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落地後,金色貓瞳看了孟息風一眼,然後向著白荷走過去,朝著她點點頭似在向她道謝。
白荷驚訝的瞪大眼,還來不及說什麼,下一瞬白色身影一閃往旁邊的林子裡竄去,眨眼間便不見蹤影。
望著白貓離去的方向,白荷有些不捨,「它走了。」
孟息風跨上一旁的黑馬,見她還有些依依不捨的看著白貓消失的方向,他沉默一瞬,啟口道:「該回去了。」
她如來時那般飄到他後方坐著,好奇的問他,「欸,孟息風,你說那貓還會不會再跑去找朱少爺報仇?」方纔他們那般勸它,也不知它聽不聽得進去。
「它身上的怨氣已消。」
「你的意思是它不會再去找朱少爺報仇了?」
「嗯。」他回頭睞她一眼,馭著馬兒緩緩往孟宅而去。
「方纔我以為你會殺了它,你肯放了它真是太好了,要我說,最該死的是那位朱少爺,竟然那麼殘暴的虐殺那些小貓。」見他肯放了白貓,她很高興,他果然如她想的一樣,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朱少爺這麼做怕不是第一回了。」他在朱少爺身上瞧見濃厚的怨氣纏身,可見他素日裡沒少做惡事,多虧他爹平日行善積德,福澤深厚才庇佑了他,然而護得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他若再不悔改,繼續造惡,日後他爹也庇蔭不了他。
「就這麼放過他未免太便宜他了,應當讓他再多吃些苦頭才是。」她有些不平的說道。
「貓妖在他身上下了毒,縱使飲下我那符紙的水解了毒,朱家也注定要絕後了。」
「咦?朱家會絕後,這是為何?」
「因為朱少爺的身子早已因酒色過度而虧空,又被貓妖下毒傷了根底,不會有後。」
「這也算是報應了吧。」得知這事,她覺得大快人心,接著想起另一件事,興致勃勃地問道:「你那只白玉瓶是什麼做的?怎麼那麼神奇,能收人、收妖,裡頭空間還那麼大!」
「那是法器,不能收人,只能收妖和鬼。」
「可你方才分明將我收了進去。」
見她沒聽明白他的話,他毫不留情的點醒她,「你是魂魄不是人。」
她一拍額頭,「啊,瞧我都忘了自己不是人。」
聽她這麼說,孟息風神色古怪的回頭瞟她一眼。
他那眼神諱莫如深,讓她有些不明所以,接著像是發現新奇的事,脫口指出,「欸,孟息風,你竟然對我的話有問必答耶!」他之前對她的話總是不怎麼愛搭理,可自那白貓離開後,不管她問什麼,他竟然一反先前淡漠的神態,回答了她每個疑問。
聞言,他不再作聲,回過頭逕自騎著馬爬上通往孟宅的山徑。
「你怎麼不說話了?」坐在後頭瞧不見他的表情,又遲遲等不到他回應,她索性飄到他身前,叨絮的問著,「孟息風,你當天師多久了?像今天的貓妖你見過幾隻?還有這世上真有鬼嗎?我怎麼都沒見到。」
聽見她最後一句話,他回了句,「我眼前不就有一隻。」
她一時沒會意過來他指的是她,朝左右瞧了瞧,「咦,在哪?」
他像看傻子一樣給了她一個嫌棄的眼神。
她一愣,登時明白過來,「你們不是說我的肉身還沒死,我怎麼能算是鬼呢?」她可不覺得自個兒是鬼,鬼能在大白天裡行走嗎?
「到後頭去,別擋著我。」她飄在他跟前,令他的眼神總不由自主的瞅向她,惹得他心煩。
以為自己真擋到他了,白荷飄往他身後,但嘴裡仍好奇的問著他,「那白貓不是妖怪嗎,它能不能變成人形?」
「它已成精,但修為不到,還不能化成人形。」本不想再搭理她,但他沒管住自個兒的嘴,仍是回答道。
「那它要什麼時候才能化成人形?」
「約莫還要十年。」
「還要這麼久啊,我以為妖怪都能變成人。」咦?她似乎在哪聽過妖怪變成人的事,她瞇起眼努力想了想,隱隱約約想起幾句話——
據說那道士一到李府拿出照妖鏡一照,就讓妖怪露出了原形……
這話是誰說的呢?
見身後突然安靜下來,孟息風回頭看了眼,見她低垂著眼似在想什麼,也沒多問,他收回眼神望向前方。
通往孟家的山徑孟息風打小來來回回走了無數遍,閉著眼都不會走錯,胯下的馬兒也是熟門熟路,因此他任由馬兒自個兒走著。
雖然感覺不到身後的重量和體溫,可知道她就坐在他後頭,靠他很近,他心思不由得有些浮動起來,忍不住揣想她究竟是什麼人?家中都有什麼親人?還有她究竟訂了親,嫁了人沒?
