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不簡單!」
「簡單?」懷疑的語氣。
「你說得沒錯,要讓對方主動退婚,就得先讓對方討厭你,」瑪麗開始熱心大放送,全力教導迷路的小孩應該如何走上「正途」。「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她『發現』你喜歡別的女孩子,然後……然後……」她選修心理學可不是白修的。
但她還沒說完,亞歷山大就開始大搖其頭。
什麼意思?
啊,用過了,無效嗎?
沒關係,還有備用第二招。「好,換個方式,她喜歡你,那就給她來個驚天動地大震撼,從明天開始,你換個人給她看……」
「換個人?」
「看你的樣子嘛……」兩隻眼在他身上來回溜躂,瑪麗摸著下巴沉吟。「唔唔唔,你應該是溫和內斂型的人,既然她喜歡你這種型的男人,你就換個囂張任性的型給她看,保證她……」
亞歷山大又開始搖頭。
瑪麗挑眉,瞇眼。「喂,喂,請問先生你頭暈是不是?又在晃什麼腦了?」
「她不相信。」亞歷山大簡潔的回道。
瑪麗翻了一下眼。「不奇怪,像你這種人啊,叫你變個樣子來,你最多也只是說話大聲一點,表情冷淡一點……」
亞歷山大縮了一下。「那……那還不夠嗎?」
哪裡夠了?
「要讓人家討厭,不給她凶一點、狠一點、絕一點、無情一點,誰會討厭你了?」瑪麗咬牙切齒地瞪他,馬上示範給他看。
「凶……狠……絕……無情?」亞歷山大似乎有點驚嚇到。
「沒錯,缺一不可!」再示範:語氣好像要把他當成肯德基的家庭號炸雞塊啃光光似的。「來,先給我記住三項原則:刁鑽任性、野蠻霸道、無理取鬧、」念得太順口了,舌頭滴溜溜地停不下來,免費再多加幾項附贈品。「狂妄囂張、凶悍粗魯、窮兇惡極,不過……」
「你說只有三項的。」亞歷山大喃喃道。
雙拳握緊,忍住一石頭K出去讓對方爆腦袋、噴腦漿的衝動,瑪麗兩眼瞪得更用力。
示範,示範,這是示範……
「不過就算你記住『以上』所有原則了,我想你也不一定懂得該如何做,喏,現在我就傳授你本山人修練千百年的真功夫:如何淋漓盡致的發揮出『令人嫌惡、討厭、憎恨』的精髓……」
總之,變只大尾流氓給那位未婚妻小姐欣賞一下,就不信她還會喜歡他!
於是,一半基於承諾,一半基於對這件事的興致,瑪麗十分熱心的貢獻出腦細胞裡的邪惡因子,該說什麼沒良心的話、該表現出什麼樣的惡魔行為,她都不厭其煩的一再教導他,講解得比教育部國語辭典更詳盡,還示範動作給他看,就差沒自願做替身去幫他演一場戲。
講得太忘形,不覺時光飛逝,結果時間拖到太晚,等她發現已近午夜時,驚恐的尖叫一聲跳起來拔腿就跑。
「完蛋,我明天還要上班耶!」一溜煙,不見人影了。
望著才眨個眼就失去主人的空位,亞歷山大目瞪口呆,抬腕看了一下手錶——差兩分十二點,再抬起頭來,仍是一臉錯愕。
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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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完了!完了!真的要遲到了!」
一大清早,公雞沒有叫,某只母雞就呱呱叫著跳下床,連滾帶爬地一頭鑽入浴室裡,三十秒後梳洗完畢,再雞飛狗跳的竄出來,跳著腳穿褲又套衣,穿鞋又拎提包,三十秒後咻一下飆出大門。
嗚嗚嗚,生平第一次遲到,竟然是因為晚睡晚起,好後悔,早知道昨晚就別和那傢伙聊那麼久了!
