話才會有人聽。做到了,才能再談其它,比如講出口的話有一定的份量等等。
在這具金寶生的身體裡重生已經二十天了,再不情願,曾經的金公子哥兒,也得咬牙認下這個名字,把前生的種種都打包到記憶的遺忘區,盡量的再不回顧。畢竟,人總得腳踏實地的活在當下。再說,這個金寶生的生活實在太艱難了,她再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打算打算的話,難不成在未來剩下的幾十年生命裡,依然鎮日與發臭的酸菜、拌著沙的粗面,以及半帶著穀殼的糠米飯為伍?
不!絕不!
她可以住會漏風漏雨的破屋——前提要乾淨!
她可以穿戴有補丁的舊衣——前提還是要乾淨!
她可以頭不戴金、頸不佩玉、手不掛銀,但她拒絕枯草般的亂髮、粗糙得像樹皮的膚質、黑中帶黃得像十年沒洗過澡、抹過臉的膚色!就算不拿養尊處優的前世來比較,純粹以身為一個人而言,不管是男是女,連自己都不能好好打理愛惜,更遑論對身外之物的追求了,真不知道活著幹什麼!一個乞丐模樣的富翁,對她而言是世上最大的悲劇。
想要改變現下的一切,就一定要有錢!
想要賺錢,就一定要有計畫。
而再優秀的計畫,也要有一票人來齊心合力執行,不然全都是空話。
人才啊!人才!
就算有人才,以她現在這樣一副倒楣樣,也絕對不會理她,更別說被她說服來共同創造開源大業了……
一個打扮得金光閃閃、衣冠楚楚的騙子站出來振臂高呼說:跟著我投資,我能帶你發大財!是很有可能拐得人去願意相信他的——瞧瞧電視上那些來路不明卻自稱理財專家的「老師」,哪一個不是這樣?就算不斷帶股民去住「套房」,依然有人對他們報出的明牌深信不疑,傾家蕩產終不悔。而,「帶著你發大財」這句話要是從一個狀似街頭流浪漢、實則背後家財萬貫的人嘴裡說出來的話,別說沒有人會鳥他一眼了,就連路邊流浪犬也懶得朝他吠一聲。
現實如此,世道如此。
所以形象是很重要的!這不止是出於愛美的心態而已,真的……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還是從保養自身開始做起吧!唉……
碰!
就在金寶生正在要求房裡的宮奴去燒水好準備洗澡時,薄薄的房門突然被粗魯無禮地撞開,重重地拍在牆上,因為力氣太大,那門板反彈回來,差點將立於門口那個闖入者給扇塌了鼻子。可惜的是,那人滿機靈的,退得夠快,一點事兒也沒有。
金寶生望著那名以茶壺狀站在門口的女子,腦中還在Google著來者是誰,立於角落的那三個宮奴已經抖著身子俐落地跪了下來,同聲高呼道:
「奴婢見過金姑姑,金姑姑安好。」
賤籍之人,在一般人眼中是渺小到不存在的。所以那位被稱作金姑姑的女子,不僅沒有叫起,連眼光都沒掃過去一枚,彷彿這問屋子裡只住著一個金寶生,沒有別人似的。
「聽說你在上巳節那日被踩傻了?」
金順兒,是金寶生的鄰居,同為金家村出身,在血緣上多多少少有點親感關係。兩人同齡,但金順兒打小就是個潑辣俐落、頭腦清楚的人。因為總是比別個村姑聰明、主意也多,自然對周圍的小玩伴顯得頤指氣使,理所當然成為孩子王,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氣,「笨蛋」、「傻子」等用語,更是她招呼別人的口頭禪。
當年地方官府派人到金家村採選進宮役女時,相貌周正、聰明精幹的金順兒就是第一個被挑選上的,反而光看面相就知道笨得緊的金寶生直接被撥在落選那一頭,連第二次復選機會都沒有。
不是每個役女都可以進宮服務的,像她這樣雖然老實,但也看得出憨笨的女孩,還是放在國家織染紡司當個染布的女工吧!省得哪天在宮裡糊里糊塗把自己一條小命給弄丟了——當初負責採選的姑姑就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