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了,有東西吃嗎?」她幾乎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之前她趕路來京找嫂子時都未如此淒慘過。
「要等新郎回房後,你才能與他一起吃桌上的東西,否則會壞了規矩。」喜娘為難地拒絕。
「那我可不可以不蓋著紅頭巾?我看不見東西,等一下夫君來了,我該怎麼迎接他?」
「不行不行,新娘不能不蓋紅頭巾的,要新郎掀開才吉利。」喜娘連忙按住仁娜的手,不讓她亂來。「夫人,格格,我的姑奶奶,今天是你人生的大事啊,小的就求你乖乖聽話,別把好不容易完成了大半的婚禮給破壞了。」
「好吧。」仁娜微歎一下,心情有點糟。
她最想見的人,一整天都見不到,只聽過他的聲音;她想吃、想看東西,也一整天不被允許。
哥哥說得對,漢人最多規矩了,她嫁進漢人家庭,就必須學習懂得如何收斂應付。
「夫人,你還有什麼要吩咐小的去辦?」喜娘見仁娜一個活潑的小姑娘,悶悶的坐在這裡,要什麼都不能要到,有點於心不忍,便好心地再問。
「沒有了,反正做什麼都不行。」她不是向任何人發脾氣,只是感歎這裡的不自由。
一雙溫文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房內的人兒,秦逸磊聽到了她跟喜娘的對話後,久久不發一語。
一個愛抱怨的小女孩——這是剛巧閃進秦逸磊腦中的形容詞。
從他懂得婚嫁是怎麼一回事後,他便想娶一個溫柔賢淑、善良體貼,能在背後支持他的女孩。
可是眼前的新娘差遠了,她或許是一個講理、直接、有趣的小女孩,但那只代表他能跟她和平相處,卻跟他理想中的妻子相差很大。
算了吧,這是天意、君命,他既然用八人大花轎把她娶進家門,就該好好接受她,克盡丈夫之本分。
他苦笑一下,不再猶疑,大步跨進房內。
「新郎官來了!」喜娘高興地迎上俊逸的秦逸磊。她雖是快做奶奶的年紀了,但每次見到秦逸磊都忍不住欣賞他的風采一番。
「今天辛苦你們了。」秦逸磊說,眼珠仍盯著坐在床上蠢蠢欲動的人兒。
「不辛苦!」仁娜搶先回答。
「夫人!」喜娘幾乎嚇壞了。這難搞的新娘子究竟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啊?
「算了吧。」每次都要在意的話,他怕自己會累死。「剩下的禮儀我會完成的,你們先退下吧。」
「是。」喜娘鬆一口氣,暗自慶幸是秦逸磊修養好,才沒跟仁娜計較,然後跟其他丫鬟一起退下。
秦逸磊坐在仁娜旁邊,不急著掀她的紅蓋頭。
「有什麼不妥嗎?」他的氣息近在咫尺,仁娜知道他就坐在她身邊,卻不僅為何他久久未有動作,讓她的心莫名慌亂了起來。
「沒有不妥,我只是有問題想問你。」他的目光定在她身上。「為什麼是我?因為……我看過你的身子,所以來找我嗎?」
她屏息,吞嚥困難,眼睫垂了下去。「這也要問我?因為我……我喜歡你啊!」提到「喜歡」兩字心裡還是依舊羞澀。
那情真意切的言語,讓秦逸磊要很用力的深深勻息,才能調整突然急促了起來的呼吸。
「怎麼了,又不說話。」她知道他一向不是多話之人,但也不需惜字如金到這種地步吧?
「沒事,我只是忘了,你說話本來就很直接。」害他常常接不了她的招。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就該說出來。」連自己的幸福,都是她親手抓回來的。
「謝謝。」秦逸磊沒想到她帶著如絲般好聽的聲音,說話卻直率坦然到……連男子都自歎不如。
「你還不掀開我的紅蓋頭嗎?你不想看看我嗎?」看看正式打扮成女兒身的她。「我告訴你,科爾沁的女兒是蒙古草原上最美麗的花朵了,你一定會喜歡的。」
上次在湖邊,天色陰暗,他應該看不清楚她的模樣吧?
嘴角翹起,忍住笑聲的秦逸磊,抵不過她的急切,便用秤桿將她的紅蓋頭掀開。
燭火微微的照亮仁娜的側面,臉蛋在白皙中透著花兒般的粉色嬌嫩,細心畫上的黛眉,朱紅水漾的小唇,如夢似幻的翦水雙瞳……她的一切嬌美得連百花都自慚形穢,令身為男人的秦逸磊驚艷不已!
