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得小心謹慎地在家人面前極力隱瞞害喜症狀之外,還必須為了獨自決定孩子的去留問題而傷透腦筋。
過沒多久,難敵雙重壓力折磨的她,終於日漸憔悴,整個人變得毫無生氣,猶如一具行屍走肉般,讓人不忍卒睹。
此時,透過「星將集團」縱橫黑白兩道的龐大勢力,在全球華人地區大海撈針的搜尋下,緋色知臣終於如願找到了眼前這個令他牽腸掛肚,甚至不惜以自戕手段來威脅父親妥協的摯愛女子。
然而,不敢貿然打草驚蛇的他,已偷偷尾隨佳人好些天了——
「我可憐的茉彤……氣色居然一天比一天還差。」他心疼不已地說。
透過車窗玻璃,他看見曲茉彤彷彿一縷無主孤魂般,孤單地遊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清瘦蒼白的小臉上更是寫滿了憂鬱神情。
他多想不顧一切地衝出車外,將她整個人重新擁入懷中,從此竭盡所能地寵愛她、呵護她,以期加倍彌補分開以來的這段日子,她所為他承受的種種委屈。
根據集團所屬的情報組織調查,她的腹中正孕育著兩人的愛情結晶。
這原本應該是一件值得敲鑼打鼓兼放鞭炮慶祝的大好消息,可是經過連日來的暗中觀察,他卻發現孩子的媽似乎並不為此感到開心。
甚至,他還曉得內心無比掙扎的她……其實尚未拿定主意,究竟該不該順其自然,將他們的孩子給平安地生下來。
她恨他……這點想必是無庸置疑的吧?緋色知臣不自覺地苦笑思忖。
誰教他曾經存心欺騙過她。
更過分的是,那該死的謊言所傷害的,還是情人間最基本的信任。
第7章(2)
錯過曲茉彤之後的每個夜晚,他都只能孤獨地對著她所留下的那束繫著黑色絲帶的乾燥薰衣草。默默哀悼自己曾經親手葬送掉的一切……
曾經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因為人力和資源受限的緣故,追尋芳蹤的行動始終一無所獲。為此逐漸感到心煩沮喪的他,還一度借酒澆愁,鎮日渾渾噩噩的,活像個酒鬼廢人似的。
「如果那個女人當真值得你犧牲所有去換取……那麼,我可以勉強出面替你扛下這次臨時毀婚的一切麻煩。唯一的條件是,你只有三個月的時問去挽回,期限一過,你的人生就必須從此聽從我的安排,不得再有異議。」
當時他的父親因為不願見他繼續自甘墮落下去,以免丟盡了緋色家族的尊貴顏面,索性提出交換條件,希冀能藉此燃起他的鬥志。
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動用「星將集團」背後的驚人勢力,他毅然決然地賭下自己往後的人生,只希望一舉成功覓得佳人的藏身處。
幸虧老夭垂憐,他總算在約定期限內完成了這項不可能的任務。
之所以如此窩囊地選擇暫時按兵不動,完全是因為他迄今仍無縝密的計畫以及足夠的信心,可以讓他們之間已然逝去的愛情起死回生。
說來奇怪,面對任何難纏敵手,緋色知臣從來不曾示弱過。
唯有面對曲茉彤——這個曾經死心塌地愛著他,而他也願意傾盡生命去守護的女人時,卻反倒變得小心翼翼。
「知臣少爺,曲小姐突然拐彎進了右前方的小巷子裡了。」隨行的保鑣兼司機連忙出聲提醒。
由於那條巷弄過於狹窄,車輛根本無法順利通行。
「需要在下繼續步行跟蹤嗎?」
只見緋色知臣戴上墨鏡後,逕自打開車門下車。
「不用了,這一次我想親自跟過去看看,你們就先留在車上等候進一步的指示吧。」
「是,知臣少爺。」兩名保鑣同時恭敬答覆。
正當緋色知臣加快腳步追上後,竟看到曲榮彤形單影隻地走入一間位於陋巷最末端的老舊婦產科診所。
那道漸行漸遠的纖細背影,任誰看了應該都會油然生起一絲強烈的保護欲。更何況是始終心心唸唸著的他。
「印象中這裡並不是她先前做過產檢的地方啊,為什麼會突然一個人跑來這種陰森森又髒亂破舊的老診所?」他左右張望,頓感納悶。
轉瞬間,一種超級不祥的預感猛地竄入他霍然開竅的腦袋裡。
我的老天!她該不會已經下定決心,打算私下來這兒進行「湮滅證據」的冷血舉動吧?
