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競誠將三人爭吵的原由告訴花若耶後,沒再多留,轉身離開,幾個姐姐之間的吵鬧,他這個弟弟不宜摻和其中。
他走後,花若耶望向仍在爭執不休的三位妹妹。
「二姐,去年菊花會你已去過一次,這回該由我去才是。」花芹芝生得明眸皓齒,肖似其母,仗著她母親最得父親寵愛,在幾個姐妹裡,脾氣也最為驕縱跋扈。
「三姐,今年的桃花宴你才去過,只有我還沒有去過越平王府,這次的荷花賞怎麼說也該輪到我去了吧。」花紅纓是靖國公最小的女兒,也最受他疼愛,她模樣生得嬌俏可愛,說話的聲音也軟軟儒孺。為了去見心上人,在兩個姐姐面前也絲毫不肯相讓,最後不惜抬出父親來,「要不咱們問爹去,這回該由誰去越平王府?」
「你別仗著爹寵你,就把爹抬出來壓咱們。」花芹芝怒目瞪她。
「三姐,我不讓你去也是為了你好。去年爹生辰時,越平王世子來給爹祝壽,你為了親近他,刻意裝作沒走穩撞向他,可他卻連扶你一把都不肯,讓你當眾摔倒在地出了糗,你何必再到他面前招人嫌。」花紅纓軟糯的嗓音說出氣死人的話。
花芹芝羞惱的漲紅了臉,「你少胡說八道!當時世子正在與人說話,沒瞧見我才會來不及出手扶住我,他事後還為此特地向我道歉。倒是你,你寫給世子那麼多封書信,人家一封都沒回過,我勸你別再自作多情,世子才看不上你這丫頭。」她尖銳地諷刺回去。
聽見自個兒偷偷寫信給唐奉書的事竟被她得知,花紅纓臉色愀變,嗔怒的詰問花序芝,「你怎麼知道我寫信給他的事,你是不是偷看我寫的信?」
花芹芝冷哼,「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定是哪個該死的奴才把這件事洩露給你的吧?回去我非打死那奴才不可!」
花紅纓怒不可遏。
花若耶在一旁看得咋舌,沒想到三個妹妹為了爭搶男人,竟能撕破臉面吵成這股。
就在她們吵得不可開交之時,花明霞眸光一瞥,瞅見站在附近的花若耶,脫口叫了聲,「大姐!」
她們三人之所以會那麼湊巧聚在這兒,本就是要來找她的。
花紅纓與花序芝聞言頓時住了口,一起看向花若耶。
被她們瞧見了,花若耶也不好再置身事外,趕緊出聲勸解道:「都是自家妹妹,有話好好說,既然你們都想去,那一塊過去不就得了。」哪知她這話一出,不僅沒平息三個妹妹的怒意,反倒惹得三人的怒嗔.
花若耶不明白自個兒說錯了什麼,怎麼會招來三位妹妹的不滿。她平日與三個妹妹並不親近,礙於她母親的關係,她們見了她頂多只是說些寒暄話,心裡話是絕不會對她這個姐姐說的。
「大姐這話說得輕巧。」花芹芝不冷不熱的說道:「要是咱們都能去越平王府,何必在這裡相爭不下呢。」
「為什麼你們不能一塊過去?」這事花若耶確實不清楚。
「越平王世子是什麼身份,他過生辰,越平王府下帖子邀請的都是各府的嫡子嫡女。」儘管知道依花若耶的性子,對這事八成是真不知,並非明知故問,但回答時,花明霞話裡還是透著一絲不平和酸妒。
縱使因為父親的偏寵,平素裡她們幾人的衣食供養全都和嫡女一樣,但庶女身份擺在那裡,在外人眼中就是矮嫡女一截,像這種正式筵席,庶子女是無法出席的。
花若耶一愣之後,登時明白過來,原來荷花宴只有她這個嫡女才有資格去。接著她不解的問:「既然這樣,那你們在爭什麼?」她們三人是庶女,都沒資格去,還有什麼好爭的?
