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衣服怎麼接骨?」雷利覺顯然非常不以為然,「又不是大閨女,緊張什麼?」
「不可以!你休想!」見他又要伸出祿山之爪,她試圖施展蠱術阻止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施不了蠱,抬起眼,她驚恐萬分地盯住他變得困惑的面龐。
「我不需要你來接骨,明日你替我帶封信去平亂大軍的軍營,交給主帥秦帥,他自會派人來接我。」
原本不想曝露自己的身份,然而她絕對不能任憑這個登徒子胡作非為,他該不會已經看出她是女子,而故意裝傻想佔她便宜吧?
「原來你是軍中的巫蠱師,我還在想,在這荒郊野外,你怎麼會突然和人爭鬥起來。」雷利覺的眼裡掠過一抹明亮的光芒,笑意不減地站起來,「真沒想到,我居然還救了個朝廷中人。」
齊若馨見他不再堅持,這才微微鬆了口氣,「等我回到營中,自然會請示主帥嘉獎與你。」
「我救你可不是為了什麼獎賞。」他含笑的眼裡流露出一絲冷漠。
她感受到了從他那裡傳遞而來的一股抗拒,這讓她若有所思。
「對了,還沒有請教壯士尊姓大名,在何處高就?」她眼波一轉,雖然疲憊,卻急切的想要知道他的底細。
「你覺得我是做什麼的?」他靠向身後的山壁上,雙手抱胸,好整以暇。
撇了下嘴角,她目光清亮地直視他,「你身懷絕技,卻不像是江湖中的名門子弟,若說你是綠林豪傑,干的都是劫殺搶掠的勾當吧,你又頗有正義感……你也不像是個遊俠,畢竟你誘拐青樓名妓私奔,那可不是俠義之舉。」
雷利覺淡然一笑,黝黑的臉上顯出一絲玩味,「我姓雷名利覺,在江湖上做些小買賣,不算正經生意,卻也不會謀財害命,對不起天地良心。」
「雷利覺……」她默念了一下他的名字,雖然困覺疲憊,卻又不敢再度閉上眼睛。
「你也是個好色之徒,想必賺來的銀子都進了那些名妓的荷包吧?」一想到之前從他這裡受到的屈辱,她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快睡吧,你最好信任我,不然今夜你也無處可去。」他微微撇了下嘴角,原本顯得玩世不恭的眼神微微低垂了下去。
「我應該不會冒著這麼大的危險把你救進山洞裡,然後再殺了你。」
「我才不擔心你會殺了我!」齊若馨下意識地拉了下自己的外袍——猝然間,她杏眸裡掠過一陣驚懼,呼吸彷彿在瞬間停頓了下來,她身上也有好幾處被包紮好的傷口,那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雷利覺,我要殺了你……」齊若馨幾乎驚聲尖叫。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她看著自己手臂上,腰間,還有腿上被包紮好的樣子,氣得眼冒金星,羞得頭暈目眩。
「要殺我也得先把傷養好,才有力氣對不對?」他好整以暇的斜睨著她,顯然她的反應早就在他意料之中,還十分樂見其成。
「你又一次戲弄了我!」稍稍平復呼吸後,她抓起身邊的泥土就朝他扔去,只不過卻並沒扔到他面前,「你早就知道我是……剛才還說什麼接骨,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氣惱與挫敗感超越了羞澀感,令她雙頰發白,身體顫抖。
她和他一定八字相沖,每回遇到他,都會發生她生命力一件可怕的事!
