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他忍不住拽起來,很囂張地臭屁道:「我水平很高的,我聽的歌都很冷門,我想你家歌本可能沒有。」
「不可能,我爸差不多把世界名曲都買齊了。什麼啦?快說,我找給你。」
「(BohemianRhapsody),波西米亞狂想曲,沒聽過吧?我一點都不意外」
「波什麼?」她英文不好。
「〈BohemianRhapsody)?」
「這首嗎?」筱魚將歌本捧給他。
「靠,就這首!」
「0K。」遙控器瞄準點歌機,輸入按按鈕。
〈BohemianRhapsody)來了
方利澤的最愛啊,他抓住麥克風,腳踏沙發,開唱了。
「IsthisthereallifeIsthisjustfantasy。等一下,停!停!」喔,筱魚趕快按暫停。
「重來——我fantasy沒唱准。重來!」
是。筱魚趕緊重放。
「Openvoureves。Lookuptotheskiesandsee。I『mjustapoorboy等一下,停!」
又?筱魚趕快暫停。
他嚴肅道:「poorboy這裡走音了。我第一次唱,比較不熟,重來!」
「又不是在錄唱片,差不多就好了吧?」
「重來!」他大叫。
是,趕快重放。
以上錙銖必較的行為,導致筱魚重放了五次。
「我一定要征服這首敢!方利澤非常要眾完美地一謫謫重夾,練了足足八次,這才滿意。
第八次完整唱完後,他說:「這首歌唱的是岔閒小年,對現實人生的無力。我覺得我如裡用道首去參加歌唱比賽,應該可以拿冠軍。你知道這首歌是高難度吧?你聽得出來吧?」筱魚覺得頭暈,她今天身體很虛。還覺得這首歌對播歌員來說,確實高難度,他唱得很爽,但她很緊張捏,一直幫他卡歌重放。
「欸?!你怎麼沒拍手?」這麼屌的歌,這麼讚的歌喉,不拍手拍到手斷掉太對不起全世界。
「你不覺得這歌很酷嗎?」
到底是哪裡酷?筱魚一臉呆滯。怎麼會有這種歌?完全不知道是在唱什麼?只覺得這首歌旋律忽高忽低,音量忽大忽小。他忽然拔高聲線,忽然又緩慢低沉,超怪異。
怎麼都沒反應呢?這樣哥哥不太高興喔。方利澤瞇起眼睛。「我唱得不好聽嗎?」
「喔。」筱魚趕快按下某鍵,頓時音響放起安可聲,歡聲雷動,掌聲大作。
「竟用機械掌聲敷衍我?!」哥哥生氣了喔!
搞笑欸,掌聲這麼重要喔?筱魚失笑,用力鼓掌,竭力讚美。
「你好厲害,這麼怪的歌都聽過,還會唱欸,英文欸,了不起!」出出力,感覺舒服多了啊。方利澤抬高下巴。「我這個人是很有世界觀的,未來是要幹大事賺大錢的,跟你這種墮落的富家女不一樣。」
「我也很會唱好不好,英文歌我也會。」
「OK,你唱啊,換你啊。」方利澤將麥克風嘟到她面前。我看你會唱什麼英文歌,英文作業都我幫你寫的好嗎!
「好。我唱。」筱魚拿遙控器,按了幾個鍵輸入歌曲。
歌曲出現,方利澤驚呼:「YellowSubmarine這披頭四的歌,這我會!」
「那我們一起唱啊。」他們各握一支麥克風高歌,YellowSubmarine!
披頭四的〈YellowSubmarine/黃色港水艇〉筱魚最喜歡了。
如果真有黃色潛水艇,在那遙遠彼方,沉入海底,那裡俱足喜歡的東西。有美食、美酒、心愛的人,窩在裡面永遠不要出來面對現實世界,不知多好呢。
筱魚希望,跟她待在黃色潛水艇裡的,是方利澤。
方利澤跟她說,這首歌看起來歡樂光明,其實呢,黃色潛水艇裡面發生的事離經叛道。他說披頭四作這首歌時可能在嗑藥,他說你聽見酒杯碰撞的聲音吧?
