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妤嬿哽咽著,根本發不出聲音。
「小嬿……」他瞪著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看見的。
一開始他還納悶管家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去,仔細一看,是個女的,在更仔細一看,居然是簡妤嬿!
她忍著發出啜泣聲,點點頭。
他整個人帶愣住了,就這樣看著她,一動不動。
就在簡妤嬿終於調整好激動的心情,顫著雙腿往前踏出一步時,曹家駒卻毫無預警地轉身拿出鑰匙,打開大門進到屋裡,速度之快,讓她傻眼。
她等了幾分鐘都不見他再出來,心,驟然涼了。
他,不想見她。
前一刻,她還能自我調侃說就算他已經不再喜歡她,她都要把他追回來,可真正面對他的拒絕,那種疼痛,根本不是她所能承受,她的雙腳像在草坪中生了根,連逃離的力氣都沒有。
奇妙的是,她的眼淚反而止住了。他待她那麼好,當初突然離開他,還說了那麼多傷他的話,他肯定很難平復遭受背叛的痛苦,所以,她不怪他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簡妤嬿整個人像洩了氣的氣球,意志消沉,無法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突然間,別墅大門「砰」地一聲彈開來,接著,曹家駒怒氣沖沖地大步出來,一把將簡妤嬿連人帶行李「扛」進屋內。
她,再次傻眼。
曹家駒將她扔進寬大柔軟的沙發,臭著一張臉,劈頭就罵——
「你沒有腦袋啊,三更半夜一個人坐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就不怕被搶、不怕被抓去當壓寨夫人?」
她瞠目結舌,乖乖聽訓,望著他那「久違」的罵人架勢,忍不住「噗哧」一聲,笑開來。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他真會被這個女人氣死。「不信的話我現在把你仍回大街上,等著你被街上的飛車黨擄走,看你怕不怕。」
他生氣代表他還關心她、擔心她,簡妤嬿開心地一躍而起,朝他奔去。「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怕。」
曹家駒手指還指著她,可那軟綿綿、香噴噴的曼妙身子迎面衝來,他也顧不得還火冒三丈,只擔心她撞上自己銅牆鐵壁般的胸膛會受傷,連忙以雙臂接住她,安安穩穩地納入懷中。
要命啊……
剎那間,他不禁要發出滿足的感歎,這感覺……多久沒有過了……
「阿駒……」她環抱著他的腰,在他懷中害羞地輕喚他的名。
「幹麼!」他沒好氣地應著,心想,自己大概是全世界最沒出息的男人,被這個女人耍得團團轉,卻還拿她沒轍。
本想把她關在門外好好教訓她一下,讓她明白男人不是可以任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可一想到外面蚊蟲這麼多,夜深又危險,裝酷裝不到三分鐘就心軟了,急忙衝出門外,怕慢個幾秒她的細皮嫩肉就被叮咬一顆顆紅豆冰,他捨不得。
「我真的好想你……」她小小的頭顱在他硬梆梆的胸膛上轉啊蹭的,感動得又快哭了。
原來,可以如此直率,沒有任何顧忌地表達自己的情感是這麼開心的事。
因為對他已無所求,她便不擔心自己的真情聽進他耳裡變成交易的一部分,以為只是虛情假意想換取更多的商業利益。
她的心裡一片坦然,明白當初的決定雖然痛苦,卻沒有錯。
簡妤嬿以為曹家駒原諒她了,沒想到聽見她的甜言蜜語,他卻彷彿電擊般驟然推開她。
她錯愕地望著他。
「找我來什麼事?」他沉著一張臉問。
「我……」她張口欲言。
「算了——我不想聽!」他又矛盾地阻止她。「客房在二樓右手邊最後一間,我累了,現在不想說話,晚安。」
曹家駒用一種客氣到宛如陌生人的口吻說著,說完便走開,鎖上大門內鎖,逕自上到二樓。
此時,他心亂如麻——
他不想見她,卻又沒能狠心趕她走定,他當然想知道她為什麼來,可是又莫名地害怕聽見她的答案。
她的那聲「想你」,提醒他過去是怎麼熬過充滿思念、憤怒,時而暴走時而沮喪,整個生活被撕扯到支離破碎的日子。
他是男人,有工作有責任,底下幾百個家庭仰賴公司井然有序的營運,他甚至沒有療傷的時間,沒有任性擺爛的條件。
而她,怎麼能一派無辜、楚楚可憐,像個受害者的姿態再度闖進他心裡,她究竟把他當成什麼了?
