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台灣來的。」她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將自己的來歷據實以告比較好,雖然要他相信可能很難。
「台灣?沒聽過。」傑魯好不容易才忍住要把路克趕出房外的衝動,使他可以專心與於妍交談。
對他的回答,於妍並不覺得意外,畢竟在這個年代,外國人很少知道這個地方。
「它是一個很小的島,在中國附近。」即使如此,她仍盡力解釋。
「中國?你是指大清帝國嗎?」傑魯對這個國家的印象倒是很深刻,因為清廷的官員既傲慢又無禮,總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該臣服於他們的腳下,目中無人。
「大清帝國嗎?」於妍沉吟著,想著該怎麼解釋才好。
「就是那個有美麗的絲綢和瓷器的國家,官員的頭髮總是編成長辮子的。」誤認她的沉默是因為聽不懂,傑魯連忙向她比手劃腳的解釋。
「我知道。」看他那副滑稽樣,於妍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她連忙搖手示意叫他別再比了。
傑魯倒是不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什麼好笑的,但是他還是很喜歡看於妍笑得像陽光一般的臉,是那麼天真無邪又無憂無慮。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於妍抬眼看見傑魯盯著她看,不解的摸摸自己的臉。
「沒有。」你真美!傑魯真想這樣告訴她,然而木訥的本性使他說不出口。
於妍點點頭,對他臉上的怪異表情也不加追究,此時的她只關心該如何解釋自己的來歷。「我想我們對時代的認知有些差距。」她慢慢的說,一邊在腦海中搜尋可用的詞彙。
「我來自不同的時代;在我的時代裡,位於中國大陸的國家是中共,而我居住的小島台灣則屬於一個叫中華民國的國家。」於妍迎向他狐疑的目光,正如她所預料,看來他不相信她所說的話。
不會吧?他撿到了一個瘋婆子嗎?亦或是連日的高燒,燒壞了眼前這個小女人的腦子?傑魯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深深的惋惜。
「我沒有瘋!我真的來自西元一九九九年。」看見他的表情,於妍無奈的歎口氣。如果換作以往,她早就不耐煩的大叫大嚷起來,哪還能如此冷靜,然而現在的情況非比尋常,意氣用事非但無濟於事,還可能令傑魯益發堅信她是個瘋子。
傷腦筋,他該如何反應呢?目前應該以盡量不刺激她的方式為原則吧!傑魯一念及此,趕忙小心翼翼的點頭,生怕只要自己稍一不慎便會加重她的病情。
第2章(2)
「你相信我了?」見他如此回應,於妍誤以為傑魯已相信她,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神色。
傑魯遲疑了一會兒,他實在不擅長撒謊,即便是善意的謊言對他而言也極難說出口,「你何不……將你來此的過程細說從頭?」略微思索,他決定避而不答,改採拖延戰術以緩和她的情緒,也許……她只是稍微弄錯一點點地名而已,他心中抱著一絲希望如是想。
於妍微微皺眉,她不喜歡人家用這種敷衍的態度對待自己,她當然不笨,此時已看出他其實還是不相信她的;也罷,換作是自己遇到這種人,大概早就將他送往精神病院去了,哪還有耐性聽他胡說八道。
她認命的歎口氣,娓娓細述整件事的經過;當她說完時,只見傑魯目瞪口呆,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很好!終於忘記偽裝了嗎?於妍撇撇嘴,諷刺的想。
好半晌,傑魯還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原來她的情況比他想像的還要糟,難不成她腦子真給燒壞了,才滿嘴胡說八道?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她說故事的功力一流,打從他出娘胎以來,從未聽過如此精采、天馬行空的故事。
「真精采的故事。」直至看見於妍在瞪他,傑魯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把這句話說出口。
「我不是在說故事!」於妍很想發火,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莫名其妙、無以名狀的悲哀;在這個時代裡她是如此的孤立無援,萬一真被當作精神病患給關起來,豈不再也沒有回家的機會?
