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一時口誤。是議婚沒錯。」金寶生用力點頭,承認錯誤。
「那你是同意了?」他將她的軟化解讀為同意,但為防她反悔,所以表情很嚴肅,目光很凌厲。
「好吧,那就結婚吧,至少,那可以令我們正大光明地、無所顧忌地……」金寶生沒有對上他的眼,而是偷偷覬覦著相距不太遠的那兩片淡粉紅色的嘴唇。
「什麼——唔!」趙不逾不明白她表情怎麼會如此奇怪,於是開口問道,然後,就沒空說話了。
只要是夫妻了,就可以接吻、可以擁抱、可以上床……
她是女的,他是男的,在這個古代,只有當了夫妻才會被允許親密,而這,是當知己所不能擁有的特權,想想,結婚還是不錯的,至少,他的吻……非常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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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結婚了。
對外人而言,是一個商賈貴公子與一個大齡宮女,成親了。
對他倆而言,代表著合夥人甲與合夥人乙,財產自此統一管理、一起使用,他不用再分紅給她,她也不用再向他借錢……
總之,他們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結婚了。
這一對不可思議的組合,不只嚇傻了全天都的豪門巨賈們,甚至連皇宮深處的頂極貴人也有所耳聞,當成了一件非常有趣的民間奇聞軼事聽著。
畢竟,誰會相信一個永盛王朝的商界新貴、一個極有可能在十年後成為天下首富的名門庶子,再怎麼不濟,也不該去娶一個已經二十五歲的大齡宮女吧……就連最天馬行空的戲文也編不出這樣離譜的劇碼啊!
但,趙不逾就是做出了戲文幻想不來的事,就是娶了一個全天下男人都要嫌棄的大齡女為正妻!
是騙人的吧?一定是騙人的吧?!
這一定是假的,為了逃避趟家主母給他娶個凶殘的女人進門,所做出的權宜之計……但是!但是就算是作假好了,有必要挑這樣的貨色嗎?就算去花樓娶個年輕貌美的清倌都比娶個沒人要的老醜宮女體面多了吧?眾人心中都這麼想。
而,身為趙不逾明面上最好的朋友李倫,則在大醉了三天三夜之後,瘋了似的四處去找道士高人,說要給趙不逾作法除妖,深信趙不逾一定是中邪了!三天兩頭的率領一些奇裝異服的人到趙不逾那兒開壇作法,即使被轟了千遍仍不屈不撓地堅持著!
至於其他無關緊要的人,不管是幸災樂禍的、搖頭歎息的、等著看好戲的,對趙不逾與金寶生而言,一點也不重要。他們只管過著自己的日子,不在乎鎮日有多少人在密切注意他們,等著好戲發生。
趙不逾的朋友與下屬認為趙不逾有一天一定會清醒過來!
趙不逾的敵人與對手冷笑地等著看他娶一個粗婦之後,鬧出無盡的笑話。
而,那些不認得趙不逾與金寶生的人,也是悲觀地相信著——這對夫妻將在不久後離異。
他們在等,等著看結局,一直等一直等……
等過了春花,等到了秋月,等來了趙不逾與金寶生的兒子出生,又等來了趙不逾與金寶生的兒子長大;然後再等來了趙不逾與金寶生的兒子娶妻、生子,子又長大娶妻……最後最後,等到那些看戲的人一個個變成城外土饅頭的餡草了,還是沒等到人家夫妻離異……
然後,大齡宮女的神奇魅力被傳揚開來……
然後,大齡宮女據說既旺夫又帶財,終於在婚姻市場有了一點起色。
然後,當兩名姓金的大齡宮女成立了「德言容功」商號之後,「大齡宮女」這名詞,逐漸成為一種身份的象徵、女性工作者的典範,而且還有皇家罩著,再也沒有人敢輕慢;成了唯一出來拋頭露面工作,而不會遭受社會非議的特殊女性族群。
就算不是每個大齡宮女都能得到婚姻的歸宿,但絕對可以在生活上獲得出路,再也不必擔心退役後的淒涼下場。
然後啊,關於一個大齡宮女的故事,就在這裡寫下句點了。
【小劇場之 兒子】
某年某月某日,孕吐中……
將前一刻才吃下的食物都毫無保留地清倉給馬桶後,金寶生像個老嫗一樣彎腰駝背地從廁所裡蹣珊走出來。接過四玉捧來的檸檬水漱口去除味道後,擺擺手讓貼身服侍她的人都個自打發時間去,而她則往走廊左側的小花廳走去。
這處小花廳位於兩人的臥房與小書房之間,像個穿堂,兩邊窗戶常常敞開通風,是個乘涼以及抽煙的好所在。
