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逾嘴角抽了下。看著她吃得很高興的樣子,忍不住陰陰地道:
「在經過你昨天那番『抽水馬桶』普及論的荼毒之後,我現在看到食物都很難興起將它吃進肚子裡的念頭。」
「啊?」金寶生這才想起他這個大少爺昨天確實被她噁心得夠嗆。吃完了第一個包子之後,朝他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守恆,我只是要讓你明白,全民衛生的重要性。不過做人就要看開點,像我,要是看不開的話,早活不下去了。但你瞧,我現在活得還不錯,不是嗎?」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很明顯啊,聽不出來嗎?」
「聽不出來。」連對她生氣都嫌浪費表情,趙不逾也就省了,臉皮一直繃著。
「反正我心意到了就好。真的不吃點?」她又夾了個肉包,問。
「你自己吃吧,我喝牛乳吃點水果就好。」這兩年來受她影響——她實在太會扯了,結果一邊唾棄她的胡言亂語,一邊還是不由自主接受了她的謬論,於是在吃食上,也就隨了她了。原本他就不是重口欲的人,沒有特別的偏好,自然就成了她怎麼吃,他也跟著習慣那麼吃了。
「喔,那我就不客氣了。」她決定將四個包子全都解決。「對了,昨天跟那位貴人談得怎樣?竟嚴重到非要你一大早過來找我?」
「先不談那個。你要的透明水晶和錫箔、硃砂已經給你弄來了,你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
永盛王朝的極西之地產水晶,一般都用來做成精美的飾品,雖然比不上金玉的價值,不過正因為它較為平價,所以才會成為一般平民用得起的髮飾掛件。這類沒有國家管制的礦產,想要買來多少都可以,但若想買到清透無雜質、又要大塊平滑的水晶,卻得要費一番工夫。零碎小塊的水晶不值錢,但完整的大塊水晶價值就不同了,更別說還要一點雜質也無的透明水晶,就算上貢給皇家,一年也產出不了十塊呢!
趙不逾盡最大能力,弄來了四塊。金寶生見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桌上的一隻木盒,將裡頭的水晶取了出來。其中最大的一塊,大約是A4紙張的大小,另外三塊則只有手掌大,透明度很高,這樣的規格,是金寶生兩輩子都沒見過的。
「哇!真厲害!」她驚呼,小心地拿過一塊,放在眼前,透過水晶看趙不逾,已經相當清晰了,雖然還有不平整的地方,但足夠了。「居然這麼快就弄到了,我真是對你刮目相看!」
趙不逾壓住嘴角想要上勾的慾望,還是裝得很淡然,很不以為意的樣子。被這樣一個女人誇獎了,有什麼好高興的?他才不要笑!
「這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難不成永盛王朝出產的水晶都是這麼大一塊的?隨隨便便就可以買到?」那敢情好,也不用想著要怎麼製造出玻璃了,直接把水晶當玻璃用,像他這輛馬車就還可以更奢侈一點,為了采光更優,可以安裝幾片水晶……
正在胡思亂想呢,趙不逾就滅了她的幻想——
「這種精品水晶不可能在市面上買到,這是我向皇家買的。昨天臨川王過來找我商議要事,順便讓僕從將水晶帶過來了。歷來這樣的寶物都歸皇親貴族收藏,雖然沒有大用處,但用來當作賞賜也是合宜的。只要有門路,向皇室購買一些,倒不是太困難的事。」
「問題是,門路難尋吧。」金寶生瞭解地點頭,再次向他道謝:「謝謝你,守恆!讓你為了我這樣的小事去求人,真是不好意思。」
趙不逾心中有點愉快,但嘴巴上可不饒人,哼道:
「你要真有感到一些些不好意思,就不會給我找麻煩了。」
「那是因為我相信你辦得到啊!這世上我只信你!」她很豪爽地拍拍他肩膀。
趙不逾對她大刺刺的舉動已經懶得說什麼了。也伸手拿起一面水晶,問道:「你要我幫你弄來這個,究竟要做什麼?」
「我要做水晶鏡子。」她回道。
「水晶鏡子?一般鏡子不是黃銅做的嗎?」
「雖然磨得很好的銅鏡也可以將人照得滿清楚的,可那顏色真是慘不忍睹!再美麗的人對著那面黃鏡子一照,都要醜上七分。這兩年我是一點也不肯照鏡子的,就怕照出一隻母夜叉來,把自己嚇壞了就不好了。」
趙不逾無力道:
「有人會這樣說自己的嗎?算了!不談這個。」還是說回正題吧。「千百年來,人們都是以銅鏡梳妝正衣冠,從沒有人想要去找出另一種照人的物品來替代,表示大家都已用慣銅鏡,沒有什麼不滿的。怎麼偏偏就你有這麼多的不滿意?」
「等我把水晶鏡子做出來,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會對銅鏡不滿意了。」讓事實說話,好過現在舌燦蓮花。
收好水晶,將一應制鏡物品都交給金寶生,趙不逾等金寶生吃完包子,喝著白開水去掉口中味道時,才說道:
「昨天臨川王知道了香煙的使用方式,非常的感興趣。」事實上是當場抽了起來,還一連抽了三根,直到抽出瀟灑的美感後,方才捲了他剩下的存貨走人。
「他想做這門生意?」
「是有這個意思。」趙不逾點頭,表情有些慎重道:「所以臨川王希望我們能精製出一批香煙,讓他在誕聖節那日進獻給皇上,藉此打響香煙的名號,讓香煙成為全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享用得起的名物。
「誕聖節?這是哪位偉人的生日?」金寶生聽得一怔,差點以為耶穌也在這個時空誕生了,這當然不可能,這裡連孔子也沒有,又哪來的耶穌!