「這可開不得玩笑……」他大驚失色,心跳加速。
下一秒,冷汗直流的他,便不假思索地直接闖入診所——
「千萬不要動……」手術。他放聲大喊,絲毫不顧形象。
瞧他高大挺拔、表情陰狠,又一身黑衣黑褲外加墨鏡,不知內情的人,搞不好會誤以為他正準備要來打劫的咧!
於是,本就渾身發冷、顫抖個不停的曲茉彤,更是被嚇得像木頭人似的當場僵住,不敢再隨意亂動。
眼看著她一臉無助地置身於診所櫃檯前,一手高舉身份證件,一手拿著剛剛填寫到一半的初診資料單,似乎預備要掛號的樣子。
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接著。他大步走上前去,二話不說便奪走她手上的兩樣東西。
那張紀錄初診資料紙張的下場,當然是被銷毀得一於二淨。
至於……身份證,就先暫時由他代為保管,免得她又偷偷摸摸地拿出去幹啥「草菅人命」的壞事。
「哎,我的證件……」她急忙出聲索討。
「別急,先寄放在我這兒,改天再還你。」他隨手塞進上衣口袋裡。
驀然聽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說的還是她記憶深處最禁忌的語言,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大步,背部直抵著冰涼的櫃檯。
「緋色……知臣?」
她皺起眉頭,略微遲疑地吐出這個幾乎燙傷舌頭的熟悉名字。
「茉彤,好久不見。」他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神色複雜的俊美眼眸。
「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她心下一驚。
難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她正準備「加害」他們倆的親骨肉嗎?
「不如你先告訴我……你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答反問,欺身向前,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她。
「我……我沒必要回答你任何問題。」她故意撇過臉去,企圖迴避他那道過分灼熱的視線。
以為躲回上海後,今後兩人毫無瓜葛了,孰料竟會無預警地和他在這般敏感的時機下重逢,讓她頓時覺得心慌意亂了起來。
「是不是因為心虛,所以你現在才不敢用正眼看我?」他意有所指地說。
居然未經商量就想私自決定他孩子的死活?
他再怎樣「匪類」,好歹也是孩子的親爹,事先知會一聲想必也不為過吧?
畢竟,這條小生命是他們共同創造出來的。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堅持將他排除在外,獨自一人攬下所有的責任。
「誰說我心虛?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看見你那張令人做惡的虛偽臉孔罷了。」
她虛張聲勢地說,雙手卻下意識地護著自己的肚子。
她這一趟前來,確實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拿掉孩子,但是她說什麼也不可能當面向他這位該死的「股東」承認這件蠢事。
被迫做出這樣殘忍的決定,她的心絕對比任何人都要疼痛,可是現實問題終究擺在眼前,讓她不得不勇敢……並且理智地去面對。
她當然也曾經幻想過要當一個無視世俗道德眼光的未婚媽媽,但那樣做勢必會害親愛的舅舅和舅媽蒙羞,甚至有可能因此拖累他們一家人。
或者……帶著未出世的孩子遠走天涯,從此自力更生,母子倆相依為命。
後者的確是她向來所喜愛閱讀的言情小說中,經常會上演的熱門橋段,只不過涉世未深絕不代表她不懂現實生活的殘酷啊!
獨力養活自己和孩子,對於一個從小不曾吃過苦,完全沒有任何實際謀生經驗的社會薪鮮人而言,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他們母子能僥倖圖個溫飽,但未來恐怕仍會有所缺憾……
例如——一個完整而且健康的家庭。
既然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提供孩子一個最好的生長環境,倒不如趁早痛下決心做個了斷,讓彼此都能擁有重新選擇不一樣的人生的機會。
選擇拿掉孩子或許是下下策,但何嘗不也是種對自己負責任的態度?
「你這輩子當真不想再看到我嗎?」縱使早巳做好心理準備,可是親身體會她那陌生的疏離態度後,他還是免不了一陣受傷。
「沒錯,連一秒都不想再多看。」她刻意絕情地說,聲音卻微微顫抖著。
「茉彤,我真的好想你……想得都快發瘋了。」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輕觸她那張日益消瘦的憔悴臉龐,恨不得以死謝罪。
如果他當初能早一點醒悟,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然後更圓滿地將那樁建立在個人利益上的婚約處理妥當,也許曲茉彤便用不著為他吃那麼多苦頭了。
捫心自問,他虧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