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樂一凜,幾乎融化在她眸中積聚的淚水裡。他未曾意識過擁有與失去的真實感受,也從不曾在意過能否得到或擁有一件東西,但是此刻,他真心想要擁有她,想要獨佔她。
「我們還是可以見面,不會有人知道。」他握緊她的手,不管她是誰的,這樣的見面方式還是可以永遠繼續下去。
「也許……現在還可以。」她勉強笑笑。
迷樂一怔。「難道以後不行嗎?」
「我不知道。」她垂下眼睫,看似點頭,又像搖頭。
「你有可能不會再見我嗎?」他的心懸在半空,惶惶失措。
「未來的事,誰也難以預料呀!」她費力地微笑。「迷樂,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這就已經讓我心滿意足了。」
迷樂怔仲,莫名的焦慮感充塞在胸口,被擾亂的心情再也不能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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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他來到母親房裡,清清楚楚地說出自己的心意。
「額娘,我要娶儀格格。」
「儀格格?」九公主疑惑地瞪大眼睛。「是哪個府裡的儀格格?額娘怎麼沒聽說過?」
「寶親王府的儀格格。」
「寶親王的小格格今年才三歲,你是不是弄錯了?」
「沒有錯,她說她是寶親王府的侍選格格。」
九公主的臉色沉了下來。
「你怎麼會認識她?」
「額娘為我擺筵宴客那天認識的。我很喜歡她,如果額娘要我娶妻,我想選她。」迷樂天真地以為只要說出事實,說出他的想望就行,但是涉世未深的他,不知道此舉已經深深傷害了儀格格。
九公主聽完果然大為震怒。
「她是寶親王爺的人,竟敢與你勾搭!」
迷樂愕住,忙解釋道:「我們只是說說話——」
「她是寶親王的侍妾,怎可與你『說說話』?!」九公主怒極。「想不到寶親王府調教出來的人竟如此狐媚不守規鉅!」
迷樂不明白母親為何如此震怒。
「額娘,不要責怪她,她沒有錯——」
「迷樂,你什麼事都不明白還情有可原,但是那個儀格格自幼在寶親王府受調教,勾引你的後果她不會不知道,倘若明知故犯,更加不可饒恕!明日一早額娘親自走一趟寶親王府,定要讓寶親王嚴懲一下這個丫頭!」
迷樂萬萬料想不到自己的坦誠竟換來這樣的結果,驀地,他想起儀格格曾經對
他說過,要是讓人知道她與他說話,會害她受罰。
「額娘,求您不要這麼做!」他惶急地低聲懇求。「是我不懂,是我自己找她說話的!她其實一直躲著我,也認真告訴過我她的身份,但是因為我真心喜歡她,所以才想要娶她為妻,求額娘千萬不要責怪她,也不要去寶親王府,我不想害她受罰!」
九公主相信自己的兒子沒有說謊,但是從他臉上焦急不安的神情看來,這份感情已經萌芽了,她必須立即斬斷,否則後果難以設想。
「額娘可以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額娘,以後不可再提起此事。論身份、論地位,她都與你不配,額娘不想再聽見這個名字!」
冷漠的話語讓迷樂的心重重墜人了谷底,寒意深深滲入骨髓。
「對了,今天宮裡傳話來了,說皇上要見你,宣你明日進宮面聖。」笑容慢慢回到九公主的臉上。她不是沒有看見兒子臉上受傷的神情,只是她必須要讓他習慣學會承受。
迷樂木然地望著母親,迷茫的,心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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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乘四人大轎在西華門前緩緩停下。
九公主穿著公主服色的大禮服,帶著迷樂走進黃瓦漫頂、層層疊疊的宮牆,來到了養心殿。
雍正坐在養心殿東暖閣的茶几旁看奏折,見他們進來請安,便含笑虛扶了一下。
「給九公主看座。」
侍立一旁的太監立刻搬來紫檀雕花椅。
「謝皇上。」九公主笑著坐下。