「歷任在位的皇帝的誕生日,即是誕聖節……」趙不逾額頭的黑線隨著冷汗一起冒了出來。這金寶生怎麼會沒常識到這種地步?!虧她還是在皇宮裡混了十三年的老人了,怎麼會連這都不知道!
「啊?是哦?那是哪一天?」
「每年的八月初三,即是我皇的誕聖節,今年又是六十整壽,自是要大大操辦……我說,你好歹還住在宮裡,難道沒有注意到宮裡從年初起就在忙著這件大事嗎?」他都注意到了!甚至全天都也都為了皇帝的六十大壽而整頓起市容,動員起來了。
「我是真沒發現……」她一個給宮人種菜的宮女,皇帝生日向來沒她什麼事,反正也不會因此叫她多種幾樣菜上貢。而她們這樣被定調為粗笨的宮女,也不會被抽調去幫忙佈置宮廷,所以金寶生沒有任何感覺是合理的。
「總之,如果可以,你快點搬出宮來吧,我們也好合計合計。就算你的宅邸還要整理一陣子才能完工,那也無妨,你可以先住在我那兒,而無須擔心名節的問題。如今鴻賓別館已有明確劃分,右翼全都歸為女眷住所,每個院門都有幾個媳婦婆子守著,不會有閒雜人等闖入。
「名節什麼的都是小事。倒是這麼多婆子盯著,行動多不自由。你還有別的房子沒有?就小小的,有兩三間屋子一個院子就夠了,不必太大。」
「是有幾處平日備來給遠道而來的管事暫住的地方,但都極為簡陋,你恐怕不會喜歡。」他對她喜歡舒適享受是非常瞭解的。
「只是暫住,我不需要喜歡,能得到清靜比較重要。再說了,製作香煙這東西,並不是太難學會,目前我們還是隱密一點的好。可別我才將配方交給你,轉個身而已,就被全天下的人都學去了。」
「你在說什麼!怎麼會有這種事?」他的地方豈是任人來去的?
「你敢保證你住的地方沒有商業間諜?你敢保證你那些來依附的弟弟們裡沒有你嫡母派來的臥底?你幾樣獨門生意都快賺盡天下人的錢了,眼紅你的人又怎麼可能放過你?所以,我的結論是——但凡你待的地方,都是最不安全的。」
「你認為我會一點防備都沒有?」趙不逾不喜歡被她看扁的感覺。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啊。」金寶生對於香煙配方總有一天會被外人探知,是很有心理準備的。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東西,就不會外洩出去。」
「你哪來的自信?」她哼。
「這個。」趙不逾突然從袖袋裡抽出一張紙,展開給她看。
「這是什……咦?!我這張紙怎麼會在你那兒?」金寶生目瞪口呆!這不是她寫的硝酸銀製備方程式嗎?那時也只是寫著好玩的,趁機緬懷以前學化學時的美好時光,沒其它意思的。
「這張紙夾在你那捆圖紙裡,被我撿到了。」
「喔……」無言。
「這是阿拉伯數字,我知道。」趙不逾指了指數字,點頭。其實他的機密帳冊早已改用阿拉伯數字記數。然後指著英文字母道:「我猜,這種文字,也是有規律的是吧?本身甚至是特指著什麼事物,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