花紅纓替她解答疑惑,「若是大姐不去,咱們就能代表大姐去了。」
「我?」花若耶沒想到她們打的是這個主意。
花明霞解釋道:「大姐不是一向不喜出席這種筵席嗎?」花若耶是靖國公嫡女,她若不出席,便可由她們姐妹其中一人代替她出席。
說著她突然想到,三人相爭了半天,萬一花若耶這回突然想去,她們豈非白吵了?末了,花明霞試探的問:「姐姐應當不會想去吧?」她模樣清秀,在幾個如花似玉的姐妹裡算姿色最平凡,不過她平日喜歡吟詩作對,頗有文才。
花若耶擺擺手,「我不喜歡湊這種熱鬧。」身為靖國公嫡女,自小各種筵席她沒少參加,小時候還圖新鮮好玩,但隨著年紀漸長,她越來越不愛出席那種必須端著身份,一言一行皆需維持大家閨秀的矜持端莊的宴會,看著眾人看似言笑晏晏,實則虛情假意,皮笑肉不笑,她越瞧越覺得無趣,因此這兩年來的大小宴請,她能推則推,至於後來是由誰代替她去,她倒是沒多問。
「那大姐讓我去吧。」花紅纓登時拽住她的手央求道。
花若耶還來不及開口,就見花芹芝一把推開花紅纓,擠到她身邊要求道:「別讓她去,大姐讓我去。」
花紅纓氣惱的再推開花芹芝,「大姐,二姐和三姐都去過越平府了,這回該由我去!」
「由我去才對。」
「該我去。」
為了去見心上人一面,三姐妹誰也不讓誰,毫不顧忌自個兒的身份,爭搶扯著花若耶的手臂。
花若耶一時掙脫不開,揚聲喊了聲,「夠了,你們別扯了!」
就在這時,不知誰推了她一把,花若耶一個踉蹌沒站穩,摔倒在地,「叩」的一聲,腦袋磕碰到地上的一塊石頭,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第1章(2)
泗水城孟府。
戌時,該是安歇的時候,然而孟家老宅卻無一人就寢,日落後,孟家族人紛紛從各地趕來,此時約莫有二十幾人守在廳堂裡,等著後院傳來的消息。
有人端坐著閉目養神,也有人坐不住,不時走到大門處引頸朝後院張望,有人淡定的啜著茶,另有幾人低聲交談著——
「你們看今晚的事能成嗎?」
「今晚的時辰是請出叔祖親自測算出的吉時,若是錯過這時辰還不能成事的話,恐怕就……」
「有家主親自出手,還有三位長老和家主夫人在旁護法,應當不會有問題。」
此時孟宅的後院站著四男一女,五人神情皆一臉肅穆。
其中三名老者是孟家長老,站在中間面貌儒雅的中年男子便是孟家家主孟清聿,一旁那名約莫四十歲,面容秀雅的婦人則是孟清聿的妻子錢苡安。
幾人各自靜默不語,待時辰從戌時一交亥時,其中穿著黑色長袍,鬚髮皆白的七旬老者便出聲朝孟清聿示意,「時辰到了,開始吧。」
孟清聿即刻祭起手中法器,口頌引魂咒語,一邊燃起引魂符紙,施法招魂。
其餘四人在一旁護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今晚的招魂。
稍頃,院中無端刮起一陣陰風,插在祭壇上的招魂幡隨著那股陰風獵獵飄動,讓燥熱的夜裡憑添了一抹陰森之氣。
然而幾人臉上卻露出喜色,尤其是錢苡安,她兩眼緊盯著祭壇目不轉睛,今晚招魂的成敗關乎她兒子生死,不由得她不緊張。
孟清聿沉穩的燃起一張又一張招魂符紙,孟家幾人不敢移動寸步,全都屏息盯著祭壇,等待招來的魂魄現身。
忽地,那股陰風遽然停了下來,幾人頓時臉色一變。
孟清聿當即咬破舌尖,將一口血吐在手裡的符紙上,並催動法力再次點燃手裡事先以硃砂寫上生辰八字的引魂符紙。
可燃盡了半疊引魂符紙後,卻不見適才消失的陰風再起,孟清聿臉上微露一抹焦急之色,錢苡安見狀,連忙取出事先準備的一支引魂香點燃。
引魂香十分珍貴,製作一支需費時數十年的時間,孟家如今只僅存這一支,因此不到必要關頭不輕易使用。此時見時辰己過半,仍未能將今晚要招的魂魄召來,她不得不點燃引魂香協助丈夫。
半晌後,孟清聿手裡的引魂符紙即將用罄,引魂香也已燃了大半,但招魂幡仍遲遲沒有動靜,幾人臉色越來越凝重。
孟清聿臉色蒼白,額上滲出冷汗,引魂符紙需施以法力才能點燃,燃了數十張符紙,他法力已有些不濟,卻仍不肯停手,毫不停歇地一口又一口朝符紙吐出舌尖鮮血。
今夜的時辰是請叔祖測算出來,一旦錯過,兒子就無救了,因此孟清聿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棄。
眼瞅著時辰將過,錢苡安滿臉不甘,他們夫妻這段時日耗盡心血想挽救兒子一命,卻將功虧一簣,又悲又急之下,她失態的朝空中喊道:「老天爺,我們孟家世世代代除魔衛道,我們夫妻倆更從未傷害過任何一名無辜之人,禰真要讓我們唯一的兒子就這麼枉死在邪術之下嗎?」
不知老天爺是不是聽見了這番話,應了她所求,隨著話落,忽地陰風大作,飛沙走石,招魂幡被刮得獵獵作響,後院裡的草木也被吹得七零八落,幾人一時之間幾乎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