特別是她帶笑的眼神,貪婪又癡戀地膠著在他身上,看她真摯的模樣,他也不由得動容了。
仁娜終於見到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了!她沉溺在他的俊美中幾乎無法自拔,幸好,他別開的眼神也叫她回過神來了。
「怎樣,你覺得我……還好看嗎?」她輕輕道。
雖然故鄉的人都說她的美麗無人能擋,絕對可以抓住男人的心,可是面對自己真心喜歡的男人,她忽然沒太大把握了。
秦逸磊真心稱讚道:「很好,果然是草原上最美麗的花朵。」艷冠群芳,光采照人。
「秦大哥,我……」她想跟他說她上次離京後的事。
「你叫我相公吧,或叫我的名字也可以。」他斜視她。「我們還要喝交杯酒。」
仁娜順從地與秦逸磊共飲交杯酒,但喝了一口後,美麗的小臉馬上皺起來。
「好苦!」她差點沒吐出來,嗆了幾下。
「合巹酒必然是苦的,飲了這苦酒,意味著婚後夫妻應同甘共苦,患難與共,同時示意夫婦兩人合而為一,又示意新娘新郎婚後應和睦協調,結為琴瑟之好。」他替她拍背,順便解釋給她知道。
「那……我要喝!」她搶著添酒。
「不要喝了,你明明就怕苦!」秦逸磊拉著她的手,用身子擋住她,不讓她喝只宜淺嘗的合巹酒。
兩人糾纏間,不知不覺便摟住對方了,他們漸漸停下動作,但誰也沒有放開對方。
「我可以與秦大哥……不,相公,同甘共苦,患難與共的,我也會聽你的話,會做一個好妻子,永遠永遠牽著你的手不放!」仁娜如雪的肌膚,襯托出她雙黑白分明的雙瞳,此刻她深情地凝視著他。
秦逸磊肯定,只要是有感覺的人,都難以拒絕這樣的姑娘。她的美麗固然令他印象深刻,但她那總是圍著他打轉的思維,讓他心動,讓他無法不有所回應。
「你出身貴胄,足以匹配滿蒙任何一位皇親公子,可是我只是一般的漢人書生,能文不能武,我也沒辦法給你奢華顯赫的未來,難道你不後悔嫁給這樣的我?」他瘖啞說道,黑眸更顯深邃。
仁娜怔了下,花瓣一樣的唇慢慢的彎起一朵盛開的花。
「不後悔,我就是只要你。」當然,文武雙全、慓悍颯爽的男人很好,但仁義胸懷,才華氣度也是很重要的。
秦逸磊凝視她半晌,用力箍緊了她。
他敗給她了,這樣死心眼的格格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不接受她行嗎?她那番知心的話令他激越不已了呢……
他似乎跟蒙古來的人挺有緣分。也許,他失去了博仁那位知己,上天知他發現自己的寂寞了,便讓這個叫……仁娜的女人來陪伴他,使他枯燥的生命變得不一樣。
「相公。」仁娜泛著紅光的臉蛋,仰望著秦逸磊。「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我知道。」他的眼眸變得更深不見底,蘊藏不知名的情緒。
她見他仍未有行動,想起在蒙古出嫁前嬤嬤的「教導」,她把心一橫,迫不及待的開始動手卸下嫁衣。
心跳得飛快,手也在微顫,但她不能坐著什麼都不做,她要當他名符其實的妻子!
秦逸磊被她的舉動嚇到了,等他反應過來要拉住她的手時,呈現眼前的是一副完美無瑕的女性胴體。
她主動的程度令他為之咋舌,難道蒙古女子都如此開放?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眼底一片迷離,聲音聽不出是慍怒還是喉嚨乾涸。
「就是……要跟相公行夫妻之禮。」她臉上掠過一抹嬌媚羞怯卻純潔的微笑,彷彿待會他們要進行的是無比莊嚴的儀式。
「那也不是妻子先動手。」他懊惱的咬著牙問:「我在你眼中,是不是一個丈夫?」
「當然是啊!」盈盈的眼波,配上她微皺的秀眉。「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嫁你為妻,你早就是我認定的丈夫了!」
她已經拋開一切的矜持,他竟然還無動於衷,只是盯著她看,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這叫她急得快哭了。
「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娶我?」她哀然地猜測這個可能性。「如果是,你大可老實告訴我。」
他是不是不喜歡她?他是不是連碰都不願碰她?
秦逸磊怔住了。是不是不想娶她這問題,現在已無關痛癢,因為他已娶了;但他肯定自己並不討厭她,甚至很高興她對自己的坦白和不造作。
他要這個妻子!他真心希望人生中多一個叫仁娜的女孩!
「你真是急性子,為何就不等我先把話說完?」他輕歎後,扣住她的下巴,緊緊盯著她淡笑。「身為男人,我不想在洞房花燭夜,讓自己應該珍惜的新娘主動,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