「好,我知道了。」逼於無奈,傑魯輕率的回答。
「不要敷衍我!我很正常也沒有瘋!有奇怪的來歷也不是我願意的啊!」於妍終於崩潰,失控的大喊,孤單無助的感覺是如此恐怖,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好,我不敷衍你。那麼你說你和你的朋友會飛是怎麼回事?」瘋子最受不了人家以不正常的態度對待,這點他能瞭解,於是改以實事求是的語氣詢問。
「飛行?我想你說的是飛機吧!那是一種讓人乘坐的機器,它可以像鳥一樣在空中飛翔……」於妍深呼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回答問題。
「那什麼是……」傑魯提出一連串的疑點。
面對他的懷疑與不信,於妍胸口湧上一股難受至極的窒悶感,自己竟然那麼在意他的情緒?她一時之間也沒有深究,只是直覺的一一回答他的疑問。
傑魯一邊聽她說話,腦中的思考可一刻沒停過。
聽她的話還十分有條不紊,而且每一個疑點她都能提出十分合理的解釋,和一般的瘋子那種語無倫次的說話方式又有極大的差異,難道……她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不!不可能!他立時推翻這個念頭;這實在太荒謬了,這麼荒唐至極的故事哪會在真實生活中發生,他活了近卅個年頭,對這種事可是聞所未聞,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眼前這個長相細緻的女子不是瘋子就是在撒謊,但……以她的談吐而言看似不像瘋子,這麼一說,她極有可能是在撒謊羅?
「如果你不想說出來歷的話,老實說便成,我可以諒解;但是,編出這麼可笑的故事還要人相信,不覺得欺人太甚嗎?就連三歲小孩也聽得出這是個騙人的故事。」他說得淡漠,藍眸中佈滿不悅。
「愈是奇怪的遭遇,即使它是真實的,也不會有人相信不是嗎?」於妍認命的低喃,瞭然的看向傑魯,雖然她極力掩飾,眼神仍透露出此刻的情緒——恐懼與徬徨不安。
這些脆弱的情緒盡數收入傑魯的眼中。不行!他怎麼可以如此輕易的就被說服?他察覺到自己受她的眼神影響而心神動搖,幾乎要脫口而出「我相信你」這句話。他連忙用力搖頭,試圖甩掉這個念頭,是她先編出謊話來騙人的,而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對他撒謊,怎能輕易原諒她!
在說服自己必須堅持立場的同時,傑魯的態度已不自覺的軟化許多。
「如果你不願相信也就算了,但至少你肯相信我是個正常人,以及我在此舉目無親的這兩樁事實吧?」於妍無奈的擠出一絲微笑。
做出略微考慮的樣子,傑魯這才高傲的點了下頭,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還好她先找出個折衷的說法,否則他還真感到十分為難,不知該找什麼台階下呢!
「其實這整件事我並沒有說謊。」於妍抬手制止傑魯發言,「我知道你不相信,那麼要將它當成故事也無妨,只是我真的沒騙你,你必須明瞭這一點。」
傑魯覺得自己幾乎被她那種認真的神情給說服了,「我想……我可以相信你沒說謊,但是有關你所說的故事,我不敢相信那會是真的。」
她揚揚眉表示不解。
他稍微想了下,這才發現自己所說的話有極大的矛盾,結結巴巴的想解釋。「我……我的意思……是說……」情急之下他反倒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懂,你有保存疑慮的權利,只是我要你知道的是,我是個不會撒謊的人。」於妍微笑,替他接話;他這麼說,表示他對她的來歷已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比起全盤的懷疑來說,這種結果已經比她當初預料的要好太多了。
他點頭點得有些遲疑;這樣矛盾的信任好嗎?又相信又懷疑的信任方式真的沒什麼不妥嗎?也罷,反正如果她真是瘋子,他也只能將她當成正常人般看待,否則過分刺激她的話,可能會令她病情加重而已,瞧!她現在不是笑瞇瞇的嗎?可見自己的做法真的沒錯;如果她的病治好的話,她倒是一位可人的女性。
「呃……」於妍張口欲言。
「什麼?你想說什麼?」真是的!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人家可是位病人,怎能對她有非分之想?傑魯暗自責備自己。
「沒什麼。」其實她本來想問靜妮是否也掉在自己附近,但看情況是問不得的,不然他又要以為她有精神病了。
「是嗎?」他沉吟了會兒,「你最好別對其他人提起你的來歷及那些令人難以置信的話。」他小心措辭,謹慎的提醒她。
「為什麼?你不是不相信我?」那不就是要她撒謊?她有些不解。
「要是人們只將你當瘋子的話,那還好!萬一你被認為是巫女的話,是會被活活燒死的。所以,並不只是相不相信這麼單純。」傑魯十分鄭重的警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