這個可惡又自私的女人……
在看清她的真面目後,他該恨她,可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獨處時,腦海浮現兩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那該死的甜蜜又害他根本忘不了她。
她一定是知道他愛慘她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侵門踏戶,無視他刻意偽裝的冷漠。
他不能再重蹈覆轍,就算無法恨她、就算還愛她,他也不能任由她打亂他的生活。
這關乎男人面子問題。
曹家駒將簡妤嬿晾在馬來西亞一個星期。
每天,他冷著一張臉在她殷切關心的目光中漠然離開住處,上班去。
晚上,他不過凌晨不回家,就算她仍在客廳裡等他,他也可以視而不見地經過她,回到自己房裡。
他不吃她一大早起來為他準備的早餐,對她辛辛苦苦做的豐盛晚餐嗤之以鼻,他不溝通、不聽她說話,目光不與她相遇,徹徹底底地將她當空氣。
可是……
半夜,待她睡下,他會放輕腳步來到餐廳,把那些不知她熱過多少遍又涼掉,等不到他回來吃的飯菜塞進肚子裡。
「這傢伙以為我是豬神嗎?煮這麼一大堆哪吃得完。」
他已經吃到「緊繃」,撐到胃疼,不得已把剩下的倒掉,掩蔽他偷吃的事實。
他會來到她休息的房間,坐在她床邊,就著走廊上的壁燈餘光,望著她純淨的臉龐,擔心她來這裡有沒有水土不服,光顧著做他的飯菜,自己到底有沒有吃。
他問過白天幫他打理家務的管家,管家會所簡妤嬿整天待在屋子裡,除了請他帶她上超市,哪兒也沒去。
曹家駒內心無時無刻不再爭戰著——
自從她來到檳城,他的腦子裡儘是她的容貌、她的身影,他不認為自己是那麼容易糊弄的笨蛋,她也不像那種自私自利的女人,但他確確實實在被她利用完後毫不留情地扔棄;那些傷都還在胸口,都還感到疼痛,教他如何一笑置之?
可是,這樣折磨她,他爽了嗎?
沒有!
他心疼死了,簡直就像自虐狂,鑽牛角尖,無法原諒她也捨不得傷害她,最後,搞到夜夜失眠,望著天花板罵自己神經病。多少難題在他手上輕而易舉地解決了,獨獨她,所以痛苦。
簡妤嬿來到馬來西亞的第八天,曹家駒又是一夜無眠,天還沒透亮,他已經坐在客廳,等她起來。
不談不行,再繼續這樣白天瘋狂工作,晚上徹夜失眠下去,他恐怕要命喪異鄉了。
當簡妤嬿起床後,發現曹家駒身穿家居服在客廳等她,喜出望外,連忙對他說——
「我馬上做早餐,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早餐不必做了,你過來坐下。」
「喔……」她走到客廳,乖順地偎著他而坐。
「不必坐這麼近!」他尷尬地移動屁股,將兩人距離稍稍拉開。
這女人到底是少幾根筋,難道看不出來他一臉「陰霾」,是要跟她算賬,不是想談情說愛,有必要這麼親熱地靠著他嗎?
「嗯……」她甜甜一笑,像是對他這些天的刻意冷落一點也不生氣難過。
「說吧!你想要什麼?」
他環抱住胸,嘲諷地說:「或者說我還有什麼剩餘價值是你沒用完的。」
在問完這個問題,曹家駒才赫然發現自己逃避的,原來是害怕她再次因有求於他而接近他,害怕她要的是另一場交易。
她對他究竟有沒有一點感情,他真的一點自信也沒有。
「我什麼都不要。」她擠出笑,默默吞下他的挖苦。
「什麼都不要?」他冷哼一聲。「那你千里迢迢來這裡,觀光?」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拿到了德國系統傢俱公司的合約。」
「那又怎麼?」他挑了挑眉,不明白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還有國內一間日本家電代工廠也開始從我們工廠叫貨了。」
「很厲害!所以?」如果只想向他炫耀這個,不必大老遠跑到馬來西亞吧!
「麻煩講重點。」
「重點是——我已經可以獨立了,不必再依賴你。」她靦腆一笑,難掩欣喜。
「很好啊……」他的臉色愈變愈難看,所以,她嫌他命太硬,在台灣拋棄他還不夠,特地跑來這裡刺激他,看他會不會爆血管?
「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一件事,可是,那時我們的關係……我說不出口……」她害羞地低下頭,小聲地說:「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
「啥?」他將耳朵湊向他,以為自己聽錯,因為太跳TONE。
她到底想怎樣,把他搞瘋?
她抬起頭,看著他,認認真真地再說一次——「我愛你。」