三十分鐘後,貴恩綜合醫院的地下停車場內,剛下車的關茜飛快的瞄一下手錶——只剩下三分鐘,旋即以最快的動作拎起背包,鎖上車門,跑向電梯,正待按下開門按鈕,忽又定住。
瞪著電梯門上的兩個大字:恩光,一如以往,熟悉的怒氣再度湧上心頭,火花辟哩啪啦狂飆。
「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會把醫院奪回來!」她咬緊牙根,第N次對自己發誓。
這家醫院應該是她的,是她父母要留給她的兩家醫院之一,可是關家那些貪婪的親戚,竟然趁她在美國修博士學位時,不但「一時忘了」通知她父母因飛機失事而去世的消息,又乘機大鑽特鑽法律漏洞,將原本應該由她繼承的醫院搶去,大局底定之後才「想起來」要通知她回家奔喪。
等她匆匆忙忙趕回台灣,一切已成定局,醫院早已變成表姑、表舅的,連名字都改了。
恩光慈善綜合醫院變成了貴恩綜合醫院。
其實那原也沒什麼,她是醫生,治療病人她在行,看是內科、外科都沒問題,可就是對經營醫院方面一竅不通,真要放手讓她去搞,搞不好三天就倒,所以說,換個瞭解經營的人去負責更好。
只要他們能夠老老實實的遵循她父母原先的經營理念,一家貴族醫院負責賺取富人的錢,來貼補另一家慈善醫院的虧損,她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可恨的是,他們一接手醫院之後,就硬把原先的慈善醫院轉型為純以賺錢為目的,超高品質、超高收費的貴族醫院,不再讓那些窮困的低收入戶享受免掛號費、免藥費的醫療,一整個違背了她父母的理念,這點她就無法接受了。
然而,經營權掌握在他們手上,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在這裡跟他們ㄍみㄥ下去。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一定要搶回來!
喃喃自語著,她跨步進入電梯,十五分鐘後,她已在個人私有的辦公室內扮妥上班裝束,然後拿起小鏡子左看看、右瞧瞧。
很好,老上到會讓人腦袋抽筋的黑色粗框眼鏡,大得足夠掩去半張臉,腦後是老氣到不行的阿嬤髻,再多幾根白頭髮就可以升級為阿祖髻了;還有又矬又呆板的套裝,送去資源回收都沒人要,整體來看,最保守估計也有三十歲以上,說她快四十歲了也不勉強,怎麼看都是個即將邁入骨董級的老處女,再繼續「保鮮存放」下去就要變成考古級的了。
正是她要的「最佳形象」。
她滿意的套上醫師白袍,就在踏出辦公室那一剎那:心情也已整理完畢,恢復平常心情,腳步穩定地走向護理站。
既是專業醫師,就不能讓心情影響到工作,她可不想為了醫療糾紛跑法院。
「Miss陳,我的病患有變更嗎?」
「……」
又來了!
眼看護理站裡的護士只是隨便瞥她一下,就差沒有從鼻子裡哼一管鼻涕給她,然後用一種十分輕蔑的態度扔出幾份病歷表,好像丟兩枚銅板到乞丐的銅罐裡頭似的,她真想把病歷表砸到那女人臉上去。
夠了沒有,再怎麼樣,醫生也比護士「大」吧?
真是,她被整家醫院的所有員工排斥,這點她早就知道了,不必再提醒她了好不好?
關茜暗暗嘟囔著自櫃檯上拿來那幾份病歷表,一份份看下去,一口口氣不斷的歎,全部看完,這一輩子的氣也差不多被她歎掉一半以上了,這才轉身走向第一份病歷——608號病房。
「可惡,老是要我中途插手麻煩的病例!」
她咕噥著,滿腦子怨念,一整個不甘心,儘管如此,她的腳步依然輕快得像在跳迪斯可。
幸虧她還有被利用的地方,不然早就被列入拒絕往來的名單上了。
不過一旦進入病房內,她立刻收起輕鬆的神態,換上最嚴肅、最沉穩的專業醫師形象,一邊詳閱手中的病歷,一邊站定在病床邊。
「周老先生您好,我叫關茜,是您的主治大夫……」
「你?」床上的病人——周老先生先是一愣,繼而失聲大叫。「請等一下,我說過我只要男醫生,你這個老處女來幹什麼?」
耶,看不起女人?
好,很好,很好!
關茜咬緊牙根,更用力繃緊臉皮,剎那間,表情又嚴酷了一百萬倍,就差沒冒出兩支惡魔角來戳翻病床上的老傢伙。
「老先生,據我所知,你還想抱曾孫,對吧?」
老而不死是謂賊,這個看不起女人的老傢伙還想再賊下去就對了。
「那還用問,雖然我老人家已經六十八歲了,可是在還沒抱到曾孫之前,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說著,老先生趕蒼蠅似的揮兩下。「去,去,去換個真正有本事的男醫生來,你這老處女別在這裡鬧笑話了!」
真正有本事的男醫生?
哼哼哼,要有那種「東西」,就輪不到她來表現了好不好!
「老先生以為他們為什麼把你這個病人轉給我?」
「你走錯病房了!」
最好是。
「我有老先生的病歷。」
「你偷來的!」
老頑固!
「真不要我為老先生看診?」
「除非我死了!」
「好吧!既然老先生不想抱曾孫了,」總算他有自知之明,愈活愈賊,再活下去就變烏賊了。「就換那些『真正有本事的男醫生』來吧!」她還樂得少一件令人頭痛的病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