「你是個姑娘家,我的確知道了。」雷利覺舉手做投降狀,「只不過想小小開個玩笑……我怎麼知道姑娘你如此遲鈍,半天才發現我替你包紮好了傷口呢?」
她咬緊雙唇,在一片天旋地轉中怒視著他,漸漸,一抹水光湧進她玲瓏剔透的大眼裡,屈辱和悔恨的淚水不斷的掉落下來。
如果她沒有擅自離宮,如果她不是那麼自負,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她也不會身受重傷,落在這個登徒子的手上,不但被他看了個精光,還要忍受他的羞辱和戲弄……
「你別哭啊。」雷利覺臉上的那抹戲謔終於消失,挺直背脊,手足無措地盯住她淚流滿面的臉。
「你為什麼要救我?」她在昏昏沉沉間感到呼吸急促,脈搏也開始變得更為虛弱。
「與其受你輕薄,我不如被李瀚所殺……這樣的話,也還能保住我的尊嚴還有貞節,可以乾乾淨淨的去死……」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雙手插腰,他緊抿的嘴角顯得十分氣憤,「我什麼時候輕薄你了?我只是好心為你清理傷口,怎麼會……」
「那還不是一樣被你看光光?」她「嚶」的一聲痛哭起來。
「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我發誓!」雷利覺蹲到她面前,濃眉用力擰緊,臉頰緊繃,雙眸裡射出駭人的光芒。
「怎麼可能?」她伸手想要打他,卻使不出任何力氣。
「我又沒脫光姑娘你的衣服,只是在有傷口的地方清理包紮——我看到的也只有傷口罷了。」他撒了個小小的謊,為了檢查她身上何處受傷,他的確有看到大部分……不過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又怎麼知道她原來是個大姑娘呢?雖然他的確有所懷疑,但也沒有想到她是真的女扮男裝。
「我不信。」她全身痙攣著,握緊粉拳。
「我雷利覺可以向三神發誓!」他舉起右手二指,而左手二指卻在身後交叉。
「但是……但是你還是看到了一些……」眼淚如斷線珍珠般,不斷從她眼裡滾落。
「這讓我以後怎麼嫁人?我……我雖然不想嫁給那些刻意討好獻慇勤的傢伙,可是……可是也不能如此隨便就……」
雷利覺瞪大雙眸,她流淚無助的樣子莫名牽動了他心底一根敏感的神經,讓他焦躁不安,甚至緊張起來。
發現她是女子之後,他根本無從細想,只因為那個時候救人要緊,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她是個完完全全的姑娘家,而且是個尚未出閣的年輕女子。
「如果姑娘覺得雷某有冒犯到你的話……」慌亂中,他說出了連自己都感到愕然的話,「雷某願意娶姑娘為妻!」
齊若馨的眼淚霎時停在眼眶,直愣愣地望著他。
他的話太過聳人聽聞,已經超出了她可以理解的範圍,震驚的情緒甚至超越了她身體上的不適,讓她根本無法思考。
同樣受到震撼的還有雷利覺,他艱難地吞嚥下喉間湧起的苦澀和詫異,石化般怔忡在當場。
他怎麼會說出這樣莫名的話?就算想要安慰她,也是非常的不合宜,齊若馨艱難地眨動了一下她那開始變得沉重的眼皮,頭腦也開始變得昏昏沉沉而無法清醒,她說出的最後一句話是:「你一定是瘋了,居然想要娶我……」
之後,她就突地閉上雙眸,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第四章
齊若馨一直高燒不退,囈語不斷,神智也總是處於清醒與昏迷的邊緣。
糟糕的是在他們躲藏的這片山林裡,李瀚派出了他的車下四處追捕齊若馨。他們封鎖了通往洛安的道路,又製造了一些假象,引導秦帥的軍隊朝相反方向搜索。
再加上習北部山林濕潤多雨,沼澤遍佈。雷利費權衡再三,不敢貿然帶著她突破包圍,尋求救援。
好在這片山林地勢險峻,地形複雜,李翰的手下也無法立刻找到他們。
山林之中,物產豐富,也有許多的藥草,於是,他決定暫時躲避在山林的洞穴之中,等齊若馨的傷勢好轉以後,他們才另行計劃。
只是她身上的外傷日漸好轉,為何高燒一直不退?這讓雷利覺頗為憂慮。
看來,他真是替自己惹上了不少的麻煩,偏偏還是在明明非常緊急的時刻,他卻把自己困在洛河旁邊的這片山林力動彈不得。
「你去了哪裡?」齊若馨好不容易從昏睡中醒來,卻發現他不在洞穴內,沒來由地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去給你採草藥。」雷利覺抖開手裡的布包,除了草藥之外,還有一些山果。「怎麼?看到我不在,一個人感到害怕了?」
「沒想到你已經這麼依賴我了。」他開始生火為她煎藥。
「你從哪裡找來這些?」三日來,她驚奇的發現,山洞裡多了許多東西,他不僅為她找來了乾草還有褥子,還找來了毛毯、衣物、儲水的水缸、藥鍋……
「這附近許多山洞都是獵戶過夜躲雨用的,有一些他們留下的東西。」雷利覺已經換上一件藏青色的袍子,少了一身黑衣的凌厲,倒顯得清爽了不少。
「你好像對這附近的環境很熟悉。」齊若馨接過他遞來的山果,皺了下眉頭,「你確定這個黑漆漆的果子可以吃嗎?」
「放心吧,這是紫桑果,對於活血化瘀有神奇效——我們龍溪國的皇后閨名就是紫桑。」雷利覺精燦的眸子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整個中土也只有我龍溪國才有紫桑樹,它非常珍惜,幾乎很難見到,今日我在採藥時無意間發現了一棵,這才有了這些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