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還真不是普通的自大。「爺,打個商量,行不?」
「說說看。」
「熬夜對女人容貌有很大的傷害,為了讓奴婢不至於一路自慚形穢,不如……主子自己睡,讓奴婢回房吧。」
「不行。」傅子杉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
再過幾天他又得回京,接下來父皇要派他去哪裡「鏟奸除惡」還不確定,他們能夠相處的時間已經這麼少了,他當然要好好把握。
「看在奴婢今兒個犧牲一隻蛋鴨,給主子做燒鴨的分上?」凌馥雙期盼的瞅著他。
「不過是一隻鴨,值得你到爺跟前討人情?」
「那不只是一隻鴨。」
「不然呢?」
「是張嬸的命,做皮蛋得靠它,而且鴨生蛋,蛋再生鴨,就有無數只鴨了。」
凌馥雙發現這個時代會做鹹蛋的人有,但沒有會做皮蛋的,所以福滿樓向她買了三色蛋的配方,圖的就是一個新鮮,不過她並沒有賣掉皮蛋的方子,只讓福滿樓每個月過來一趟,把張嬸做的皮蛋給買回去。
一顆蛋二十文錢,天價吶!為了這筆生意,她特地在林子裡圈出一塊地,讓張叔多養了五十幾隻鴨。
「明兒個我讓霍平去弄一籠子回來。」
問題不是這個啊!她一歎再歎。「奴婢成天守著爺沒做事兒,時間一點一點浪費掉,多不划算吶,不如爺放奴婢去做點其它事吧。」
「你有多少事要忙?」傅子杉冷哼一聲。聽起來,她爭取的不僅僅是晚上,連白天也不想伺候他。
「多著呢!」
「說。」
「爺爺給的辣椒、西紅柿得試種,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幾個月後就能收成。」張叔是侍弄植物的好手,但對於沒見過的東西,也沒有十成把握。
「不過是幾樣蔬菜,就值得你這樣上心?」
「爺說輕了,是幾樣「很少人見過」的蔬菜,物稀為貴,懂不?」
「你就這麼想賺錢?」傅子杉以為天下女子都想過著安逸舒適的生活,只有她,越忙越見活力。
「娘因為程家,落得一個外室身份已經自悲自傷,如果讓她一輩子為奴,對她不公平,我發誓過,要把上天待她的不平,全給補上。」
這是她欠原主的。
從穿越的第一天起、從她知道凌氏母女受到的所有不公平待遇,她就發誓,要讓好人得到好報應。
「你對你娘很好。」
「娘是我這輩子要守護的人。」
第九章 跨不去身份這道坎(2)
傅子杉這下子總算明白了她的急迫與努力,頓時,懷裡她的賣身契變得灼熱起來,讓他感到一絲絲良心不安。
「爺呢?難道爺不想守護自己的娘?」凌馥雙問道。
「我娘等不及我守護就過世了。」他把書冊放到一旁,盤腿坐起。
他哀傷的表情讓她的心跟著發酸,她爬上床,與他面對面,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只能輕輕覆著他的手背。
「我曾告訴她,將來會成為一個偉岸男子,為她撐起一片天,成為她最大的驕傲。」
「不管你做什麼,都是她最大的驕傲,因為,你是她的兒子。」
傅子杉感動的望著她,點點頭。母親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從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是我最大的驕傲。
「我承諾過母親,要帶她回大漠,讓她再次騎馬在草原上奔馳,可是……她沒等我。」
他的母親是異族女子?難怪他有一雙像寶石般的眼睛。
「去吧,去一趟大漠,用她給你的眼睛看一看大漠的青青草原,用她給你的耳朵聽一聽馬匹的嘶叫、老鷹的長嘯,用她給你的靈魂,去感受大漠的風、大漠的泥、大漠的美麗。她會知道的,知道你實現對她的承諾,她會跟在你身邊,引領你愛上她的家鄉。」
傅子杉再一次感受到她言語中的煽動力量。「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他的問題讓凌馥雙愣住了,他要她和他一起去,以奴婢的身份嗎?不是的,若是奴婢,他不必問,只需要下達命令,所以,是以……朋友的身份?