雍正早已看見迷樂,見他身形高碩挺拔,華麗的袍服也遮不住他骨骼中透出來的清麗絕俗,俊美的臉上鑲嵌著一雙如寶石般熠熠生輝的黑眸。本以為自己的兒子弘歷已經是少見的俊秀了,沒想到這個迷樂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朕朝事太忙,到今日才得空見見這個遇劫歸來的外甥。」他笑著打量迷樂。
「迷樂,回京後還過得慣嗎?」
「回皇上,不慣,山上的日子北京裡自在得多。」迷樂看著留著兩綹八字鬍的雍正,認真地回答。
雍正聽見如此爽直的答案,意外地笑出聲來。
「皇上。」九公主緊張地站起身。「迷樂離家太久,沒能好好受教養、學規矩,若回答有不得體之處,還請皇上勿怪。」
「坐下坐下,沒事兒。」雍正笑著朝九公主揮手道。「要這樣說真話的才好,什麼受教養、學規矩?我看那些皇子皇孫們只學了油腔滑調、油嘴滑舌,朕就喜歡聽真話。」
九公主不安地坐下,雖然皇上嘴裡這麼說,但是真話又有誰會真正愛聽呢?更何況是面對皇上,一旦觸怒天顏,那可就大禍臨頭了。
「皇室的規矩是多一些,不慣也算正常。」雍正泰然自若地笑道。「這幾日,弘歷和顧太醫也跟朕說了些關於你的事,朕有一事不明,你來跟朕說說。為什麼你師父要把你帶到長白聖山去呢?」
九公主暗暗一驚。
「回皇上,師父修道之所總是在高山峻嶺,杳無人煙之處,因此才會選擇長白山。」
「沒有別的原因嗎?」
「師父並沒有跟我說過其他原因。」他搖頭,心無城府。
「你可知道長白山是咱們大清的龍脈寶地?」雍正試探地問。
「知道。」迷樂心一跳。「顧太醫曾經說起過。」他避開了師父。
「聯派人前去踏查龍脈寶山,竟損將十三名,且還無功而返,而你和你的師傅為何卻能安然無事地住在那裡?」雍正端起茶盞,呷了兩口茶。
「在山上住久了便能熟悉地形,不會靠近危險之處。」
「倘若遇到熊狼虎豹呢?」雍正的眸光漸漸犀利。「朕派去的人就有七個死於獸口,為何熊狼虎豹傷不了你們?」
「因為……我和師父知道要如何避開熊狼虎豹。」迷樂避重就輕地回答。「我小時候也被傷過幾回,後來就知道要如何逃命了。」
雍正忽地笑了笑,這笑容令九公主毛骨悚然。
「迷樂,朕聽顧太醫說,你的師父鶴髮童顏,非一般人,你難道不知道你師父高壽多少?」
「師父從不會對我說這些。」師父幾乎絕口不提自己的事,他也從來沒有想要追問的念頭。
「你的師父叫伊祁玄解對嗎?」
「是。」
「你知道唐朝嗎?」
「知道,師父曾對我說過歷朝歷代發生過的事,其中也有唐朝。」
雍正的雙眸亮了亮。
「那麼,唐朝有個道士叫伊祁玄解,這你想必不知道吧?」
九公主聽了,愕然張大了嘴。
迷樂不解地看著雍正。
「如果你的師父伊祁玄解就是唐朝曾出現過的伊祁玄解,那麼你師父至少活了一千多年。」雍正眼中精光畢露。
九公主徹底震呆了。
「能活上一千多年的人,那還能是人嗎?早就是神,是仙了!」她失聲喊出來。
「不錯。迷樂,你的師父是神仙嗎?」雍正難掩興奮之情。
迷樂茫然怔忡,對於師父究竟活了多少年,他其實一點也不在意,是不是神仙,他也根本弄不清楚。
「回皇上,我真的不知道。」他沒見過神仙是什麼樣子,如何分辨得出來師父到底是不是神仙?他不明白為何皇上要追查師父的來歷。
「你是你師父的徒弟,你當真不知道?」雍正懷疑地斜睨他一眼。「你師父活了一千多年,還能把快要病死的你救活,又收你為徒,他難道就沒有傳授你長生之術?」
「沒有,師父並沒有傳給我長生之術。」迷樂字字清晰地說。「師父確實除了陰陽五行、星相卜筮之外,就只傳了些防身的咒術,但是並沒有皇上所謂的長生之術。」
九公主一聽迷樂如此坦誠地說出來,渾身顫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迷樂,你說你會陰陽五行、星相卜筮,還有防身的咒術?」雍正似笑非笑地盯住他。
迷樂直到此時才驚愕自己的失言,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
「朕問你話。」雍正的聲音裡滲進了冷意。
「回皇上,是。」他被動地點頭,此時,他仍不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很好。」雍正的雙眸中閃爍著精光,一絲笑意慢慢爬上了他的嘴角。「今日你就遷進宮裡住,不必回公主府了,朕還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
九公王倏地站起身,整張臉「唰」地慘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