綠色的海,指的應該是酒精濃度高達70%的艾碧斯酒,這種酒是綠色的。
「你喝過嗎?非常烈,有茴香味。」
「哇,你真的懂好多喔……」
「那當然,我說了,我可是很有世界觀的。」
「我也是。」
「你哪一點有世界觀?」
「我看的笑話集,來自各個國家的精髓。」
筱魚掏出口袋裡的粉紅色A6小本子。「最近我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法國的笑話——」她馬上翻出一則,念給他聽。
「有一次,法國的報社在報紙上進行有獎競賽,其中有這一題,如果羅浮宮博物館失火了,情況危急只來得及救出一幅畫,你會救哪一幅?結果該報社收到成千上萬的答案裡,貝爾納先生以最佳答案獲得獎金。你知道他怎麼回答嗎?他說:「我搶離出口最近的那一幅。」哈哈哈哈哈哈。太妙了啊!」筱魚拍他肩膀,自己笑得亂七八糟。方利澤看著她,表情淡定。
「我覺得你真的好厲害,說的笑話沒一則好笑的,還是不屈不撓地硬要一直講。」
「什麼,是你太嚴肅,不是我的笑話不好笑。」方利澤搶來她的筆記本,翻看幾頁,厚,受不了,扔一邊。「你到底能不能分辨什麼是好笑什麼不好笑?」
「我覺得都很好笑啊。」
「我現在讓你知道什麼叫真的好笑。你聽好了,有一個笑話是這樣的,有人要開公司,申請商標,並取名為「能力」,想讓客戶知道他很有能力。掛上招牌當天,大家看見的是……「能力……有限公司」。」
「哈哈哈哈哈哈!」筱魚大笑。「這個好,等我一下,我記下來,這個真的超好笑的啦!」
「你看吧,我隨便講一個都贏你。」
「真的,你真的很有講笑話的天分欸。唉,你怎麼做什麼都比我厲害呢?」
「那是因為你太淺了。」方利澤得意洋洋。「不過你爸媽倒是很國際觀,看他們買的CD就知道靠牆巨大書架,裡面整齊擺放各國CD。
筱魚說:「你有沒有想聽的,帶回去聽。」
「那我不客氣,我要帶很多片回去喔。」
「沒問題。」
「贊啦。」
筱魚看他高興的挑選CD,她在他旁邊笑著說——
「跟我在一起很棒吧?認識我很贊吧?」
「YES!」他拍拍她的頭。「你家根本是寶庫。這麼多CD,你最愛聽哪張?」
「這個……」筱魚拿下一片CD給他看,那是一張日本專輯,筱魚取出CD,放入音響,是輕快旋律伴隨略沉的女性嗓音,筱魚隨著歌曲擺動,在方利澤看來,很搞笑。肢體不協調,晃來晃去像企鵝。
「我最喜歡這首歌,可惜不知道她在唱什麼,日文歌詞我也不懂。」方利澤看著唱片,歌名是〈打妒權心〉。
筱魚一臉期待地說:「你英文那麼厲害,日文呢?日文應該也會吧,翻譯這首歌的歌詞給我好不好?」
「嗟,我是不懂日文啦,但是查查字典,翻譯這個有什麼難?」
「那記得翻給我喔。」筱魚把歌詞取出來,交給他。「我好想知道歌詞在講什麼喔。」這也是媽媽常聽的歌,媽媽喜歡放這首歌,合上眼,坐在沙發,靜靜啜飲烈酒。有很長一段時間,爸爸沒回家的夜晚,媽媽徹夜放這首歌,坐在沙發到天亮。
後來,媽媽也不回家了,常坐在沙發聽這首歌的人,變成廖筱魚。
方利澤放進口袋裡,聽著這首日本歌。「這首歌很普通,有什麼好聽的。」筱魚晃著腦袋,很陶醉的樣子。「雖然輕快,但不知道為什麼,有時聽著,又覺得很悲傷,我就是很愛這首歌。」
「愛個屁,連人家唱什麼都不懂,亂愛一通的。」筱魚老是被他揶掄,任他開玩笑,也甘之如怡。
也許,方利澤和她互動,跟她往來,可能單純只因為有好處。
這點,筱魚並不糊塗。
但筱魚懷有期待,既然不知道怎麼獲得方利澤的愛,那麼只要她願意先付出,讓他有利可圖,就能持續跟他往來。
當他們除了寫功課的交易關係,開始漸漸發展成偶爾會一起在視聽室K歌的歌友,再到後來有時會一起看影片。
筱魚越來越依賴方利澤的存在。
但她始終不敢細想,方利澤,到底喜不喜歡她?有多在乎她?
禮拜天,情人節夜晚。
筱魚下山,跑去逛夜市,打算吃好幾攤小吃,抗議這個毫不體貼寂寞人的商業節日。
她殺進擁擠的人潮,在小吃攤吃完蚵仔煎,赫然發現掛在椅子旁的包包不見了。
被偷了嗎?
她的鑰匙、錢包都在裡面。
「大魚!」筱魚驚慌地將擺在桌上的大魚摟進懷裡。幸好,幸好啊,她習慣吃東西時將大魚放在桌上作伴,不然連它都要不見了。
現在該怎麼辦?
筱魚跑去跟附近商家拜託,好不容易找到一間願意借電話給她的,她打給爸爸,爸爸手機關機。情人節,八成和他的小女友在汽車旅館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