當金寶生踏進小花廳時,趙不逾早已警覺地將手上抽到一半的煙捻熄在水晶煙灰缸裡。然後還連忙展開折扇四下扇著,想在最快的時間內,將所有的煙味消彌掉。
「啊……香煙,好久沒有聞到了……你別扇得那麼狠,留點味道給我聞!」她拉住他的衣袖,貪婪地深呼吸,渴望盡可能地吸取空氣裡無比稀薄的香味。
「你明知道懷孕不能聞煙味,你這是什麼樣子!」趙不逾不悅地將她扶到另一邊的窗口處,讓她只能聞到窗外由大太陽與緣樹群共同創造出的芬多精,至於煙味,想想就可以了,不必用身體去感受。
「啊……還要忍耐五個月啊!太不人道了!」她頹廢地攤坐在一張貴妃椅上,張口吃下趙不逾伺候到嘴邊的各色水果。
吃了吐,吐了吃。雖然吃了一定吐,但吐完了就得再吃!這當然很痛苦,但總得讓肚子裡的小朋友有營養可以吸收吧?處在這個醫療落後的古代,只有生出一個健康強壯的孩子,他的生命才算有了最大的保障,所以養胎定很重要的!她這輩子嘗到健康的好處,當然堅決不願見到她的兒子病病弱弱地風一吹就跑。
「看在我這麼忍耐的分上,但願兒子生出來就壯得可以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她捧著肚子作白日夢。
「你怎麼老堅持是兒子?我說過我不在乎這個的。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趙不逾是真的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更應該說,他對兒女這種生命的延續,沒有執念。原本無意成親的他,娶了金寶生這個女人,已經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意外了,後來她懷孕,其實他驚大於喜。
老實說,他至今仍然還沒作好當爹的心理準備,又哪來的心情去臆測是男是女?所以對於金寶生毫無道理的整天滿口「兒子」「兒子」的叫著,讓他覺得她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什麼在乎不在乎的?你想太多了。」金寶生橫他一眼,小心拍了拍胸口,確定肚子裡那只暫時不打算造反,所以就安心地繼續吃他送來的水果。邊吃邊道:「我叫他兒子,是因為他就是個兒子。」
「寶生……」趙不逾對她的執拗沒轍,覺得需要抽一根煙,卻因為她在,只好按捺下來。
「怎麼?想抽煙了?」她斜睨他。調笑道:「話說,看在我現在不能抽的分上,你也該短時間內戒一下煙了。就算你已經是永盛第一首富了,生活也不該太過奢侈,要知道,就連皇帝大人每年的香煙配額也只有十條而已。」
「我不會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抽。」要戒?沒門!
「哼哼,那我就只好從現在開始,隨時跟著你,寸步不離。」看你怎麼抽!
「寶生,你的嫉妒真可怕。」趙不逾歎氣。
香煙這種東西,如今已成為各國王公貴族、豪門巨賈心目中的絕世珍品。在臨川王與趙不逾的共同策劃下,他們訂定了「不正式販售」的方針——它只被用來當貢品、用來贈送友邦來使、頂級客戶,而這,全都是限量的。
每年只提供極少數在市面上以拍賣的形式叫賣,並以慈善為名,聲稱拍賣的所有所得都會捐出來扶貧助困。幾年下來,那獨特的拍賣方式,縱使在後來變成販售各種珍品的管道,但畢竟因為香煙而興起,於是統稱「慈善香煙會」。如今王公豪門以能接到「慈善香煙會」的邀請帖為榮,臨川王與趙不逾的合作更加緊密。
皇家因與趙不逾的合作而賺了大錢,聽說內庫都修建好幾座了,因為錢太多,放不下了;而趙不逾的財產因有臨川王的庇護而得到保障,趙氏家族如今對趙不逾這名庶子極盡客氣,再不敢妄想將他的私產變成趙家的公產。
日子,是一天天好過了起來。雖然趙不逾每天出門都免不了被人堵著索要香煙,那些人可全都是惹不得的王公貴族,趙不逾總要費盡心思應付,日子是累了點,但不算難過。橫豎如今香煙這種東西,也只有他跟金寶生會做,沒有教給別人,就算別人想來偷竊,也得有貨可偷啊。幾次庫房遭到江湖人士闖進,卻連根煙絲都沒找著,就知道他們夫妻不是勤於勞作的人。香煙都是想抽了才做,既然不拿它賣錢,就沒有必要製作得太勤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