瞧她模樣約莫才十六、七歲,說不得還未嫁人,但也有些姑娘十五、六歲就出閣了,想到她有可能已為人婦……他隨即打住,不再讓自個兒深想下去。
「你叔祖說,她便是他測算出能助你破煞之人,我那晚並沒有招錯魂。」
「可她是生魂並非死魂。」孟息風提出疑惑。
「先前叔祖只讓我依著那八字招魂,為父不明原由,誤以為要招的是死魂。」
孟清聿解釋完後,看著兒子再說道:「既然咱們沒招錯魂,你又同她完成了冥婚,我和你娘的意思是,她的八字既與你相合,倘若白荷還未許過人,那麼日後等咱們送她回去時便順道登門提親,你看可好?」他一向尊重兒子的意見,因此這話只是與他商量。
「這事待她恢復記憶再說吧。」他神色淡淡的表示。
「好,那就等她得回記憶,咱們再來談這事。」見兒子不像先前那般反對,深知兒子性情的孟清聿心中一喜,明白這事約莫是有轉圜的餘地了。
「還沒打探她的來歷嗎?」孟息風問。
「這幾日派人拿著她的畫像在泗水城附近四處打探,都沒人知道她是誰。我請五長老卜了個卦,說是要往北方找,已讓人沿途往北方去了,也傳書讓幾個在北方的孟家子弟幫忙留意。」
孟家最精於測算之人是叔祖,但叔祖輩分高,不好事事去勞煩叔祖,因此這事他是請擅長卜算的五長老為白荷測了個卦。
與父親再敘了幾句話,送走他後,孟息風繼續待在書閣裡翻查典籍,想尋找有什麼方法能幫助失憶的生魂恢復記憶。
這一陣子為了查找這些典籍,他甚至騰不出時間揪出先前在他背後勾結外人,對他下咒之人。
白荷在孟清聿離開不久後,穿牆而入,見孟息風專注的查看架子上那些陳舊古老的書冊,沒發現她來了,她索性安靜的跟在旁邊覷看著他。
他長得有幾分像他娘,五官俊俏,那雙眼睛看著人時冷冷淡淡的,像秋天的霜,可她知道他這人心腸不壞,從那日他肯放了貓妖就看得出來。
不過他要是能多笑點那就更好啦。
半晌後,孟息風才發現她來了,眼神還直勾勾地瞅著他,他抬目睇她一眼。
「你做什麼這麼看著我?」
「你怎麼都不笑?」她直接問道。
「沒事我笑什麼?」
「我來這麼多天都沒瞧見你笑過,連對著你爹娘你也板著一張臉,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孝嗎?」
他淡淡回了句,「我打小就這樣,你若瞧不順眼,別往我跟前湊。」
「連一句話都說不得。」她咕噥了句,接著再問他,「你這幾天都待在書閣裡找什麼,要不要我幫你找?」
「你識字?」
她望著他拿在手裡那本書冊,出聲念著,「魂魄若殘缺不全,可擺聚魂陣,來招回佚失的三魂七魄,使其歸位……」念到這兒,她好奇的抬眸問他,「聚魂陣是什麼?」
他沒回答她,聽見下人來請他去用膳,他將手上的書冊擺回架子上,往外走了出去,來到門前,他突然頓住腳步,朝跟在身邊的她吩咐了一句,「你既然識字,不如努力想想能不能寫出自己的閨名。」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要怎麼寫?」
他走回書架前取了一本書擺在桌案上,翻開第一頁,對她說道:「你先照著這本《太上清靜經》寫幾遍,說不定寫著寫著,就能寫出你的閨名。」
瞧見那本書,她覺得自個兒不是很想寫字,找了個借口推了,「你忘了我只是一縷魂魄,拿不了筆的。」
「我沒讓你拿筆,你只要凌空虛寫就行了,多寫寫,說不得能想起那些被你忘記的事,否則你整日這般無所事事的四處遊蕩,早晚有一天生魂變成死魂。」見她這段時日一直不憂不愁的模樣,他不得不警告她,想讓她認真一些。
「你別嚇喊我。」她又不是故意要忘了以前的事,這幾日她已很努力在想了,就是想不起來,又有什麼辦法。
「不知死活!」他斥責了句,往外走去。
她不滿的啐了聲,「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又不是沒在想。」她飄到門口想去別處,回頭瞟了眼他擱在桌案上的那本書,躊躇了下,再飄回去,依著他適才的交代,照著書上的字,用手虛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