她用力點頭,朝他燦爛一笑。「好。」
她願意和他一起當背包客,願意把他當朋友,願意和他有段共同的經歷,願意當他生命中的過客。
她很清楚,在這個封建的時代裡,家世、身份會影響了人們對人生的選擇,能從一個傷口推論出兇手的她,怎會推論不出他不僅僅是個捕快?況且蘇將軍的女兒不會傻得愛上一個沒有地位的男人,所以他很有可能是皇親或世子,要不然就是某某大官的富二代。
但是凌馥雙不願意再往下猜,身為二十一世紀的女性,她很清楚,愛情只是一段過程,每個人都是愛情裡的過客,想要恆久駐留,需要緣分,而她和他,能夠相處這麼一段時日,已屬奢侈。
兩人的身份明擺著,就算他是不被疼愛的小庶子,也不是她這個丫鬟可以高攀的對象,因此,就算他心裡對她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她也不會是他的唯一。
偏偏她對唯一有強烈要求,她寧可當不愛男人的唯一,也不當真愛男子的其中之一。
傅子杉不知道她百轉的心思,但是她的應允讓他怎麼也斂不住開懷的笑意,他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第無數測試,他沒有起紅疹,沒有發癢發熱發疼,他再次肯定,她絕對是他命定的女人。
藉著他拉扯的力道,她像不倒翁朝他身上傾倒的同時,低聲問道:「那位蘇姑娘喜歡爺,對不?」
他斜眼睨她,她吃醋了?「關你什麼事?」
「當然有關,要是蘇姑娘成為我的主子,總得先摸透她的脾氣。」
「別胡思亂想。」
凌馥雙表面上笑得滿眼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舌根處苦苦的,像是誰往她嘴裡丟了兩根蓮心,不過她故意忽略苦澀,假裝開心的揚起眉道:「爺不想說,我也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爺長得傾國傾城,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京城裡的好姑娘看著,都會怦然心動,窈窕好男,淑女好逑。蘇姑娘喜歡爺,理所當然,就看爺的小心肝有沒有那麼一點兒……」
她話都還沒說完,頭頂就被敲了一下,疼得她縮了一下,想抗議,卻對上他俊朗的笑顏,忍不住也著笑了。「我終於明白,吳三桂為啥會怒髮衝冠為紅顏。」
「吳三桂?誰?」
凌馥雙吐了吐小舌,這才發覺自己說太快了,連忙圓道:「一個小說人物。」
「小說?哪一本,爺怎麼沒看過?」
「爺書讀得少咩。」
「剛剛是誰說爺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傅子杉沒好氣的橫她一眼。
「爺讀的是聖賢言論、治國經典,不像我們這種小女子,只愛看雜書。」凌馥雙為了掩飾心虛,手指對著燭光筆劃,在牆上映出一隻翩然飛舞的蝶。
他笑了,舌粲蓮花的丫頭。
真奇怪,他明明想挑個貞靜賢德的女子為妻,卻沒想到對這樣的她上了心,人果然不能把話給說死,誰曉得下一步會碰上什麼。
攤開手心,他也隨著她玩,老鷹追逐起蝴蝶,遠遠近近。
她的蝴蝶墜落地面,下一瞬,老鷹變成兔子一撲上前,她尖叫著,也想變成兔子,可是她的兔子像被人狠狠揍過似的,歪歪扭扭不像樣,再下一刻,惡狗出現……
他的花樣多到讓凌馥雙豎起大拇指,大力按贊,急急加入他的粉絲團。「爺真是厲害啊,果然是天縱英才,文曲星下凡。」
去!會這點小玩意兒就是文曲星下凡,那大轅朝裡裡外外的文曲星要比蒼蠅還多了,他受不了的彈了下她的額頭。「馬屁拍得太過了。」
她發現他的手指夠靈巧,拿來戲耍之餘還可以懲戒惡僕。「爺常玩這把戲?」
「小時候沒人陪,只能讓燭影陪著自己。」
他只是隨口說說,卻說得她鼻子酸酸、眼睛澀澀。
他雖然生在高門大戶,但看來也沒過上什麼好日子,小時候不但吃不飽,也沒人陪,好可憐。
突然間,凌馥雙行俠仗義、欺惡助善的警察魂大發,她豪氣的拍拍他的肩膀,很有義氣的道:「爺不怕,雙兒陪你。」
傅子杉再次被她逗樂了,笑得開懷。如果笑可以累積,那麼這幾天的量,幾乎趕上他的前半生。
這天晚上,兩人中間隔著一床棉被,同床聊天,傅子杉述說著自己有點悲傷的童年,凌馥雙撻伐程家的惡劣;他又說自己的夢想是闖蕩天涯,她則說最大的希望是擁有零束縛的自由。
說著說著,月明星稀,說著說著,燭影漸稀,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漸漸隱去,進入夢鄉。
見她熟睡,他輕手輕腳的將她攬進懷裡,嗅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竹葉的味道,和母親身上的青草香一樣讓他迷醉。
這一晚,他睡得異常香甜。
自從知道傅子杉從小孤獨,凌馥雙開始會主動陪伴他;自從知道他小時候常吃不飽,所以她用盡心力為他準備好吃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